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发榜之日。天还没亮，县儒学署外的照壁前就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喧声震天，空气中充满了渴望、焦虑、祈祷和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张九九和赵铁柱挤在人群外围，根本靠不近前。张九九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踮着脚尖试图看清那红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赵铁柱见状，说了声“相公稍候”，便发挥其身强力壮的优势，如同劈波斩浪般挤进了人群，留下张九九在原地紧张地踱步。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听到人群中不断爆发出狂喜的欢呼、失落的叹息、或是不可置信的哭嚎。
不知过了多久，赵铁柱终于挤了出来，脸色却有些古怪，看不出是喜是忧。
“如何？”张九九急切地问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赵铁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相公，榜上有名。第一百二十名，最后一位。”
中了！最后一名也是中了！张九九先是猛地一喜，一股巨大的 relief 涌遍全身，差点腿软坐倒在地。通过了！KPI的第一步达成了！不用社死了！但紧接着，“最后一位”这四个字又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悬尾而过？是实力本就如此，还是……？
他挤到榜前，亲眼确认了自己的名字确实挂在榜单最末尾，墨迹似乎都比前面的淡上一些。喜悦之中，不免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和疑虑。周围落榜者的哀叹、以及对“末名幸运儿”投来的各种复杂目光（羡慕、嫉妒、不屑），更让他如芒在背。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种复杂情绪中回过神来，麻烦便已接踵而至。先前那名试图搜查他考篮的三角眼班头，带着两个衙役，笑眯眯地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恭喜张童生高中啊！县尊大人有请，想见见咱们县今年的‘末名秀才公’，顺便……问问考场漏水之事查得如何了。”
语气看似客气，但那句加重音的“末名秀才公”和“漏水之事”，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威胁之意。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张九九，目光各异。
张九九心中警铃大作。来了！正主来了！这哪是道贺，分明是问罪！还是当着所有新科童生和落榜士子的面！若是应对不好，哪怕有了功名，日后也难在士林中立足！
赵铁柱下意识地挡在张九九身前，手已按在了腰间（虽然并无刀械），眼神锐利如鹰，与那班头对峙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张九九脑子飞快转动。不能硬抗，对方代表官府；也不能怯懦，否则更会被坐实嫌疑。他深吸一口气，拉开赵铁柱，上前一步，对着那班头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学生侥幸上榜，正该拜谢县尊大人提携之恩。至于考场意外，学生亦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以免日后同窗再受其扰。还请班头引路。”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接了招，又把“意外”二字咬得清晰，暗示众人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那班头没想到他如此镇定，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哼，倒是牙尖嘴利。走吧！”说罢，转身便在前引路。
张九九对赵铁柱使了个“见机行事”的眼色，整了整身上那件略显寒酸的青衫，挺直腰板，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跟着衙役朝县衙走去。他知道，这场“面试”，恐怕比县试更加凶险。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而那只黑手的主人，似乎就在县衙深处，等着他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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