在余却软磨硬泡一周后，宋眠终于松口愿意和他一起出门。
相处的这些天里，除了余却习惯性的热情肢体接触会让宋眠不自在之外，其余都很有分寸，甚至是宋眠最担忧也最无法宣之于口的，关于他失踪这么久的去处，只需要他说一句“我现在还不想说”之后余却就不再追问了。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分开的七年，没有分开前的那场争吵，一切如同未曾分离过那样和睦融洽。
这样的安定总算给了宋眠一点勇气，他想或许哪怕他在外面不小心露出了一点那个世界的尾巴，余却也不会拒绝他。
所以宋眠答应了余却的出行邀请。
他不知道这趟行程要去哪，要去干什么，这些都是一旁兴奋不已的竹马所筹备的，他所要做的，就只是尝试接受。
……
公交的扶手摇摇晃晃，车上的座位刚好都坐满了，幸好过道上还算空荡。宋眠握紧车上的栏杆，微微敞开的车窗随着车辆行驶带着窗外微热的风裹着汽油尘土味钻进他的鼻子里，感官变得无比敏感，司机忽然一个急刹，宋眠随之往前一倾，感觉脑袋一阵一阵的晕。
他竟然真的晕车。
意识到这点的宋眠自己都震惊到了。
“小眠，你还好吗？”余却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面色担忧，“我都说你会晕公交了，我们下一站就下车，然后换打车吧？”
宋眠挣扎地咬牙：“不……”
他想说他副本里的恐怖公交都坐过好几遍，他甚至可以在过道上灵活地杀个来回然后从窗户爬上车顶打架，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晕车——但现实里的公交司机好像比副本里的幽灵驾驶员更加勇猛一点，又是一个毫无铺垫的大马力发车，突如其来的加速度把他整个人往竹马宽厚的胸膛里甩。
嘭。
宋眠的额头重重磕在余却的肩膀上，他眯起眼睛，深深感觉到如果再多坐一会他可能就要吐了。
“……下车，快下车。”
于是二人在下一站下了车。
下车后余却围着宋眠转悠，忧心忡忡：“你的脸色不太好，再坐车可能会继续晕，剩下来的路我们慢慢走过去吧？”
宋眠恹恹地应了。
他选择公交的本意是通过这个副本高频场景来让自己脱敏，就和他之前选择坐地铁看望母亲一样……满车拎着葱花肉蛋奶的乘客倒是没让他联想到副本，但还是把他折磨得不轻。
太可怕了，现实的公交。
眼前出现了一瓶柠檬气泡水，不知道余却什么时候买的，宋眠捧着喝了几口，口腔里焕然一新，终于勉强压下那股反胃感。
可他缓过来还没走几步路，忽然感觉到几束灼热的视线。
“小眠，有几个女生一直在看你。”余却也注意到了，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认识她们吗？”
宋眠摇了摇头。
但短暂的注视似乎给了这些女生勇气，她们结伴着上前，拿出手机，以一副偶遇明星的小心态度询问：“请问，你是那个在地铁三号线见义勇为的人吗？”
反复重映的手机短视频里，是第三视角拍摄的宋眠打倒李某的过程，而随着李某拿刀反击，画面开始抖得不行，似乎是拍摄者连忙靠近帮忙。
右侧的点赞评论都很多，看上去是最近的热点新闻。
宋眠：……
他应该再晚几天出门的。
“呃，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见青年只是盯着屏幕不说话，为首的女生连忙解释，“就只是有点关心，因为一直没有账号认领也没有亲友出来说明情况，刚才感觉有点面熟所以很好奇来问一下……”
她的同伴也补充：
“对对，就只是有点好奇！”
“因为大家都很关心你的情况，最开始还有营销号说你重伤倒在医院里……”
然后就跑出来一堆账号开始谈论“为什么现在大家不愿意见义勇为了”“人心是怎么凉的”，随后警方发布了警情通报并注明见义勇为的小哥只是手臂受伤，紧接着一些账号又开始讨论被救下的受害者没有给报酬连句谢谢都没有之类的话，气得受害者梁小姐注册账号回应并喊话表白小哥，还有几个自称陪过小哥进警局的人出来发言……总之乱成一锅粥了。
也正因为这样，这事才能在过去一周后还有热度。
宋眠：……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但他还是解释了自己的伤口，并证明梁小姐一醒来就想和他当面道谢只不过他拒绝了，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因为他不玩社交媒体。
终于从当事人口中知道了真相，几名女生满意离去，但大概是为了反驳营销号口中“无人问津的见义勇为”，她们临走前不忘塞给宋眠几袋糖果零食。
“给英雄的。”她们说，羞涩地笑着，“感谢有你这样的人，社会才更有安全感。”
宋眠看着几人欢快离去的背影。
如果她们知道口中的英雄只是个控制不住自己被幻觉操纵的家伙，肯定会失望的。
但宋眠还是收好了那些零食。
当他转头，准备继续前进，却看见余却还在盯着手机，屏幕上播放着地铁上的视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看了多久。
“太危险了。”余却喃喃道。
他找到了更多角度的视频，正在播放的这个视角刚好很近，可以清晰看到宋眠在把人打倒后没有去处理对方的凶器，而是只顾着往人的脸上打，从而给了对方刺伤自己的机会。
余却的眉毛皱了起来，随后又垂了下去，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看上去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担心和焦虑，但偏偏不追问什么，只是一脸忧郁地看着宋眠，搞得宋眠头皮发麻，没走几步路就败下阵来：“好了，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余却：“说了你会听吗？”
宋眠：“不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听。”
于是余却站定了。
“首先说好我觉得见义勇为真的很好很棒为你骄傲……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万一他的刀刺的是你的背呢？万一伤到脏器了怎么办？”他的语速飞快，像是已经憋了半天，“我希望你能多考虑自己，保护自己。当英雄很好，但是，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他与宋眠对视：“答应我，下一次遇见危险，优先保护自己，好吗？”
宋眠不能给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只能说：“我之后会注意。”
结果余却的表情变得更加委屈了：“你竟然没有否认还有下一次！”
宋眠：……
搞什么，跟他玩文字游戏？
接下来宋眠开始怀疑自己在余却眼里是不是已经圣光普照了。因为见劝不动他，余却便开始拉着他逐帧分析复盘，告诉他怎么样能在打倒人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似乎默认了他很想做个英雄。
要不要解释一下……算了，看在余却这么认真的份上。
不过在被拉着强制复盘的过程中，宋眠也是第一次清晰地体会他人视角，令他后怕的场景这么一看似乎并不奇怪，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他或许不用那么紧张地想要离开现场。
很快，随着地铁的事复盘结束，二人也走到了目的地。
跨越了将近半个城市，余却把宋眠带到了一处后街，不同于商业街的繁华喧闹，这里安静却不失情致，商铺小巧简洁，行人零零散散，几分钟才有一辆车开过，不至于吵闹，也不至于空荡。
宋眠都做好适应的准备了，没想到这里的环境刚好在他的舒适区内。
逛了几间有趣的小店，喝上了热奶茶，买到了一条毛绒围巾，宋眠被身上这样暖和的氛围融化了，他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所以当余却有事需要暂时离开的时候，他没选择在店里等待，而是独自又逛了会。
“你！对，就是你！”
忽然有人叫住了宋眠。宋眠转身，看见了一个脸颊干瘦，眼神混沌的男人，他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似乎急切地想和他说什么。
宋眠：“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宋眠的问题，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它们也盯上你了，你还没发现吗？那些怪物！它们会毁了你！毁了你的一切！”
宋眠：……？
既视感太强，宋眠几乎是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各种灵异副本，而对面的男人就是副本开场神神叨叨用于引出副本背景的工具人，接下来需要抓紧时间问清楚对方究竟知道什么，具体经历，以此了解副本初始情况。
“你知道什么？它们对你做了什么？”
这些话不假思索地问出口，宋眠顿了顿，反应过来，吸了口奶茶，懊恼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对面明显精神不正常，他竟然想从对方嘴里知道什么——
“它们毁掉了我的家庭！！”
可下一秒就男人这样低吼着回答，那浑浊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一丝真切的痛楚，仿佛为他的话语也增添了几分真实，“我本来有一个完美的妻子，但是它们来了，它们换走了她，变成她的样子欺骗了我……”
虽然理智判断对面的话可信度极低，但宋眠还是下意识去理解这个内容。
对方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存在能够伪装成人类的怪物，这些怪物藏在人群中，而他就不幸被那些怪物盯上。一个夜晚，他的妻子被怪物所替换，对毫无防备的他下手。男人在房屋里和怪物追逃，鼓起勇气反击，结果怪物使用幻术，让他以为自己打中了怪物，实则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听起来，嗯……宋眠面无表情，听起来是一个过失杀人的精神病给自己找的借口。
“我一直在找它们复仇，我知道它们就在附近，他们盯上了新的人……”
对面的男人还在颠三倒四地叙述，而宋眠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寻找附近应该存在的精神病院，并准备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就将面前的男人押送入院。
“她的尸体才不应该是这样的……”
冷不丁听见关键词，宋眠眯起眼，看见男人从兜里掏出来的一小节白色，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对方指尖袖口上的泥土，一个荒谬的猜测浮上心头。
“你手上的……”
“可算是找到你了！”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几个人却忽然从男人身后冒出，一把将人按倒在地上。
[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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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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