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陆雪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破败的袖子擦着眼泪。
叶风对陆雪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有恨，也有希冀，做杀手之前幻想过，能成为陆雪的徒弟。倒好的茶终于递了过来，陆雪和着几颗眼泪喝下去。
眼下她只希望陆雪不要烦到她，天之娇女，但凡长点心，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你不觉得，对慕言清的了解太少了吗？”
陆雪捧着茶碗，静默不语。
叶风扭头问小战，“慕言清呢？”
小战脸一红，别扭道，“没追到。”
叶风笑了，调侃，“你倒是以为自己轻功天下无敌呢。不管她，天塌下来也未必砸的死她。我们先走，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旦被钱小林的人发现，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不够他一锅炖的。”
“密室里的孩子怎么办？”
叶风想了下，“抱到外面去，一把火烧了这屋子，把城门的守兵引过来，这些孩子交给他们处理。”
小战点头，“那，还有一个人……”
助绉为孽的聋哑孩子。
叶风顿了下，瞄了陆雪一眼，“听那谁的。”
叶风陆雪两人躲在不远处的芦苇荡中，小战点着房子后才赶了过来。火光外不远处的孩子们吃了解药，迷迷糊糊苏醒，哭闹不休，惊起一片野鸭。
城门守兵赶来后，四处搜索一阵无果作罢，把哭闹的孩子们带走了。
天气凉，陆雪身上衣衫薄，饿了两天两夜，气若游丝。叶风体恤她想尽快离开，陆雪无言的悠悠目光，显然是记挂慕言清。叶风有点生气，刚想教育一二，空中传来破空之声，一眨眼的功夫，不下数十人攀上城墙，进城而去。
都是高手，可身手连陆雪都没见过，不是出自名门正派。
叶风冷静道，“眼下来到柳州城的，怕都是为了陆雪，不是钱小林的人，就是……黑市的人。”
陆雪轻声问，“跟慕言清有关？”
“不知，看慕言清急匆匆的行径，不像是带人来的。”
叶风低头思虑，被一颗鸭蛋晃了眼，捡起来，握在手心。
小战问，“那我们怎么办？”
叶风嘴角挂了笑意，眼睛里亮晶晶的，抬手，塞给陆雪明晃晃的一颗鸭蛋，方才偷偷运功烫的半熟。
“把这个吃了，我看一时半会我们是走不了了，有好戏看。”
话音刚落，城里冉冉升起一颗红色烟火，冲上云霄。
叶风似是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城内高低各处，错落飞出蓝色烟花，与那一只红色的不同，数量有百十个，此起彼伏，照亮了阴冷夜空。
如百条蓝色飞鱼，齐头奔向天空。光亮散尽，垂落星野。
红色烟火，便是挟持了陆雪的杀手，瘦削男子放出的。柳州城的接头人背着上头买卖孩子他早就知道，曾溜进养鸭人的密室，给自己挖了一个暗格。本来是给自己保命用的，藏陆雪再好不过。而他自己，躲在柳州城的码头，一旦情形不对，或者等不来老鬼的回信，他便逃走。苦等了两天，这日夜里终于等到了飞鹰传书，满足他一切要求附带了求救信号弹，苦熬十年得不到的东西，终于要成功了兴奋不已，同时他心里也有了计量，陆雪对老鬼十分重要才能得到如此回应，他该好好谋划，或许可以要整个江南，不只长江三州。
可是与好消息同时到的还有钱小林。货舱被围，一众货工睡梦中被杀死，瘦削男子从屋顶窜出，受到联合绞杀，挨了好几刀，好不容易逃到船舱之上，水底刺出一把长刀刺穿他的脚掌腿骨。将他牢牢定死在船板上。
君子遥上前质问陆雪的下落，瘦削男子看着他身后阴影处，不肯露脸的人，哈哈大笑之后，放出了烟花信号。
早在他动作之时，君子遥出手，一剑封喉。
红色烟火冲上云霄之后，满城升起蓝色流云，位置上将他们围住。
君子遥看向身后，半个江南都是他们的人，这些烟火是哪里冒出来的？
钱小林下令撤，此时突然一只火箭，穿空而来，钱小林出掌，箭头半空转向，刺入水中。
河对岸的屋檐之上，探出一个黑影，继而不远处第二个第三个。。。屋顶，小巷，牌坊之上，桥头，有露脸的，围着面纱的，男女都有，手持各色兵器，无声的将钱小林一行人密密围住。
人越来越多，围的越来越近。
君子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老头拄着拐，敲着地面石砖，一个人迎着刀剑走近，瞧清了瘦削男子的死状，和他手上的燃剩的烟花筒，露出愤恨之色，退了几步，背对着钱小林他们，大喊了一声，“鱼死了！”
人群耸动，杀气立马就散了，变得奇异而恍然，后面的人又靠近了些，似乎想确认这一事实。当即屋顶上就有人消失撤走了。更多的是留在原地面面相嘘。
慕言清潜进钱府，查找陆雪的消息未果，这才直奔茶庄，都到了茶庄大门，便看见了冉冉升起的红色求救信号。不由得怔然。
当年慕言清走西北运货的时候，墨灵被土匪掳走，幸而遇到洛扬才得救。慕言清不仅杀尽山西二十四路悍匪，同时也为墨灵搭下联络网。加入黑市的杀手都被分发蓝色信号，一红万金！见红色信号而奔赴救援者，可得万金。这红色信号慕言清只给过两个人，墨灵，季陌雪。如今在柳州城亮起，当是墨灵给出的。当即茶庄不去了，慕言清飞身迎着漫天蓝色而去。
她赶到时，角角落落都是黑市的人，站满了，她着急的往前去。
躺在回廊上的大姐喝着酒，喊住了她，“别往前去了，人已经死了。”
慕言清身形凝住，而后瞬间消失。
大姐眼瞅着人没了，呆呆的又喝了口酒，“高手。”
慕言清飞上了屋顶，旁边站着几个同样蒙面的人，眼神都懒得分给她。
月光下，船身摇曳，船板之上趴着的分明是一个男人，死相惨烈。
中间中心两拨人马对峙，钱小林带着人步步往外走，黑市的人步步后退，不出手也不让。
唯一的尸体不是陆雪。
慕言清松口气，又悬起心。
眼见着钱小林他们要离开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吹叶声，忽东忽西不知何起，长短长短长，停。
方才还迷茫的人都听懂了，钱照付，人不能走。耸动了，拔出了兵器。打成一团。
内圈打起来，外圈还在观战。
慕言清闪身出现在河边隐秘一角，靠在廊柱上，远远看着。
一开始钱小林的手下使的还是点沧派的功夫，哪里是黑市杀手刀刀夺命的对手，倒了三个，才改了路数，打成了相持的局面。
黑市向来只看结果，不讲道义，立马加入新的人手，车轮战，以量取胜。
钱小林始终没有出手。
慕言清在等。很多高手跟慕言清一样的心思，也在等。
就在慕言清心情沉重，浑身紧绷的时候，身后，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
慕言清手中的竹条瞬间飞出去，紧紧贴住那人手腕，没有受到丝毫内力抵制，空无一物，不会功夫。慕言清皱着眉扭头，是个女人，宽大的斗篷罩身蒙头，看不到脸。
竹条将那人的手支起，离开自己的肩膀，试探的问了句，“墨灵？”
那人闻声一颤，收了手，微微偏头，不出声。
慕言清任她收手，瞅着沉默的人莫名的抬起手，慢慢靠近斗篷帽沿。那人察觉到她的意图，初初微缩了一下就停住，安静。似是默许。
慕言清继续，长指钳住麻布，微微用力，轻轻掀落，掩盖的人儿抬头，突地撞进了慕言清的眼里，心里，撞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失序。
竹条失了控力，落在地上。面纱挡不住呆傻，震荡的瞳孔映着自己的容颜，陆雪不由得勾唇微笑。微微倾身，满心酸涩，全心的想抱她。此时傻子如梦惊醒，慌里慌张的退了半步，低头捡竹条，而陆雪也收神，轻轻站稳，念空悬。
慕言清站起，低垂着眉眼，无意识的往右手上缠竹条，一时竟缠不上。又忽然想起什么，烫手般的丢在地上。
陆雪视线跟着落，轻声问，“怎么不要了？”
“用……”声音梗住，清了清嗓子，“用不着了。”
深呼吸几次，慕言清好些了，抬头，正对上陆雪的视线，不由得咧嘴笑，全然不知自己带着面纱，而那狂喜，陆雪从她弯弯的眼睛里看得出来。眼睛灵动，初见就给陆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纵然慕言清背景如谜，这双眼睛从未骗过她。
慕言清上下又看了两遍，确认陆雪安然，才松口气，说了句，“没事就好。”
眼中乘着不自知的温软，引得陆雪心里酸软，“还好。”
两两看着，一时又安静。
看了好一会的叶风跟小战这才上前提醒。
“你们两个要看到什么时候？钱小林要跑了！”
钱小林出手了，一掌击杀五六人，场中的空间变大了。
这一掌看得三人同时皱眉，小战虽不懂，但是跟着叶风的时间久，不由得问，“老大，这身手有点像你。”
局势再变，钱小林再出掌，连杀两人。
慕言清放低了声音，“撤，你们先走。”
陆雪闻声，转头看她。
叶风问道，“哪里汇合？”
慕言清一时没有说话，柳州城闹的这样大，按常规她不该再在江南出现，阿明会接手，可是……陆雪的事情还没有完。
“如今钱小林事盛，最好避其锋芒，蛰居不出。”慕言清看着陆雪说。
避开不答，是不打算露面了？叶风理会其中的意思，陆雪自然也明白，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不走。”
慕言清微微睁大眼睛。
“我能，留下来吗？叶风她们先走。”
这话触动慕言清心中的弦，陆女侠的武功本该纵横天地，遂轻笑一声，“当然，打架我不行，但是谁想要拦住你的去留，也是不行。”
挺想写好，故事难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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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随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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