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梧桐叶在风里轻轻摇晃，把碎金似的阳光筛进顶楼音乐教室的窗。
林知夏抱着相机和奚清如的练琴笔记，脚步比往常快了些——
昨天晚上她翻了半宿笔记，在空白页写满了对参赛的忐忑，此刻指尖还留着钢笔墨水的淡蓝痕迹，像藏着没说出口的期待。
门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熟悉的琴音。
是《月光》，比前几天更流畅，却仍在那个降B音符上故意慢了半拍，像在等她的相机按下快门。
奚清如坐在琴凳上，白色连衣裙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
“今天来得好早！”
奚清如听见动静，转过头笑，指尖还搭在琴键上：“我把比赛规则打印出来了，你看。”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A4纸，上面用荧光笔勾着重点，“摄影类要提交一张作品，主题不限，报名需要带一份已有作品，（可与参赛作品重复）下周末截止报名，月底评审。”
林知夏走过去，把练琴笔记放在钢琴上，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自己写的“怕拍得不好”。
奚清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拿起笔记翻了两页，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橙色荧光笔，在“忐忑”两个字旁边画了个笑脸：“别担心，我们一起选角度，肯定能拍出最好的照片。”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纸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刚好落在那个笑脸上。
林知夏看着荧光笔的颜色，突然想起相机背带上的绿色胶带——
那是她拍静物时缠的，当时总觉得自己拍不好，现在却觉得，也许在奚清如的陪伴下，“不好”也能变成“好”。
“对了。”
奚清如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我昨天去文具店，看到这个特别适合装参赛作品，就给你买了一个。你看，上面还有小雏菊的图案，和你拍的那朵很像。”
文件袋上的小雏菊是淡蓝色的，花瓣边缘印着细碎的银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林知夏接过文件袋，指尖蹭过花瓣图案，突然觉得心里的忐忑少了些，多了点踏实——
好像只要有奚清如在，再难的事情也能慢慢变好。
“我们先想想拍什么主题吧。”
奚清如把比赛规则铺在钢琴上，指着“主题不限”四个字：“你之前拍的光影、小雏菊都很好，不过参赛的话，最好有个明确的主题，比如‘琴与光’？你可以拍我练琴的样子，把琴声和光影结合起来，肯定很特别。”
林知夏点点头。
她想起昨天在琴房拍的照片，奚清如闭着眼睛弹钢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氛围感十足。
那个画面一直在她脑海里晃，现在听奚清如这么说，突然觉得“琴与光”就是最好的主题——
既有她喜欢的光影，又有奚清如的琴声，还有她们之间的约定。
“可是……我还没跟我爸说。”
林知夏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攥紧了文件袋：“他上次说，不让我参加这些比赛。”
奚清如停下翻规则的手，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偷偷报名吗？”
林知夏没说话。
她想起昨天晚上，父亲坐在客厅看财经新闻，她几次想开口说参赛的事，都被父亲“作业做得怎么样”的话打断。
她知道父亲不支持，可一想到奚清如的鼓励，想到相机里那些带着温度的照片，又觉得不想放弃——
这是她第一次想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勇敢一次。
“要不……你先跟叔叔好好说说？”
奚清如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就说这是学校的活动，能加分，说不定叔叔会同意。要是实在不同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林知夏点点头。
她决定晚上回家试试，就算父亲不同意，她也要偷偷报名——
她想让父亲知道，她喜欢的事情不是“没用的”，想让更多人看到，光影和琴声里藏着的美好。
中午的铃声响了，奚清如收拾好比赛规则，对林知夏说：“下午放学我们还去琴房？我练琴，你找‘琴与光’的角度，争取这周把参赛照片拍出来。”
“好。”
林知夏把文件袋和规则放进帆布包，心里悄悄盼着晚上能说服父亲。
下午的课过得很慢。
数学老师讲的函数题像绕口令，林知夏盯着黑板上的公式，脑子里却全是参赛的事——
要拍什么样的光影？要选奚清如的哪个动作？要不要加一点小雏菊的元素？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抓起书包就往琴房跑。
奚清如已经在琴房等她了。
她坐在钢琴前，手里拿着练琴笔记，正在画今天弹错的地方——
在“降B”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哭脸，旁边还写着“明天要改过来”。
看到林知夏跑进来，她笑着招手：“快来，我刚发现琴房的夕阳特别好看，适合拍照。”
林知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夕阳透过玻璃窗，把钢琴染成了橘红色。奚清如坐在钢琴前，侧脸对着夕阳，睫毛的影子落在脸颊上，像一道浅浅的印记。
她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咔嗒”一声，相纸吐出来，画面里的奚清如刚好抬手弹钢琴，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夕阳落在她的手腕上，钢琴键泛着微光。
“这张好！”
奚清如凑过来看照片，眼睛亮了：“你看，夕阳的颜色和钢琴的黑色特别搭，我的手刚好在光里，像在抓光一样。”
林知夏看着照片，在边缘写下编号“24”，旁边用铅笔写了“琴与光·1”。
她突然觉得，或许这张就是最好的报名参赛照片——
有夕阳的光，有奚清如的琴声，还有她们之间的默契。
接下来的几天，林知夏每天放学都和奚清如去琴房。她拍了很多“琴与光”的照片：
奚清如低头看乐谱，阳光落在音符上；奚清如的指尖划过琴键，留下一道光影；奚清如的头发被风吹起，阳光穿过发丝……
编号从“24”慢慢变成了“41”，每一张都藏着不同的温柔。
可说服父亲的事，却一直没进展。
每天晚上回家，林知夏都想跟父亲说参赛的事，要么被父亲的“先写作业”打断，要么看到父亲疲惫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周五晚上，月考试卷发下来，她的数学成绩退了五名，排在班级第十一，父亲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搞那些没用的！”
父亲把试卷拍在桌子上，表情略带疲惫，声音里带着怒意：“现在成绩退成这样，还想着参加什么艺术比赛？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林知夏攥着试卷，指尖发白。
她想解释，说成绩退步是因为最近在赶数学作业，不是因为拍照，可话到嘴边，却被父亲的眼神堵了回去——
父亲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因为这些没用的事耽误学习”。
“可是我喜欢拍照。”
林知夏的声音带着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我没有耽误学习，我只是……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喜欢能当饭吃吗？”
父亲的声音严肃了：“等你以后找不到工作，就知道现在有多荒唐！从今天起，相机给我收起来，周末不准出去，在家学数学！”
说完，父亲转身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知夏站在客厅，手里攥着试卷，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想起奚清如的鼓励，想起琴房里的夕阳，想起那些带着温度的照片，突然觉得特别委屈——
为什么喜欢的事情，在父亲眼里就成了“荒唐”？
她回到房间，把相机藏在衣柜最底层，又把参赛规则和文件袋放进书包的内袋。
她看着书桌上的练琴笔记，奚清如画的笑脸在灯光下很显眼。
她突然擦干眼泪，心里做了决定——
就算父亲不同意，她也要偷偷报名。
她想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勇敢一次，想让奚清如的鼓励，不变成失望。
周四早上，林知夏谎称要值日，背着书包出了门。
她先去了学校的打印店，把那张夕阳下的“琴与光”照片打印出来——
照片上的奚清如抬手弹钢琴，夕阳落在她的手腕上，琴键的反射像在说“别放弃”。
然后她去了教务处。
报名的老师是个和蔼的女老师，看到她的照片，笑着说：“这张照片拍得真好，有温度，有故事。”
林知夏的脸颊发烫，小声说：“谢谢老师。”
报完名，她拿着报名表，心里又紧张又踏实。
紧张的是怕父亲发现，踏实的是她终于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迈出了第一步。
她把报名表放进文件袋，想起奚清如还在琴房等她，就快步往琴房跑。
奚清如已经在琴房练了很久琴，乐谱摊在钢琴上，练琴笔记放在旁边，上面写满了今天的练琴心得。
看到林知夏跑进来，她笑着问：“报名了吗？叔叔同意了吗？”
林知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偷偷报名了，我爸不同意。”
她把报名表递给奚清如，声音带着点哽咽：“我这次月考退到第十一，我爸说我耽误学习，不让我碰相机了。”
奚清如接过报名表，看着上面的照片，又看着林知夏红红的眼睛，突然抱住她：“没关系的，我们偷偷比，等拿到奖，再跟叔叔说，他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放进林知夏嘴里：“吃点糖，冷静一下。你看这张照片，多好看，肯定能获奖。”
薄荷糖的清凉在口腔里散开，林知夏的眼泪慢慢止住了。
她看着奚清如真诚的眼神，突然觉得，就算父亲不支持，就算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只要有奚清如在，她就能坚持下去——
因为她们是朋友，是彼此的勇气。
“我们再拍几张吧。”
林知夏拿起相机，对着奚清如：“万一这张没选上，还有备用的。”
奚清如笑着点头，重新坐在钢琴前。
她翻开乐谱，指尖落在琴键上，《月光》的旋律在琴房里响起。
林知夏举着相机，看着夕阳慢慢爬上奚清如的发梢，突然觉得，这个五月末的下午，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因为有琴声，有光影，有朋友，还有藏在心里的勇气。
她按下快门，“咔嗒”一声，相纸吐出来。
照片上的奚清如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夕阳落在她的裙摆上，像一道金色的光。
林知夏在边缘写下编号“42”，旁边用荧光笔写了“勇气”两个字——这是她为自己写的，也是为奚清如写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琴房里的灯亮了。
奚清如弹完最后一个音符，转过身对林知夏说：“下周评审结果出来，我们一起来看好不好？不管有没有获奖，我们都去吃冰淇淋，庆祝你勇敢了一次。”
林知夏点点头，把照片放进文件袋。
她看着奚清如的笑脸，突然觉得，偷偷报名的紧张，父亲的反对，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勇敢了一次；重要的是，有个人懂她的喜欢，陪她一起坚持。
走出琴房时，月光已经爬上了校园的围墙。
奚清如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知夏：“这是我妈给我的护身符，里面是平安符，我已经戴了三年了。给你，保佑你比赛顺利。”
林知夏接过盒子，里面的平安符是红色的，上面绣着小小的“安”字。
她握紧盒子，心里暖融融的：“谢谢你，清如。要是我获奖了，第一个告诉你。”
“好。”奚清如笑着点头，“我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开，林知夏背着书包往家走。
口袋里的平安符很暖，像奚清如的掌心。
她想起父亲可能还在生气，想起藏在衣柜里的相机，想起那张“琴与光”的照片，突然觉得，就算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她也不会放弃——因为喜欢的事情值得坚持，因为有朋友的鼓励，因为她终于为自己，勇敢了一次。
回到家时，林父还在书房。
林知夏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把报名表和文件袋藏在床底的箱子里，又把平安符放进书包的内袋。
她坐在书桌前，翻开数学卷子，可脑子里却全是参赛的事——
她盼着上交作品，盼着能拿到奖，盼着父亲能看到她的努力，盼着能和奚清如一起吃冰淇淋，庆祝她们的勇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
林知夏拿起照片，放在册本里，在下面空白区域写到：“今天偷偷报名了艺术大赛，有点紧张，却很开心。清如给了我护身符，说会保佑我顺利。我相信，只要坚持，就会有好结果。”
她放下笔，看着笔记上奚清如画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五月，会是她最难忘的一个夏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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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光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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