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诱惑是如此的**而强大。【味精工业化制备基础】——仅仅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对现有土法生产的彻底降维打击。更高的纯度、更稳定的质量、理论上大幅降低的成本、以及永丰号根本无法企及的技术壁垒。一旦成功，莫说五十两利润，便是五百两，也并非遥不可及。它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照亮了通往完成赌约、保住性命、甚至反败为胜的道路。
但光芒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远超时代认知”、“极高暴露风险”、“不可预知后果”……系统的警告绝非虚言。一旦拿出超越时代的技术，会引来何等窥伺？周县令和钱师爷的贪欲恐怕会膨胀到直接将他囚禁起来当做生产机器！更可怕的是那个“意识协同模式”，直觉告诉他，一旦接受，那个冰冷的意识将不再仅仅是旁观和低语，而是会更深地与他融合，届时，“张九九”还是否是张九九，将成为一个疑问。
挣扎。极致的挣扎。一边是现实的绝境和生存的渴望，一边是未知的深渊和自我的沦丧。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工坊冰冷的土地上。钱多多焦急的催促、赵铁柱警惕巡视的背影、李二丫摸索着检查设备的专注侧脸、还有脑海中那些不断试图将人“优化”成数据的冰冷念头……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要将他拖入深渊。
“不……”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对那冰冷意识的拒绝，也是对自己内心动摇的警告。他不能交出最后的自我。至少，不能完全交出。
但他需要力量，需要破局的手段。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味精工业化制备基础】上。能否……只利用知识，而不接受“协同”？依靠自己来理解和实施？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那冰冷的意识立刻有了反应：【……方案可行性评估……极低……宿主当前知识结构……无法理解核心原理……强行实施……失败率99.7%……资源浪费……】
冰冷的评估击碎了侥幸。是啊，他一个996程序员，哪里懂什么工业化化学合成？没有详细指导，光有个名字有什么用？
绝望再次袭来。但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一个疯狂的、折中的、带着极大赌性的念头冒了出来——他能否向这意识索取一个“过渡方案”？一个比现有技术先进，但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并且他能凭借自身知识和当前条件勉强理解和实现的方案？比如，某种能显著提升现有土法产率和纯度的“催化剂”或“优化工艺”？
他集中全部意念，试图向那个混乱的系统，向那个冰冷的入侵者传递这个想法：不需要一步登天，只需要一个台阶，一个我能自己爬上去的台阶！
脑海中一片寂静，只有杂乱的噪音和那个意识似乎正在“思考”带来的凝滞感。许久，就在张九九以为沟通失败时，一段信息流断断续续地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些，却依然残缺不全：
【……请求解析……妥协方案……生成……】
【……基于现有技术基础……引入【生物催化增效】概念……】
【……方案名称：复合酶促蛋白水解工艺（简化版）……】
【……核心：筛选特定霉菌菌株（常见于豆粕、麦麸变质产物），制备粗酶液，于水解阶段添加，可显著提升蛋白质分解效率及谷氨酸提取率……预计可提升产率50%-80%，纯度提升20%……】
【……技术风险：中等（菌株筛选与培养需经验，控制不当易污染）……时代契合度：低（需引入基础微生物概念，但可解释为‘古法秘传之醴曲’）……】
【……实施难度：中……需消耗积分150点兑换详细菌株筛选指南及培养流程……】
【……警告：此方案为本单元根据宿主请求及当前环境临时推演，存在不确定性……是否确认兑换？】
有门！张九九心中狂喜！虽然依旧需要积分，而且有风险，但这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动了就会招灾的工业化方案，而是一个基于现有条件、可以尝试的优化路径！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似乎不需要他立刻接受“意识协同”，更像是系统（或者说那个入侵意识）进行了一次计算后提供的“技术服务”！
150积分！他看了一眼自己可怜的余额，根本不够。但他立刻想起了【县令的赌约】任务！之前达成阶段性目标（利润提升）时，系统似乎提示过分期发放积分？
他立刻在混乱的系统界面中寻找，果然发现了一条被杂音淹没的信息：【【县令的赌约】阶段目标一（月利润超过二十两）已完成，奖励积分100点已发放。】加上之前剩余和一些零碎收入，他刚好凑够了155积分！
没有时间犹豫了！“兑换！”他在心中呐喊。
【积分-150。信息传输中……】一股比之前传输《流水线手册》庞杂数倍的信息流涌入脑海，主要是关于如何从发霉的豆粕、麦麸中分离筛选特定的霉菌，如何制作简单的培养基进行扩大培养，如何提取粗酶液以及添加的时机和用量……信息依然有些残缺和模糊，许多地方需要他自己摸索和理解，但大体的方向和关键点都有了！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他头晕目眩，但他强行支撑住，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绝的光芒。
“钱掌柜！”他转向焦急的钱多多，“回复那些酒楼，再给我们十天！十天后，我‘张氏鲜精’必有新品上市，品质远超现在，价格……不变！让他们务必再等十天！”
钱多多将信将疑，但看到张九九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只好点点头：“好！我就再信老弟一回！十天！就十天！”说完匆匆离去。
送走钱多多，张九九立刻召集了赵铁柱和李二丫等几个核心成员，没有透露具体技术，只说自己从古方中悟出了一道“醴曲秘术”，可大幅提升品质和产量，但需要绝对保密和严格操作。
他立刻划出工坊一个偏僻角落，要求彻底清扫消毒，作为“秘法”研制之地。然后让赵铁柱去搜集所有能找到的发霉豆粕和麦麸，又让李二丫凭借她敏锐的触觉和嗅觉，协助他分辨不同霉斑的细微差异——这是他能想到的、在没有显微镜情况下，初步筛选菌株的土办法。
工坊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而紧张。一部分人继续维持现有生产，另一部分人则在张九九的带领下，投入到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制曲”工作中。培养皿？没有！用洗净的瓦罐和陶碗。恒温箱？没有！靠体温和靠近灶台余热来保持温度。无菌操作？几乎不可能！只能尽量保持清洁，并用浓盐水、醋甚至白酒来尝试抑制杂菌。
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瓦罐里的培养基不是干涸就是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杂菌，发出恶臭。雇工们私下议论纷纷，觉得东家是不是压力太大，疯了。连赵铁柱眼中都充满了担忧。
张九九却不管不顾，整个人魔怔了一般，沉浸在一次次失败的尝试中。那个冰冷的意识偶尔会闪过【污染率过高……温度控制失当……】之类的评估，却不再提供更多帮助，只是冷眼旁观，仿佛在收集实验数据。
直到第七天深夜，在一个靠近灶台、温度相对稳定的陶碗里，终于长出了一种他根据脑海信息对比，疑似目标菌落的纯白色绒状霉菌！张九九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小心翼翼地将这来之不易的菌种进行转移扩大培养。
三天后，第一批粗酶液在提心吊胆中被制备出来，按照模糊的指引，在蛋白质水解阶段滴加了进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那锅缓慢沸腾的混合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失望情绪开始蔓延时，李二丫忽然侧耳倾听，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东家……这锅……咕嘟的声音……好像比之前更……更密实了？而且……味道，那种鲜味，好像出来的更早了？”
张九九猛地凑近，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液面反应的气泡似乎更细腻均匀，空气中弥漫的鲜味也确实更加浓郁纯正！成功了？！至少是部分成功了！
他强压激动，指挥着后续流程。当最终结晶析出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明显的不同——晶体更白、更细腻、杂质更少！尝一点，鲜味的确更加醇厚强烈！
“成功了！相公！成功了！”赵铁柱激动地低吼起来。雇工们也纷纷围上来，看着那明显提升品质的产品，眼中充满了惊异和希望。
张九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然而，还没等这喜悦完全扩散开，脑海中那冰冷的意识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近乎“满意”的语调，以及一个让张九九瞬间如坠冰窟的提示：
【……生物催化应用成功……数据采集完成……优化方案录入数据库……】
【……宿主自主创新能力与执行力……评估上调……】
【……根据协议，新技术产生利润，需缴纳30%‘技术增值税’……】
【……警告：检测到催化反应副产物中存在微量未知活性物质……性质分析中……初步判断可能对部分人群产生轻微致敏性……建议进行**实验进一步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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