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的六月总带着点猝不及防的雨，清晨的雷声刚滚过天际，豆大的雨点就砸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知夏背着书包走在走廊里，帆布包的内袋里藏着那张“琴与光”的打印照片，指尖反复蹭过文件袋上的小雏菊图案——
明天是参赛作品提交的最后一天，她必须得趁着午休把照片送到教务处，可昨晚的事在她心里像雨雾一样，绕得她喘不过气。
琴房的门还是虚掩着，雨声里混着熟悉的钢琴声，是《月光》的旋律，却比往常慢了些，像是在等她。
林知夏推开门，奚清如正坐在琴凳上，白色连衣裙的袖口沾了点雨水，头发梢也湿了，却仍专注地看着琴谱，指尖在琴键上轻轻跳跃。
“你怎么淋到雨了？”
林知夏快步走过去，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到奚清如面前：“早上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吗？”
奚清如停下弹奏，接过纸巾擦了擦头发，笑着说：“走得太急忘了，想着早点来帮你再看看照片，别出什么差错。”
她指了指钢琴上的文件袋，“我昨天又打印了一张备用的，要是你那张不小心坏了，还能换。”
林知夏看着钢琴上的备用照片——
和她藏在包里的那张一模一样，夕阳落在奚清如的手腕上，红绳闪着微光。
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委屈渐渐浮上心头，她掏出自己的照片放在旁边，声音带着点颤抖：“我爸……发现我要参赛了。”
奚清如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她：“怎么回事？叔叔看到照片了？”
林知夏点点头，指尖攥紧了照片的边角。
昨天晚上她趁父亲在书房加班，偷偷把照片从床底翻出来，想放进书包，却没注意到父亲正好出来倒水。
照片从文件袋里滑出来，落在地板上，父亲弯腰捡起来，看到上面的钢琴和奚清如，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不是让你把相机收起来吗？”
父亲的声音里满是失望，把照片捏得皱巴巴的：“你到底要荒唐到什么时候？成绩退了还不够，还要偷偷参加这种没用的比赛？”
林知夏慌忙去抢照片，却被父亲伸手躲开。
她看着照片上的褶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爸，这是我最喜欢的照片，你别弄坏它！”
“喜欢能当饭吃吗？”
父亲把照片扔在地上，声音更冷了：“我告诉你，这比赛你别想参加，照片我给你撕了，你要是再敢碰相机，我就把它扔了！”
说完，父亲转身回了书房，留下林知夏蹲在地上，捡起皱巴巴的照片，一遍遍地用手抚平褶皱。
照片上奚清如的脸被揉得有些模糊，夕阳的光影也变了形，像她此刻的心情——又委屈又难过，却又不想放弃。
“后来呢？”
奚清如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叔叔真的把照片撕了吗？”
林知夏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照片：“没有，我把照片捡回来了，就是有点坏了。我不敢再让他看到这张照片了，可今天是提交的最后一天，我应该不能用这照片了，学校有我爸的朋友，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奚清如拿起照片，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看着上面模糊的光影，突然说：“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拍。离下午提交还有时间，我们现在去琴房，找更好的角度，拍一张比这张还好看的。”
林知夏抬起头，看着奚清如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些。
她想起奚清如之前说的“喜欢的事情值得坚持”，想起琴房里的夕阳和琴声，突然点了点头：“好，我们重新拍。”
两人撑着一把黑胶伞，快步往琴房走。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奚清如把伞往林知夏那边倾斜，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却还笑着说：“你看这雨，说不定能拍点不一样的光影——
雨落在窗户上的样子，和阳光不一样，说不定更有感觉。”
林知夏看着她湿掉的肩膀，心里暖融融的。
她把伞往奚清如那边推了推，小声说：“我们一起撑，别感冒了。”
琴房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水雾，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画出一道道细长的痕迹。
奚清如找了块抹布，仔细地擦着玻璃，说：“这样能看到外面的雨景，拍出来会更有层次感。”
林知夏点点头，拿起相机，开始在琴房里寻找角度。
雨水落在玻璃上，形成不规则的光斑，透过光斑看钢琴，像蒙了一层雾。
奚清如坐在钢琴前，翻开乐谱，指尖落在琴键上，《月光》的旋律在雨雾里响起，比平时更温柔。
“你看这里！”
奚清如突然招手，指着玻璃上的一道雨痕：“雨痕刚好把钢琴和我分成两半，你从侧面拍，能把雨痕、钢琴和我都拍进去，像在画里一样。”
林知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雨痕像一道天然的画框，把奚清如和钢琴框在里面，外面的雨景模糊不清，更显得琴房里的光影格外温暖。
她举起相机，调整焦距，按下快门——
“咔嗒”一声，相纸吐出来，画面里的奚清如低头弹钢琴，雨痕落在玻璃上，像给照片镶了一道边，夕阳的光透过雨雾，落在琴键上，泛着柔和的光。
“这张比之前的还好！”
奚清如凑过来看照片，眼睛亮了：“雨痕和光影结合在一起，既有雨天的温柔，又有琴声的温度。就用这张参赛！”
林知夏看着照片，在边缘写下编号“45”，旁边用铅笔写了“琴与雨·1”。她突然觉得，也许父亲的反对，反而让她找到了更好的角度——
就像奚清如总慢半拍的降B音符，看似不完美，却藏着意外的美好。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林知夏不敢再用自己的名字报名，怕父亲的朋友告诉父亲自己又报了名。
她看着照片，小声说：“我……我想匿名报名。”
奚清如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可以啊！我刚才看比赛规则，上面没说不能匿名，只要在报名表上写‘匿名’，再留下联系方式就行。这样叔叔就不会发现了。”
林知夏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看着奚清如，突然觉得，有个懂自己、陪自己解决问题的朋友，是件特别幸运的事。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在琴房里又拍了很多张“琴与雨”的照片。
奚清如换了不同的姿势，有时低头看乐谱，有时抬手弹钢琴，有时看向窗外的雨景。
林知夏则在不同的角度寻找光影，拍雨痕落在玻璃上的样子，拍琴键被雨水映出的影子，拍奚清如的头发被风吹起的瞬间。
不知不觉，雨停了。
夕阳透过玻璃，把琴房染成了橘红色。
林知夏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编号从“43”变成了“58”，每一张都带着雨天的温柔和琴声的温度。
“就选这张吧。”
奚清如指着编号“52”的照片——
画面里的奚清如看向窗外，雨刚停，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阳光透过彩虹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钢琴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和雨痕交织在一起，格外好看。
林知夏点点头，把照片从相机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文件袋。
她看着照片上的彩虹，突然觉得，也许困难就像这场雨，总会过去，总会有彩虹出现。
第二天中午午休，两人一起去了打印店。
打印店的老板看着照片，笑着说：“这张照片拍得真有感觉，雨天的彩虹，钢琴和女孩，像个小故事。”
林知夏的脸颊发烫，小声说：“谢谢老板。”
打印好照片，她们又去了教务处。
报名的老师还是上次那个和蔼的女老师，看到林知夏写的“匿名”，笑着说：“没关系，匿名也可以，只要作品好，就能获奖。”
报完名，林知夏拿着报名表，心里又踏实又期待。
踏实的是终于完成了提交，期待的是评审结果快点出来，想知道自己的照片能不能得到认可。
“我们去老街走走吧？”
奚清如突然说：“我知道老街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糖炒栗子，刚出锅的，特别香。而且老街的雨景也好看，说不定能给你下次拍照找灵感。”
林知夏点点头，跟着奚清如往老街走。
老街在学校附近，都是青石板路，两边是老旧的砖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雨后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倒映着两边的店铺招牌，像一幅水墨画。
“你看这里！”
奚清如指着一家老书店的窗台，上面放着一盆绿萝，雨水落在叶子上，像颗颗珍珠：“你可以拍这个，绿萝的叶子和雨水，还有窗台的光影，肯定很好看。”
林知夏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相纸吐出来，画面里的绿萝叶子上挂着水珠，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像星星一样闪着光。
她在边缘写下编号“61”，旁边写了“雨珠与绿萝”。
两人继续往前走，奚清如像个向导，给林知夏指各种值得拍的场景——
老墙上的涂鸦被雨水打湿，颜色更鲜艳了；街角的路灯下，有只小猫在舔爪子；卖糖炒栗子的店铺门口，冒着热气，香味飘得很远。
林知夏拿着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
她拍老墙上的涂鸦，拍舔爪子的小猫，拍冒热气的糖炒栗子，拍奚清如笑着吃栗子的样子。
编号从“61”慢慢变成了“72”，每一张都带着老街的烟火气和雨天后的温柔。
“你看。”
奚清如指着远处的一座石桥：“那座桥有一百年了，雨天过后，桥面上的石板会变成深灰色，特别有感觉。我们去那边拍。”
两人走到石桥上，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奚清如站在桥边，看着桥下的河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镀了层金。
林知夏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咔嗒”一声，相纸吐出来，画面里的奚清如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桥下的河水泛着涟漪，倒映着她的影子。
林知夏在照片边缘写下编号“67”，旁边用铅笔写了“桥与影”。
她看着照片，突然觉得，原来灵感就在身边，只要用心观察，就能发现日常里的美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街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青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奚清如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林知夏：“来！吃颗糖，今天累了一天，补充点能量。”
林知夏接过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散开。
她看着奚清如的笑脸，突然说：“清如，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早就放弃了。”
奚清如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谢什么呀，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忙，互相找灵感。以后你要是想拍照，不管什么时候，我都陪你。”
两人并肩走在老街上，路灯的光影落在她们身上，像一道道温柔的印记。
林知夏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想起父亲的反对，想起偷偷报名的紧张，想起琴房里的雨景和彩虹，突然觉得，所有的困难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有奚清如的陪伴，因为有喜欢的事情可以坚持，因为她终于学会了在阴影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回到家时，父亲还没回来。
林知夏把今天拍的照片和报名表藏在床底的箱子里，又把相机放回衣柜最底层。
她坐在书桌前，对着床底拍了一张，在照片背后写下：“今天重新打印了参赛照片，匿名报了名。清如陪我去了老街，找了很多灵感，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我相信，只要坚持，就会有好结果。”
她放下笔，想着奚清如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六月的雨天，虽然有父亲的反对，却因为有奚清如的陪伴，变成了最温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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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阴影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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