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禹文颂还没来得及赶往砖窑查看，就被尤志程拦在院里，他不解的看过去。
尤志程：“我今日要进城去县衙办事，阿颂可要一起。”
禹文颂想着最近也没什么事情需要进城，拒绝道：“我就不去了，砖窑那边还要我过去看着。”说完点头拜别就要侧身出门。
尤志程再次把人拦住：“你就不想尽快把你族人的村子定下来，让他们安心生活。”
怎么可能不想，可是…“他们还没有开出土地，如何能开新村？”禹文颂停下来，看向尤志程，他觉得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
“山人自有妙计。这趟你跟着我去，定会心想事成，你就说去不去吧。”
“去！容我换身衣衫再来。”
四腿两轮的牛车速度就是比两条腿快，可也是真的颠屁屁，颠到麻木的那种。
两人进了城直奔县衙，还不等尤志程拿出他的秀才铭牌请见师爷，陶瑞就正好从门内出来。
陶瑞：“这不是之前送来水车的尤秀才嘛，今日又送来何物？可要我帮你通传。”
尤志程：“那就多谢陶班头了，今日过来是给大人献春耕良策的。”
陶瑞朝他们身后看去：“没带什么稀罕物件？”
尤志程：“让大人失望了，这次没有稀罕东西。”
“成吧，等着。”陶瑞不免有些失望，让门房去通知师爷后他转身往衙门外走了。
尤志程转头眼神询问禹文颂：什么情况？
禹文颂眼神回他：安心等着。
两人没等太久，门房出来领人。尤志程从进门开始，就听到吏员争论春耕下乡巡查、农具租借等事情，往办公门房里瞟一眼，吏员们也都忙成一团。
来到刘师爷办公的外间等候时，都能听到房内还在商议稻种不够一事。按下身上的斜挎包，尤志程觉得今天来的真是时候。
在外间添了两次茶水，他们才得见到刘师爷。
还没等两人行礼，刘致远就先发话了：“这次过来是打算借稻种的？”
“……师爷英明，学生此次过来确实是为了借稻种。”
“那你可要落空了。这次春耕县衙将借鉴你借豆种的模式，把稻种借给较为贫困的村子。只是粮种有限不够分，等农务那边给出具体方案后，倒是可以多匀一些给你们村子。”
感动了一秒的尤志程：“那今日学生过来，恰好能为师爷分忧了。”说着将准备好的册子递过去。
看到到熟悉的册子刘致远立马接过来——论育苗移栽法的重要性。育苗？移栽法？刘致远好奇当场就开始翻阅。
放弃传统的撒种直播，采用先育苗后移栽，可节约五成以上粮种。五成！这是何等庞大的体量，刘致远翻书的手指都不自觉发抖捏紧。
再看到后面的的各项数据，刘致远不得不说尤志程做事真的周到又能让人信服。
有他去年亲自育苗移栽种植水稻的数据对比，有近两个月坪山村蔬菜种子育苗出苗率作为参考，以及依托这些现实数据推测出的本次春耕稻种与田亩配比。
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刘致远都舍不得放下。按照这个育苗移栽的方法，衙门准备的稻种只多不少。“那两组数据亲测数据可都是真实有效的？”
尤志程：“是，水稻数据是学生从育苗移栽到收获全程经手，半亩水田仅用了三斤稻种；蔬菜出苗率数据是学生的父亲一颗颗记下来的，一百颗菜种成功出苗可达九十余颗。”
当下的直播法种植水稻，一亩地就要二十余斤稻种，这还是县衙提供的优质稻种，如果是农家自留种子恐要用上三十余斤。而尤志程半亩地只用了三斤，这何止节省了五成。
刘致远大喜，“好！甚好！你们村子这次计划借多少稻种？我给你做主了。”
尤志程起身作揖说道：“多谢师爷。只是这次大人既是将稻种借给有困难的村子，坪山村也不敢独占大头，一切按照农务吏员的分配方案来就行。只是…“抬头看看师爷脸色没变，继续道：“如果有多余的稻种，还请师爷给学生单独留一份。”
禹文颂在一边听得直冒冷汗。日常他们之间这样就算了，这人居然还跟师爷攀起交情了。他时刻关注着刘致远的表情，如有不对时刻准备救人。
幸好，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刘致远甚至还是笑着答应了尤志程的要求。“我不知道你拿了稻种有何用处，但是如果有什么新发现，尽可以来找我换你想要的东西。”
尤志程：“学生谢过大人、谢过师爷。”
刘致远有些坐不住想要赶紧和厉大人分享这本新册子，也好尽快解决春耕稻种的燃眉之急。可是尤志程似乎并没有告退的打算，“你们可还有别的事情？”
“师爷慧眼，学生这里还有一份彩头献上。”说着从禹文颂那里接过册子递给刘致远。
刘致远看到封皮，“沤肥？”可是现下也有专门的沤肥方法。他翻开册子，内部图文搭配，详细说明如何科学沤更多的料肥。
“此方法坪山村可有试验成功？”
尤志程：“是的，去年秋收结束后，我村村民便开始陆续沤肥，今年种大豆时就已经都用上了。现下月份天气越来越热，沤肥速度只会更快，此方法若普及到各个村子，本季水稻追肥时定可以用上。”
那水稻产量也会相应提升，刘致远甚是满意：“那说说吧，这次的彩头又想换什么？”
禹文颂此时站了出来拱手回道：“请大人做主，允我禹氏族人在坪山村下游开新村。”
刘致远记得禹文颂和他的族人，那次他一人领着五十余人过来登记，引得城里人群围观议论。只是他们才到坪山村没多长时间，怎么就要另开新村。
刘致远：“你们可有开出土地？”
禹文颂：“我族人现已开始开荒，只是暂时还未达到要求的规模。但是，新村族人均会烧窑，在没有开地拿到农户户籍前，他们将全部按照工户户籍缴纳赋税和人头税。”
说着将做好的册子递送过去，“这是我和尤秀才为下坪村和坪山村未来做的规划，请师爷过目。
刘致远又拿到一个册子——城镇化建设。从小村建设到合村并居，从多面发展到共同富裕。刘致远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异想天开”，但是又“步步为营”。
放下册子，刘致远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半晌后，允了他们的请求。
尤志程和禹文颂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双双离开县衙。
刘致远拿着两本册子，转身就去找厉文睿，向他报备这次的决定。
厉文睿：“这两个人，一个是弃考秀才一个是流放商户。致远，你说如果他们一起走出去，会走到哪一步呢。”
刘致远：“大人，他们能走到哪一步暂且不知，但是必须走在我们这边。我们给贵人的请封应该收到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厉文睿：“嗯，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从颠牛车再到县衙谈事，精力消耗过大，尤志程两人出了衙门直奔清风酒楼吃饭。
小二在一旁等着禹文颂点菜。
尤志程：“小阿颂，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那就多点些饭菜，有什么忌口。”
“都行。对了，来点酿酒庆祝我们今日出师大捷。”
提及此处，禹文颂想起尤志程跟刘师爷攀交情的那段，把菜名报给小二去准备后，问道：“你让刘师爷单独给你留一份稻种，你就不怕被斥责吗？”
“怕什么，他最多就是拒绝我，还能打我骂我不成。而且，我觉得刘师爷很了解我的作风，不会跟我计较那点种子。”
“……刘师爷是不拘小节之人不予计较，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以后与官家来往，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尤志程：“好，都听你的。”
禹文颂习惯他这副不在乎的态度，也没再过多叮嘱。换了话题说道：“今日谢谢你。你将沤肥的功劳换了我族人开新村，等他们都安顿好了，再让他们…”
话没说完就被尤志程打断：“我们之间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了。另外，沤肥只是彩头，你后面的那份规划册子才是刘师爷下决定的关键。”
“那册子也是因你才能细化完成，也是要谢你的。”
“那一会儿就陪我多喝两杯。”
饭菜酒水很快上来，尤志程大快朵颐，禹文颂吃得斯文，一时间桌上只有碗筷碰撞声。
不过，这份安静也方便听到来自隔壁的声音。
“自从闻太傅年迈隐退，章大人就当了丞相，还提拔了很多像我们这般的寒门读书人，若是有朝一日能面见大人，我定会视死跟随。”
“章丞相也是从寒门出来的，一路勤学苦读中榜成为天子门生，后来入朝为官更是一心为国为民，听说都积劳成疾了，真可谓吾辈之楷模。”
“我们厉大人也是一心为民，可惜了。”
“唉，不说了，来喝酒、喝酒。”
尤志程把这些八卦当做背景音乐专心吃饭，夹菜时不经意间看到禹文颂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你不饿还是菜不合胃口，怎么不吃了？”
“没事，我缓一下再接着吃。”禹文颂说完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动筷子夹菜吃饭。
酒足饭饱后，两人便出了酒楼。尤志程看向禹文颂想问问他接下来要不要逛逛，买点什么东西。侧头看去发现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你怎么了？”
“没事，我在想你要不要逛逛，来一趟城里挺麻烦的。”
两人这不是想到一块了嘛，尤志程欣喜，“确实。那就从这儿往城门口逛过去，看到好玩的就给我小侄女带上。你要不要也给你弟弟带些？”
“他想要什么自会跟我说，那时再买也不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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