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采荷捧着那柄长剑与三把障刀来到了阿盖她们门前。
图拉看着她手中的刀剑有些不明就里,采荷便解释道“今日姑爷给府内女眷分发了兵器,命我将这柄长剑与三把障刀给你们送过来”。采荷见她呆呆的跟座山似的站着发愣,便径直将东西放在了她手上,才拍了拍手道“东西交给你了啊,我回去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
图拉这时才回过神,朝着一身浅绯色的娇俏少女大声道了一句“多谢采荷姑娘”。
采荷听着她的道谢声,心情愉悦的回去了。
图拉将刀和剑给公主送去后,便看见自家公主拿着长剑心情极好的在院中舞了起来。图拉拿着那障刀与自己的短刀比了比,那障刀要更短些,她试了试,倒是轻易能放在靴子里。
而一旁的苏雅则看着公主舞剑,她已经许久没见过阿盖这般高兴了。自从王府逃出来后,她们颠沛流离了许久,当日公主要来这里寻这汉人反贼时,她曾劝过,毕竟她们是蒙古人,当下叛军四起,若是这汉人拿她们献给他们的首领可如何是好,公主当日就笃定道那人不会。
这段日子以来,那大人并未作何异样的举动,这府中上下对她们皆很友善,并无半点怠慢,苏雅慢慢的才放下了心。如今见公主终于有了些开怀,她便也跟着开心。
苏雅想了会心事,回头便看见自己那妹妹正满脸高兴的将刚得的刀往靴子里藏,她不禁摇了摇头,她这妹妹是人家对她一分好,她便三分报,心思甚是单纯。
兵器的事情告一段落。没多久,应天那边来了封信。前些日子周舍给朱元璋写了封信,信中道明了自己救下梁王公主的经过,只提到当时并不知实情,见其可怜便留在了府内,近日才得知她的身份。
周舍这封信写的避重就轻,并未提起她们去了大都和被追杀的事情。如今南北戒严,这边也不可能了解北元那些内廷秘闻。
朱元璋的回信则简单明了,信中直道“即是梁王之女,便好生安顿,莫要怠慢了公主”。
与信一同而来的还有马秀英给她们三人新制的冬衣。
周舍喝着热茶看完信后,看了看厅外阴沉的天气,有些想念马秀英了,一别又是一年半了,不知她在应天可好。她想到那年马秀英给她捉虱子的情形不觉便笑出了声。引得前来寻她的耿成玉不解的看向她。
耿成玉一身雪白冬衣,外面罩着黑色的斗篷披风,刚教完珑月她们,看着天色已晚,便过来寻她。
周舍立即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手,顺势将她有些冰凉的双手握在掌心搓了两下道“这几日天冷,你放她们歇上几日,自己也在屋内暖暖身子”。
耿成玉双手被她暖着,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抿了口热茶道“她们年岁不小了,若是不下些功夫,怕是难有成效,刻苦些也是好事”。
周舍指了指桌上包袱道“母亲派人给咱们送了冬衣来,今年又无法回去陪她过年了,我这几日令人准备了些广信的吃食给她送去”。耿成玉神色顿了顿道“这些日子姐姐与三娘也一起给婶娘缝制了件裘皮斗篷,我看着那三娘的刺绣极好,婶娘定是会喜欢的,只是我针线功夫不济,帮不上她们”。
周舍看着她眼中似有些自责,便笑着回道“你那双手可是使剑的手,再去拿那绣花针,岂不是大材小用”,说完看着外面天色,突然灵机一动,笑着朝耿成玉道“针线活让她们去做,我们骑马出城去”。
耿成玉见她眉眼间雀跃,抿嘴一笑道“若是姐姐知道,定要骂咱们”,她嘴上虽这般说,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二人径直朝后院马厩走去,刚牵了马要从侧门出去,便见阿盖从拐角走了过来。
耿成玉知晓她是来找自己的,便爽声道“今日恐无法与阿盖切磋了,这人说要出城去转转”
阿盖见她们牵着马似要出门,表情有些失落,但还是朝周舍颔首后才对耿成玉道“既然你要出门,那便改日吧”。
周舍见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有些于心不忍。自从她们来到广信后,她好像从没有出过大门,平日买些东西也是让图拉出去的,想到这周舍便邀约道“若是公主也有兴趣,便随我们二人出城去透透气”。
阿盖眼中立即带上了一丝喜色,只见她朝耿成玉看去,直到耿成玉也爽快开口道“一道吧,这天甚冷,出城骑马热热身子”。
周舍当即令小厮去马厩牵了匹马过来。
半个时辰后,城外的官道上三匹骏马疾驰而去,红枣已多日没有纵蹄狂欢,此刻尽兴的撒开了蹄子狂奔着,将耿成玉及阿盖甩在了身后...
周舍放它跑了一会儿后,便让它将速度放慢了,等二人追了上来才高声道“红枣许久未曾出来撒欢,我便放它跑上一跑”。
阿盖纵马跑了一会儿,心中甚是痛快,笑着回道“我十岁时,额吉送了一匹小马驹给我,与你这红枣倒是不相上下,当日偷着出府时可惜未能将它带出来”。
周舍听她话语间皆是不舍,便开口道“既然公主的爱骑未在身边,可想试一试我这红枣”,说着便跳下了马背。
阿盖也不推辞,当下下马翻身上了红枣的背。随着一声“驾”,红枣便一跃而出...
周舍与耿成玉看着她飒爽的身姿随风而去,相互对视一笑。与这公主相处日久越发觉得这位公主人品贵重,性格洒脱,是个极其容易相处的女子。
周舍伸手将耿成玉面上的一律发丝拂了去,柔声问道“玉儿,冷不冷”,问完便牵了她的手。
平日在府中,白日里周舍从未如此唤过她,倒是晚上...才这般唤她。
周舍看着耿成玉清冷的面上渐渐升起一丝嫣红,霎是好看,一时情难自禁便将她揽进了怀中。
荒无人烟的官道旁,一对碧人痴缠的拥吻在一处,灰蒙的天上不知何时开始落起了雪花,那二人却是越吻越热烈..直到耿成玉将周舍推了开,二人的双唇间隐约拉出一丝银线...
周舍看着她红艳的唇间仍有些意犹未尽,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外头亲近,这感觉有些刺激。
耿成玉看着周舍火热的眼神,有些羞恼的朝她道“还有旁人在,莫要胡来”。
周舍看向远处的背影朝她嬉笑道“她看不见咱们”,说完又去拉耿成玉的手。
俩人牵着手漫步朝前走着,一刻钟后才看到阿盖折返回来,快到近前时她们才松开了手。
阿盖勒住红枣后,看着周舍道“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便让我的马与你这红枣比试一番”。
周舍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被风吹得有些微红的脸温声道“公主,下雪了,咱们回去吧,等过了年春上,你们可多出来转转,莫要整日在府上闷着”。
周舍这话让阿盖听了很是高兴,就算在王府,她身为公主言行举止也多被限制,那些汉人更是礼节繁缛,而眼前这人却从来不限制府中女眷出行,一贯行事也都随性的很,也未见他约束过他这两位夫人。
三人回去的路上便开始下起了大雪,到了府里后冯文秀已经让陈三胖备好了热锅子,见阿盖也一同回来便邀她一起用了晚饭。
周舍洁了手坐下后接过了冯文秀递过来的热汤,喝下一口暖了暖身子。
冯文秀又装了两碗分别递给耿成玉和阿盖,轻笑着道“这般冷的天,你们竟随她出城骑马,快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又给耿成玉夹了块羊肉,朝她道“快吃吧,三胖炖了许久,你这阵子又清瘦了”,说完回头朝采荷道“你们那剑练了那般久,还累成玉每日督促着,倒是多下点功夫才是”。
采荷一脸无辜道“小姐,我们可都没偷懒,入了冬我和珑月便向成玉小姐道莫要再早起陪我们,成玉小姐放心不下,这才日日陪着我们的”。
冯文秀听完顿时杏眼一瞥,“若你们再勤快些,将剑学成了不就累不着她了”。
耿成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安抚道“姐姐莫要怪她了,她平日里已经比旁人还有勤快三分了”。
周舍笑着便吃边听她们说话,别说冯文秀心疼耿成玉,她也很是心疼,宿在她那时,每日早上天刚亮,自己还在睡梦中,耿成玉便起了身,自己竟都不知她是何时起的身。
想到这里又夹了支鹅腿放到了耿成玉碗中,同时给冯文秀也夹了块醋鱼。随后朝阿盖温声道“公主见笑了,还请多用些汤菜,这刚落雪,冷的紧,多用些汤菜身子也暖些”。
阿盖刚才就径自吃着菜,看她们三人间一丝虚情假意也无,不禁想到自己的额吉和那大夫人,若是那大夫人有这冯文秀的三分宽厚与心善,她额吉也不会死于非命。听见周舍和她说话后,便笑了笑轻声道“夫人早些日子已经让人备好了炭盆,屋内甚是暖和”。
随后想了想朝三人道“你们唤我阿盖便是,莫要再称什么公主了”。
冯文秀与她每日下棋谈天,早已熟捻,此时接道“也好,叫公主倒显得生分,咱们日后唤你阿盖便是,你与成玉年纪相仿,直唤名字便好,而我虚长你们几岁,若是不嫌弃便可唤我一声冯姐姐”,说完后又指了指周舍道“她比你痴长一岁,唤她文英便好”。
阿盖当即便笑着道“冯姐姐说的是,就听冯姐姐的”。
几人又说了些话,饮了几杯酒,半个时辰后便各自回了屋。
周舍和冯文秀回去后,简单洗漱了便躺了下去。周舍听着火盆中滋啦的细声,将冯文秀搂紧了些道“今日母亲那信中意思大概是过完年,他们便要搬去已建好的王府了,现在那座府邸她令人重新修缮一下,待几个月后便令咱们回应天了”。
冯文秀将脸贴着她的心口处,有些感慨道“咱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年时光,想到要离开,竟还有些舍不得”。
周舍心里也有点舍不得,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天高皇帝远,自在多了。城中大小事务几乎都有张知瑞与张紞,这一城一地也好管理。人口不多,兵马也不多,身边都是自己人,自然顺心顺手。可回到应天便不同了...
她想了想轻声回道“回了应天后,人多眼杂是非多,只怕便会拘束着你们,不比在此快活”。
冯文秀抬头看了看她眼中的担忧,宽解道“咱们自小便是一起在婶娘与叔父身旁长大的,若说拘束倒也不至于,只是言语行事谨慎些罢了,倒也没什么”,说到这里她又有些皱眉道“只是公主她们三人该如何是好,咱们走后叔父定会派人来接管此地,若是留她们在此处也不合适,若是让她们离开,我又实在不忍心,但是若带她们回应天,怕是到时会惹乱子”。
她这样说,周舍自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阿盖的长相甚是出众,又是公主出身,若是惹得旁人觊觎,到时她也无能为力。
周舍想了想,也实在没什么好法子,总不能去告诉人家,“我们要走了,你们也离开吧”,这话她也说不出口。再说了,现在到处还乱着,要是她们又遇到什么危险,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想了想,没个头绪,她便轻声道“先不想了,是去是留看她们吧”。说完又想到一个事,皱眉着朝冯文秀道“爹爹信中还提起了一件事...”。
冯文秀正玩着她的耳垂,便随意问道“何事?”。
“爹爹信中问道,她们二人与你成婚已久,腹中可有动静”,周舍笑着说完,便一脸打趣的看向冯文秀。
冯文秀听完果然身子一僵,随即捏了她的脸颊羞怒道“这事倒是问你啊,问我们有何用”。
周舍本也就戏弄她而已,此时听到她这话,倒是心里有些郁闷起来,毕竟自己也是女儿身,就是再怎么“勤奋”也长不出庄稼啊!想到这里,心里无端起了惆怅,于是蔫蔫的道“却是我的不是,让你们做不成阿娘”。说完便扯了被子将头给蒙了起来。
冯文秀本是羞着了才说出那句话,未曾想将周舍给弄伤心了。一时又心疼的将她被子扯了去,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亲柔声道“若是要在做阿娘和与你在一起选一个,我便只要你,当年逼着你与我成亲时,我便已经做了选择。成玉也定是和我想的一样。再说了,婶娘不是也并未有自己的子嗣,还不是将你当做亲子养这般大。若是想断了日后的麻烦,咱们便养个孩子便是”。
周舍揽了揽她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了她脖间,也不回话闭着眼睛便睡了过去。她心里感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冯文秀竟然连养孩子的事情都想到了,说明这个事她早已放在了心上,而自己却从来没想过,她不敢想,她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太多了,从未敢想过自己要养育孩子,只觉得那份担子太沉重。
冯文秀见她闭着眼并未睡着,便知她在想心事,于是也不挑明,只是将被子拉了拉,搂着她一同睡了。这个事情在冯文秀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今日叔父不问,她也做好了再过些时日便养两个孩子的打算。一则如果她们一直无所出,那么叔父那里势必会再塞些女子给周舍,到时这人的身份怕是不好遮掩,二是她们始终要回到应天去,这件事也会成为众人的话柄。与其这般,不如趁她们还在外时,便将事情办妥了。
之前还想着这事不急,以后再做打算,如今婶娘特地来信提醒,让她们明年回应天,想是也有此暗示,只怕眼下要提前准备了...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没多久便一同睡了过去。
那日之后,冯文秀特地找耿成玉说了这事,将心中的计较也和她仔细说了,耿成玉听完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轻声问道“姐姐打算如何做”。
冯文秀揉了揉脑袋回道“先让她给应天回一封信,心中言明你我二人已怀有身孕,因未满三月,才未告知他们,年后你我便做些布垫乔装一二,待到明年年中时,再暗里寻两个失怙的婴儿带回来,咱们既然没有子嗣,便将他们好好抚养长大便是”。说完这一番打算后,眼睛认真的看着耿成玉道“成玉觉得可好”。
耿成玉想到了周舍的身世,她也是个孤儿,有幸被婶娘收养才有今日,心中不免有些因乌及屋,对于冯文秀这个提议倒是没有意见,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便按姐姐说的办”。
冯文秀见她也答应了,有些感慨道“只是接下来半年咱们便不能再出府了,只能在后院中待着了”。她想到要瞒着众人,一时有些头痛。公主她们三人自然要瞒着的,三娘和三胖她们也瞒得住,至于常峰他们,也不会无端进入后院。就是身边人不好隐瞒,诸如采荷珑月她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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