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五年春,北元庭的内斗愈加激烈,早前元帝为了抗衡太子及扩廓帖木儿,不得不利用孛罗帖木儿牵制他们,但他又恐引狼入室,于是一边利用孛罗帖木儿而一边并不信任他。
去年孛罗帖木儿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攻进大都后,太子怕被暗杀于是便逃到了扩廓帖木儿的地盘去了,去了山西太原。
元帝被迫封了孛罗帖木儿为中书右丞相,并节制天下兵马。之后元帝便心生后悔,但是也来不及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此时孛罗帖木儿与太子势同水火,于是便想劝元帝另立太子,取代他。只是元帝权衡利弊后未曾答应他,于是他便心中不满起来,行事也多有乖张。而太子与扩廓帖木儿也在暗中蓄力,打算反扑大都。
与此同时南方的各地势力则相对安稳许多,朱元璋令徐达他们陆陆续续收了陈友谅的旧地残余势力。
到了二月时,张士诚竟令部下李伯升率二十万大军进攻诸暨,这诸暨本是张士诚的地盘,六年前被朱元璋夺下。张士诚隐忍许久,不料现在才想要反攻夺回。诸暨位于浙东,东临宁州,南濒杭州,却是朱元璋与张士诚地盘之间的要地,他想夺回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拿下武昌后,朱元璋便令朱文忠及朱亮祖去了诸暨,就是为之后攻打张士诚做准备。
李伯升带着二十万人进攻诸暨,结果遇见了大雾。朱文忠当即利用大雾弥漫分兵三路包围了李伯升。因视线不清,李伯升及手下诸将分辨不清敌人在何处,被趁乱围杀,士兵死伤数万,将领被俘获几百人。李伯升则逃了回去。张士诚气急败坏,只得收了反攻诸暨的心。
朱文忠大败李伯升的消息传回应天后,朱元璋大喜过望,于是将他召回了应天,一连数日设宴慰劳他及手下部从,赏赐许多绫罗绸缎及骏马坐骑,过了好些天才让他带着部下返回军中。
而朱元璋的这一做法大大刺激了远在洪都的朱文正。自从去年从应天回到洪都之后,朱文正整日借酒消愁,留宿妓院,对洪都政事不管不问,对属下更是不加约束。
洪都军政大权虽然在朱文正手中,但洪都还是有文官的,其中负责司法及监察的那个叫做李饮冰,此人是朱元璋派去洪都负责监察武将的。他虽在洪都多时,但朱文正丝毫不将这个酸腐文官放在眼里,连带手下多数也不大爱搭理这个监察使。他数次提起谏言都被朱文正无视,反而被其手下训斥他僭越大都督职权,而被监视起来,心中不满日盛。
朱文正心中不痛快日久,而这个李饮冰整日打着他叔父的名号数落他种种荒唐行径,还有纵容手下滥用职权霸占良家妇女等。对于手下那些个偶尔抢几个民女的行径朱文正当然知道,只是他觉得自己的手下各个劳苦功高,既然叔父没有给他们奖赏,那自己不能不奖励他们,与当日他们奋勇守下洪都拖垮陈友谅大军相比,抢几个民女民妇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加上他自己也得了不少年轻女子,怎会去斥责他们。这李饮冰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劝谏不成反倒被监视起来。
三月过后,朱元璋开始蓄力整顿兵马,打算进攻张士诚。而这时朱元璋突然风寒发作起来,高烧迷糊了两日才退热。他浑浑噩噩中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不久于人世,众将纷纷叛变,年幼的朱标带着几个弟弟哭哭啼啼,醒来后心中一阵后怕。又看见了病床前守着的马秀英及朱标,忍了忍心中的恐惧,终是没说出那个噩梦。
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几日功夫便恢复如初。医官告诉他春季房事莫要过频繁,着了风便容易引发风寒。虽是知道了生病的原由,但是那个噩梦却缠绕在他心里好些日子。特别是醒来看见床前还年幼的朱标,他总是觉得不安,这不安并不是没有前例,想当年韩山童起事不久被杀后,手下刘福通便挟持他儿子韩林儿号令天下义军。
朱元璋想到这里,看了看朱标,又想到手下徐达,常遇春,汤和,朱亮祖,傅友德及邓愈等猛将,心中虽知他们忠勇,但前提是自己在的情况下,若是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人可就无人可压制了,倒也是有个人能压制他们,那便是侄儿朱文正。可是一想到朱文正他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朱文正虽说是朱元璋侄儿,可二人年纪只相差八载而已。虽名义上将他收为义子,实际朱文正比其他义子都年长许多,并且还手握大权。他不仅是朱家的长孙,还是自己亲封的大都督,当日洪都他一战成名,连邓愈等自己的亲信大将都拜服于他,他与同是淮西出身的数名大将关系密切,还有就是朱元璋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若拿他与朱标相比,和那刘福通与韩林儿竟如此相似,更何况他的身份还更进一步,他是朱家的长孙和自己的亲侄儿。
朱元璋暗自将自己身旁的武将都想了一遍,心中隐隐不悦。几日后收到了周舍从广信的来信,信中言真意切的关怀,嘘寒问暖之后还奉上了鹿茸等物,信尾嘱咐道“天下大事,爹爹安康才是头等大事,万望将养身子,不急于战事”。
这封信无意外,是冯文秀口述周舍执笔。
而洪都的朱文正知道朱元璋风寒几日后已痊愈这事,并未在意,风寒发热又不是什么大症,他本是武将哪里会将这事放在心上,于是转头又去青楼醉生梦死去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李饮冰借此机会偷偷写了封信,心中罗织了朱文正一系列罪名,譬如不奉应天之令,倒行逆施。纵容手下武将欺男霸女,占地抢粮等等。还特意在信中写到朱文正得知吴王身体抱恙时竟一脸不在意继续在青楼饮酒作乐等行径。最后又隐晦的加了一句朱文正有个手下是从张士诚那边投诚而来,私底下与江苏贩卖私盐,这封信足足写了十几张纸,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寻了个机会让人乔装打扮送出了洪都。
信在四月底时送到了朱元璋的手里,他看到信后大发雷霆,直将面前案上文书扫落一地。发完脾气之后开始思索,随后越想越心惊,大都督节制天下兵马可不是儿戏,那便是一呼百应之势。而好巧不巧朱文正的岳父已经叛变投靠了张士诚,虽然此事与朱文正没有半文钱关系,但是放在朱元璋这里现在就变得异常可疑。
这封信朱元璋看完之后没有告诉旁人,立即去寻了马秀英。马秀英看完信后有些半信半疑,毕竟朱文正她是了解的,行事虽荒唐了些,但是不至于有旁的心思,毕竟朱元璋在应天掌握大局,他虽是大都督,但是手下其余武将诸如邓愈等人还是忠于朱元璋的,若是他有异心旁人必能发现一二。二者若说他与张士诚有什么那是断无可能的,他如今已是大都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投了张士诚,那张士诚还能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不成。
于是马秀英想了想,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朱元璋。但是这一次朱元璋却不这么认为,认为马秀英有些妇人之仁。当下决定不打草惊蛇,秘密前往洪都一探究竟。
马秀英见劝不住他,只能嘱咐他去洪都之后好生了解事情原委,无论如何都是自家人,莫要伤他性命。
几日后朱元璋率领亲兵暗自赶往了洪都,到了洪都城外时令人宣朱文正出城来见自己。
朱文正此时正搂着美人喂酒,半醉半醒之际突然见到叔父的亲兵竟来到了身边,告之叔父已到城外,让他速速前去迎接。
他慌乱之际也没想叔父为何会来洪都,此前也未有半分消息,突然来难道是有新的战事?醉的不甚清醒的脑袋也未想太多,衣衫不整的急忙带了几个随从便出城迎接去了。
当看到被亲军拥护的朱元璋从中走来,一脸愤怒朝他吼道“你想做什么,你想翻了咱的天是不是”。
朱文正这才从酒醉中清醒了过来,预感此时到来的叔父只怕是为了自己而来,不然也不会在城外宣自己而不入城。
他这番倒是猜对了,朱元璋到了洪都城外之后,确实不敢入城,若是朱文正当真有异心,他入城便是羊入虎口。这才突宣朱文正出城迎接的,就是打他个措手不及。
朱文正面对朱元璋的怒火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也生出了火气,径直回道“叔父突然到洪都也未事先告诉于我,说的话我也听不明白何意”。
他这话本来是很正常的询问,但是听在朱元璋耳中就很刺耳,话中好似意思是这洪都乃是他朱文正的天下,自己要来还要经过他的同意。一时间双眼冷冷的看着朱文正不再说话,半响之后便让身旁的亲军将朱文正捆了,而后让人通知城内的邓愈暂代洪都军政事务,随后便带着朱文正返回了应天。
朱文正开始时还抱有幻想,等回到应天之后,朱元璋将李饮冰那十几页书信摔在他面前后,还是沉默的看着他不说话。朱文正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他本以为叔父只是气恼他纵容手下想惩戒自己,看来并非如此简单。
朱文正冷静下来之后也不再辩解,因为他看到了叔父眼中的忌惮与冷漠,于是倔脾气也上来了,直言道“叔父是想将我这个朱家长孙如何,叔父可还记得祖父与我爹爹”。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顿时将朱元璋气的径直让人将他拖了出去,将他押到别院他母亲那里关了起来,同时而去的还有他五岁的儿子。朱文正虽一直在外作战,但是他的母亲,朱元璋的嫂嫂却一直在应天,朱元璋将她安置在一处别院享清福,又派了侍卫及仆人照顾她的起居。此时朱文正母亲见儿子回来刚要高兴,接着知道儿子被小叔子押回来又派了无数亲军看管,顿时高兴不起来了,知道了原委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了起来,而后朱文正便在别院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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