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年初月姨娘胎气不稳不能劳累,府内所事便只由阮氏一人说了算。
阮氏原不过是个边关小将的孤女,跪在军帐外磕破了头皮才被留在身边伺候茶水,一年除夕趁着将军思家酒醉爬进军帐怀上了孩子,将军为人耿直正派,只好回禀父母妻子将她抬了姨娘接回京中养胎,如今亲生的二小姐比秦玉姝小两岁,也到了议亲年纪。
锦云最看不上妾室无底线争宠,每每见到阮氏忍不住来气:“管家才几天就学会摆架子抖威风了,怕是忘了从前在太夫人面前低眉顺耳做小的样子。”
深宅大院的女人哪个不是心思奇巧,做小伏低自保也好,个性张狂立威也罢,不过是想活的更好罢了。
秦玉姝听的见的多了,从不理会这些,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但还是提醒锦云,小心祸从口出皮肉受苦。
锦云自知失言,抿嘴不再出声。
锦云,锦绣两个丫头陪她一同长大,锦云心直口快,锦绣却是个伶俐的。
小姐照顾夫人几夜不曾合眼哪里有精力见她,锦绣有心阻拦,只赶紧出门迎上:“阮姨娘安好,夫人吃了药还在睡着,有事可告知奴婢,等夫人醒了,奴婢替您通传。”
阮氏性子不似月氏沉稳,将军离京,夫人病弱,经不住身边几句吹捧,管家几月来眼看着日渐骄纵起来,再不似从前把饮绿轩这对老病女幼的母女放在眼里,如今一个丫头也敢跟她过话,心里顿升不悦:“就怕你嘴笨说不清楚。”
锦绣不敢硬拦,只快步抢到廊下:“夫人睡下了,阮姨娘您改日再来吧。”
阮氏挑眉不悦看向身侧,扁妈妈上前怒道:“姨娘掌管秦府,特来看望夫人,你竟敢阻拦。”
扁妈妈仗着身量高出锦绣不少,不由分说一下将她挤下台阶堵在身后,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
“姨娘是主你是仆,秦府家规都吃忘干净了吗,混账的厉害。”
锦绣年纪小,比不得扁妈妈是阮氏陪嫁,又有管家婆子的权利在手,只得低头退下。
“谁在吵嚷。”
帘子被掀起一角,锦云探出身来,扫视一圈目光落到扁妈妈身上:“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见只是锦云出来,扁妈妈瞪眼欲上前理论一番,余光瞥见帘子里秦玉姝过来的身影,气焰一下落了下来,没敢开口。
别看秦玉姝模样长得温柔娴静,实则不太好相处,扁妈妈陪着姨娘来这院里多少回请安问好,次次隔着门连个笑脸都没有,府内都知道是将军娇纵了她才宠的一个大小姐敢对姨娘们冷言冷脸。
秦玉姝站在门口,帘子遮挡了上半身,叫人看不清神色。
帘子后头传来问话:“什么秦府家规。”
扁妈妈小心回到:“府里奴仆众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阮姨娘给奴才们制定的规矩。”
秦玉姝:“这倒稀罕,我还是头次听说,不知是什么样的规矩,还望扁妈妈告知。“
饮绿轩的丫鬟小厮都是秦玉姝母亲从娘家带来的,阮姨娘的手平日伸不到这院里来,有了这块法外之地她管家的权威总是难以叫大家信服,素日安排下去的差事总有人仗着年纪大资历深有靠山而做的乱七八糟来糊弄她。
阮氏早就有心整治,今日她既主动问起何不借此机会,给饮绿轩的奴仆好好立下规矩,也好叫府里人知晓谁才是秦府后院真正的主子,没得以为有了靠山便不服管。
到底是拿了锦绣不敬的实错,当着众人也不怕秦玉姝一味寻思偏袒。
心下有了主意,阮姨娘秀眉轻挑:“扁妈妈,既然大小姐问了,你就把秦府家规告知大小姐,日后管理饮绿轩上下也好受用些。”
阮姨娘年轻又是姨娘身份管家,不服管教之事时有发生,她急于立威便和月姨娘私下商议,制定家法以规立法,严苛治家,月姨娘借口养胎不便参与,阮氏便自己着手实施,她秉承见效快的法子,立规矩时十分严苛,足足定下三十条家规戒律。
不管识字不识字的,粗使的还是贴身奉茶的,都要背诵默记在心,扁妈妈是管家婆子,自认不需要严苛遵守,虽然她也参与了家规制定,但却不曾仔细背过。
扁妈妈在后院摸爬了半辈子不似阮姨娘到底心思浅,心思稍稍一转她就参透秦玉姝断是知道谄上者必欺下的道理,料定她必背不出来,才会有此一问。
可一旁的阮姨娘沉浸在给饮绿轩立威的得意里,压根就没注意到扁妈妈的求救。
见扁妈妈迟迟不出声,秦玉姝道:“怎么,扁妈妈是答不出来,还是本小姐使唤不动你。”
秦玉姝又道:“即是家规必得人人都要听,请扁妈妈声音放大些,好叫她们都能听见。”
锦绣走下台阶招呼大家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听扁妈妈训话,眼见有热闹看,几个好事者更是跑进后院连后厨做饭浆洗的粗使下人一并喊了来。
空旷的院子里一下乌泱泱围满了人,廊上台下将阮姨娘与扁妈妈围了在了中间。
这哪里是听训,分明就是看她背不出当众出丑。
扁婆子脸颊发烫,雪落在脸上烫化出水来顺着额角流下,阮姨娘也从一层又一层围堵的人群中品出了不对,明白了秦玉姝的用意。
眼下难就难在,说出去的话断没有往回收的道理,做不到言出必行,日后还怎么立身管家。
扁妈妈不背不行。
还真是小瞧了秦玉姝,以为管家后身份不同往日一时大得意,竟被她设计了,阮氏开始后悔方才太过轻率。
今日她们主仆算是被架在了碳火上,难过这一遭了。
雪越下越大,人越围越多,扁妈妈双腿微颤有些站不稳了,阮氏只好试着自找台阶:“眼看着天要黑了,府里要备晚饭,这大雪天怪冷的总不好叫全府里的人空着肚子冻着,不如另选个晴天再说。”
风声雪声飘过,帘内没有一丝回应。
对阮姨娘秦玉姝谈不上怕与不怕,左右是父亲身边的人,只敬而远之维持面上和平相处也就是了。
在外怎么折腾她不管,责罚欺负饮绿轩的人,她断不能忍。
在一双双眼睛注视下阮姨娘彻底没招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