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得猝不及防,当威龙赶到时,火光正在林中迅速蔓延,而火场中心还在引发接二连三的爆炸,后赶来的外来者想伸手把威龙拽到安全距离,反倒被威龙一把抓住了。
“别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外来者见威龙没有继续往前冲,便不再担心了,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笑道,
“我倒是希望这火烧的越旺越好,最好把整个长弓溪谷连着雷斯的老巢都烧光。”
“没可能。”
威龙松开手说道,
“就算有,我们也不会让它发生。”
外来者道:“你们是维和部队,又不是消防大队,山火这种事不归你们管啊。”
威龙没有接他的话,只对着耳麦那头道:“指挥官,请下指令。”
外来者靠着树干,目光透过火焰随着另一头的几个人影移动。
威龙问:“你看见什么了?”
“没有哦,什么都没有。”
外来者说,
“我们向后退一退吧,火要烧过来了。”
然而威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外来者试着伸手扯他,被他抬手隔开。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纵火事件。”
威龙正欲收回的手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轻轻按在外来者肩头,
“我需要你的帮助,副官。”
“别的可以,抓人不行。”
外来者道,
“我对你再有好感也不会信任GTI,万一我今天帮你们做事,明天你们就捅给赛伊德,那我还不如现在跳里头自杀呢。”
“我去抓。”
威龙当即道,
“为了防止火势更大,我需要你帮忙把里面的火种清理掉,这对我们都没坏处。”
“你可真会给我挑事做。”
外来者叹了口气,
“止痛药。”
威龙从胸挂掏出一瓶止痛药丢给他,外来者脱了靴子和外套,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将收音机与它们一起放好,随即拧开药瓶倒出一粒送进嘴里。
“去吧,这里交给我。”他顺手把药瓶揣走,说道,“看我干嘛,烧坏了我回去怎么解释?我可就这么几套衣服,宝贝着呢。”
时间紧急,威龙没再接茬,丢下一句“正在赶往目标地点”就消失在了林中。
他走后外来者干脆把上衣也脱了,卷起裤腿,越过外围瞬移到火场中央。
火灾爆发中心是林中一座与世隔绝的水泥小屋,他赶到时,屋子已经被烧得不成模样,空气被高温烘烤到扭曲,浓烟呛得外来者蹙起眉。
灼热的火焰撩上他的小腿,他在屋里走着走着忽然产生了一股凝滞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吸附住了他的脚底,他用力一抬腿,终于看见了导致他抬不起脚的障碍物是什么——是他自己脚底的皮肤。
还好吃了止痛药。
外来者这样想着,无知无觉一般蹲下身在火焰中翻找。
早在遇到蜂医的时候,外来者就隐隐预料到他总有一天会碰见威龙和骇爪,经过多番变故和大喜大悲,对他来说曾经的生活已经遥远到有些虚幻,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会面不会再让他产生太多情绪,但当威龙问他是不是本地人的时候,他的心依然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一定是那个指挥官要问的,狡猾的GTI,为了拉人已经不择手段了。
外来者恨恨地想。
话虽如此,但人越是孤立无援的时候,越想寻求熟悉的事物来汲取安全感,他的确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像他这种人,原本不应该和心软这个词搭上边的。
外来者加快了搜查的速度,从威龙任务期间的状态来看,他既然请求自己犯险来找东西,那么就必然是始作俑者在这里留下了痕迹,他相信威龙不会做出无效的判断,也不会造成无谓的牺牲。
尽管吃了止痛药,但火焰掠过皮肤还是会带来阵阵刺痛,外来者越发暴躁,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角落的快递箱碎屑里找到了两管燃烧着的药剂,将它攥在手里迅速离开了火场。
外来者回到那堆衣服旁,翻出止痛药又吃了一片,一抬手的功夫他就看见自己的手臂在冒烟。
他不敢想自己烧成了什么样,好在裤子没被烧光,好歹给他挽留了一丝颜面。他是一个很注重形象的人,内里烂就算了,皮囊好歹得像个人样,于是他吃完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河边把身上的灰洗掉,然后才用手术包把自己严重烧伤的腿脚包上。
他出门时没预料到会赶上这种事,手术包带的不多,包完腿脚什么也不剩了,他看着自己布满水泡的被烧脱皮的手,忍不住又吃了一片止痛药。
事已至此,该找威龙再借点手术包了。
火柴人威龙的位置没有变,手里拿着一把枪不知道在架谁,外来者穿上衣服瞬移到他身后,低头看了看他的瞄准镜,小声问道:“你还有手术包吗?”
威龙被他吓了一跳,外来者见他打了个激灵,忍不住窃笑:“嘻嘻,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他到底在笑什么??
威龙不理解,但威龙还是从胸挂里掏出手术包递给他。
外来者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应激的威龙一枪托肘飞,他笑嘻嘻地接过手术包,蹲在威龙旁边给自己包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威龙回答:“代号威龙。”
“王……王……”
威龙顿了顿,说道:“代号威龙。”
“王……王宇昊。”
“……”
外来者不知道威龙这一刻在想什么,应该正在为自己的名字被人所知晓而高兴吧,他费劲在脑子里搜刮了很久才想起威龙的本名,威龙对此感到高兴是应该的。
“別架了,那边没人。”
外来者提醒,
“马上阿萨拉人就要来灭火了,趁现在赶紧离开这地方吧。”
威龙站起身走向那片十米外的草丛,他手中的枪始终没放下过,外来者一边包着手指一边跟了上去,穿过草丛,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人杀了还架什么?敌人之中有无名?”
威龙说:“这人不是我杀的。”
“噢,你来迟了,他被灭口了。”外来者蹲下身搜刮尸体上的东西,将一块阿萨拉标志的吊牌递给威龙,说道,“其实我们阿萨拉卫队也不是铁板一块,大家都心怀鬼胎,只是外面的威胁更严重迫不得已一致对外罢了……这个给你,只要把它带回去你就能交差了对不对?”
见威龙接过吊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外来者惊恐道:“你不会真的要去救火吧??”
威龙摇摇头:“你刚说了他们会来救火的。”
“那你在这站着干什么?”外来者仰着头说,“赶紧离开这里,被发现这口锅就背在你们GTI身上了。”
“谢谢你。”威龙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他朝外来者伸出手将对方扶起,调侃道,“我在想,是不是在这多站一会,你就能随口漏出来更多信息。”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外来者说,“其实我是故意漏给你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威龙笑了一声,松开外来者的手臂,说道:“有机会再见,副官。”
“往那边走,那边没人。”外来者信手一指,“我倒是希望别再见了,万一我们再见面就成为了敌人呢。”
威龙转过头问:“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你能不能告诉你那个指挥官,别发现我对你有好感就蹬鼻子上脸让你套我的话。”
外来者皮笑肉不笑道,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威龙将枪背回身后说:“这是我自己想问的,我只是好奇,以你的能力来看,对你来说明明有比阿萨拉更好的选择。”
“阿萨拉说他们是被侵略的受害者,哈夫克说他们要创造无隔阂的新未来,GTI说他们将维护公义与和平,而在今天之后,你结束任务上交证据,GTI会指控阿萨拉卫队为了利益不惜放火烧山,牵动起与雷斯的又一场争端——那么我也有同样的问题要问你,王宇昊,以你的能力,如果全身心帮助阿萨拉,一定同样会被阿萨拉人民铭记,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选择GTI呢?”
外来者掏出药瓶倒了一粒止痛药送进嘴里,眯起眼笑道,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在你担任队长的时候,收到过多少次错误的信息与指令,又出现过多少次意外,你是最清楚的。”
火焰燃烧的噼啪脆响渐渐小了,远方稀稀落落的人声清晰了起来,外来者背对着火光,凝视着站在他侧前方的威龙,火光掠过外来者为威龙的半边身体覆上一层暖色,外来者的目光穿过被照亮的护目镜,看向威龙从未动摇过的微微下垂的眼睛。
“不。”威龙抬眸与他对视,说道,“我们不一样。”
“是啊,我们不一样。”外来者道,“你是战士,我是小人,我们的追求不同,但顾虑是一样的,而区别就在于,你可以为了追求减少顾虑,而我会因为这一丝一毫的顾虑放下追求。”
他掏出怀表咔哒一声按开,看了眼时间。
“时间不多了。”外来者遗憾道,“真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还能这样安静地谈话,前提是没有那个恼人的指挥官。”
“还有一件事。”威龙沉静道,“火种。”
“有哦。”外来者点点头,“想要给你也行,反正我留着没用。”
威龙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几秒后他摇了摇头:“这是你拿到的,我不会要,只是确认一下有没有这个东西。副官,无论我们的观念差池再大,我还是要感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
外来者朝他摆手道,
“我们来日见。”
威龙微微颔首,外来者便转过身,消失在了威龙面前。
外来者从来不会被相同的话术套两次话,除非对方是威龙,除非对方说“这是我自己想问的”——换麦晓雯来也一样,现在的他真的对老乡毫无抵抗力。
没办法,他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再不找点熟悉的东西真的会疯掉。
不过他感觉自己距离疯掉不远了,比如说现在他正站在酒店门口顺着门缝偷窥,而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做出这么猥琐的举动。
跟着威龙折腾了这么久,赛伊德和雷斯应该已经谈完了话,最好是他们都准备去睡觉,并且给了他留了一间房,还不打算询问他的行踪。
外来者透过门缝,发现酒店中间隐约有个人影。
他眯起眼仔细一看,惊恐地看见了赛伊德标志性的红面具,更恐怖的是红面具下的眼睛正在与他对视。
赛伊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静静地站在大堂盯着他。
但外来者不能像他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到了这种时候,他只能推门而入——
“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先发制人。
赛伊德无动于衷,双手抱臂,看起来想要打人。
外来者只坚持了半秒,就蔫蔫地走到了赛伊德面前,小声说:“其实我去救火了。”
“我怀疑是你放的火。”
赛伊德一张嘴就让外来者一阵心痛。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外来者悲愤地展示被绷带缠起来的手,见赛伊德只是低头瞄了一眼就更加悲愤的解腰带准备脱裤子自证。
“你别脱。”
赛伊德说,
“你放完火怕我揍你于是自己去救火,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你眼里我已经又蠢又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外来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我是又蠢又坏,但也不至于给自己找罪受啊!”
“傍晚时酒店外围死了一个雷斯的护卫。”
赛伊德平静地说,
“是你干的。”
外来者一瞬间卡壳了,赛伊德的语气十分肯定,肯定到就像是亲眼看见外来者杀人一样,在他这样确定的语气里,外来者无从辩驳,嚣张的气焰随着他慢慢缩起来的肩膀收了回去。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确定是你,只有你的刀法这么烂,扎半天扎不到要害,尸体上一大堆刀痕。”
赛伊德伸手抓住外来者的衣领,将他拖进了一间客房,
“我们谈谈。”
外来者恨不得现在就瞬移跑路,但他也清楚一旦跑了就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逃避就是把自己缩成个球。
“雷斯知道了吗?”
“亏你能想得起来雷斯。”赛伊德站在门口冷笑道,“当然不知道,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长弓溪谷乱窜?”
他低头看着蹲在角落的外来者,发现外来者身后有一块异常的凸起,首先外来者没有患上腰间盘突出,其次没有人类能拥有这样方方正正的屁股,于是赛伊德上前掀起了外来者的披风,看见了一块板砖一样的收音机。
“……这是什么意思?”赛伊德已经对他无话可说了,“天线呢?”
外来者蠕动了一会儿,在头顶颤巍巍地竖起了一面白旗。
那面白旗的旗杆,就是赛伊德要找的天线。
赛伊德释然地笑了。
“站起来!”
外来者从地上蹦起来站好,耷拉着脑袋抠着衣角,弱弱道:“这……这你不能怪我,它本来就维修得要坏了,我还能让它物尽其用一下。”
至于为什么要送去维修,这你别管。
“给我一个杀人的理由。”赛伊德说,“想不出来你就可以下去陪那个护卫了。”
“理由?理由有啊。”外来者理直气壮道,“雷斯打我就算了,他一个护卫还来摸我东西,这像话吗,我没死透呢他就敢摸!”
“你很生气?”
“当然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夺舍我呢,本来我就穷,他还抢!”
“嗯,这理由还像个人样。”赛伊德勉强认可了,“继续说。”
“我不喜欢雷斯,我想把他的护卫队全宰了。”外来者硬着头皮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没强迫你喜欢他。”赛伊德低头看向外来者包着绷带的手,说道,“你可以想,但你不能这么干,战争一触即发,我们每损耗一个兵力都是少一点胜算,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死在你手里。”
外来者郁闷道:“嗯。我听你的就是了。”
“你杀了他之后去哪了?”
“山里起火了我去救火。”外来者说,“真不是我放的火。”
赛伊德满眼质疑。
外来者绝望道:“赛伊德,我真的没有放火,到底说多少遍你才会信?”
“我相信你。”赛伊德拍拍他的手臂,“你说的有道理,再蠢也不会把自己烧成这样。”
外来者终于洗清冤屈,松了口气。
“但是,”赛伊德放在他小臂上的手缓缓收紧,问道,“你遇见谁了?”
外来者这口气还没喘匀就提了起来。
这个赛伊德今天怎么跟鬼一样?
“我谁都没遇见啊……”
“外来者,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很好骗的错觉?”
“我遇见了GTI的干员。”外来者万分痛苦,坦白道,“他说让我帮忙灭一下火,我就去干了,别的什么也没做,你要相信我。”
“看来真的不是你放的火。”
赛伊德松开他的胳膊若有所思道,
“但是除了你谁还能干出来这么缺德的事呢?”
我早就说了不是我干的,怎么试探个没完!
外来者气得身上的伤口都痛起来了:“这里除了我第二个缺德的人还能是谁,答案当然是雷斯啊!”
“他今晚也是这么指控你的。”赛伊德说,“我该相信谁?”
“我已经把所有消息都和你说了,你想想是我听你的话还是雷斯听你的话?”外来者怒道,“雷斯那个出生,居然跟你说我的坏话!”
赛伊德反问:“你少说了吗?”
“所以别人说我出生我从来不反驳。”外来者说,“我还不跟你说谎。”
“你会选择性隐瞒,跟说谎也差不多了。”
“那不一样,你问我我不就告诉你了吗?”外来者顿了顿,后知后觉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做服从性测试呢?”
赛伊德果断地转过身:“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就是服从性测试吧!!”
“这个房间短时间内归你了,不要和我抢床睡。”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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