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歧哪管她想什么,只愤愤不平地收回目光,盘腿而坐,又不死心地试了试运转修为。
怎么说,从前的他,至死都只想当一个寻常凡人。
现在的他……好消息: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呸!
好个鬼啊,一点修为没有了他以后还怎么去装大佬?
啊,算了!
没逝的,没逝的——
修为没了大不了重修嘛,反正资质灵根都还在。
天还没塌,狗命还在,今天的太阳亦如此明媚,真好啊!
李长歧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已经把自己囫囵安慰了一通,然后才问:“你用的那玩意,是什么功法?”
鸿音疑似回味的心思终于随着他的声音收回,一时尴尬,一时汗颜,无话可说便如实说:“阴阳合欢经。”
这几个字倒不算陌生,李长歧听得眉头一拧,却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神色凝重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合欢宗的不传之秘。”
她是合欢宗弟子?
不太像啊。
他也接触过正版的合欢宗弟子,大多都具备点行为艺术在身上,要么走路一波三扭,要么嗓子嗲得能夹死一头野牛,再要么就是身上会带些有意无意的魅惑法宝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宗旨就是拐人双修,夺其灵根元神修为等,可称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李长歧天生法眼,这些鬼迷日眼的东西就算隔着大老远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眼前这姑娘,哪怕是识海中的灵体□□,可在跟他双修时也都透着一股子“我是来办正事”的浩然正气。
这算哪门子合欢宗弟子?
她这要是合欢宗弟子,估计也是宗里业务能力最差的一个。
“是。”鸿音点着头,元神恢复,肉身都跟着精神了不少,她的目光落在神色古怪的李长歧身上,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阴阳合欢经有助于修士双修,修为提升,但我没想到你……已非元阳之身,而我伤势过重,到了那一步,也实在没有第二个办法了,抱歉。”
凡人之精气,往往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流失,精气彻底消散之日,则是寿数殆尽之时。
而大部分修士,因入门的时间都比较早,在精气尚未完全凝聚成形之前便已经学会引气入体,再之后,灵力于周身经脉游走往来便会自行锁住肉身精气,使其不会轻易外泄,从而更有利于修炼。
而除了肉身锁住的精气之外,还有一部分与之相似的力量,则是存续与元神之中。
这部分力量,被称之为“精元”。
女子为阴,男子为阳,便有了元阴与元阳的说法。
精元失守,相当于永远失去了一部分力量。
而这种力量,牵扯到了修士之后的根基,修为,元神,魂魄……等等等等。
修仙界中,多的是夺人元阴元阳,以此达到自己修行目的的阴损手段。
是以,绝大多数修士都对自己的元阳都看得很重要,即便是道侣,也不见得会与对方元神双修,互赠精元。
而李长歧眼下这情况……
虽与他此番双修,体验甚是神妙,可据她所观,他的元神绝非普通修士。
如此强者肯将自己的元阳交付出去,想必受用者或是其心中挚爱。
鸿音沉吟片刻,转而对李长歧郑重说道:“此前鲁莽,若前辈道侣追究今日之事,晚辈愿承担一切后果……”
“得得得,打住。”
李长歧赶紧抬手止住她的废话,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有的道侣,我怎么不知道?
李长歧挠头试图梳理她话里的前因后果,而后一拍手掌:好哇!她的意思就是他早早没了元阳,所以才会被她掏空修为,就他活该呗!
可恶的女人!
一定要远离!
“行了!道侣我是没有,也没有什么后果要你承担,但听你这意思,”他苦哈哈地笑了一声,又没好气道:“好像我这条件还有点委屈你了,要不我现在去给你抓个什么元阳尚在的小童男供您享用?”
鸿音:“……”前辈的理解能力,好像有点超前。
李长歧看着她寡淡的神色,想起她说的“抱歉”就好笑,又忍不住想:瞧瞧你这眼里,可是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啊!
“前辈,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此事确实是我冒犯在先……”可他的话听着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他的神色却很淡然,鸿音即便是有心解释也是说到一半又哑然,她垂眸,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不过前辈的修为有些古怪,看似被我……但却并未彻底被我采补,大概等两三月就能完全恢复。”
李长歧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反正就皮笑肉不笑答不对题:“合欢宗弟子是吧,有够歹毒!”
他想:明天……不,等修为恢复他就去铲了虚妄天里的所有合欢宗!
鸿音无奈摇头。
动作幅度不大,却仍然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了摸。
这个**凡胎,并不会因为元神的强大而变得强悍。
别说手碰上去,她光是说话都有些疼,但鸿音确实不具备跟人说软话的潜力,所以她就算有心愧疚,此刻忍着疼痛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棱角,让人不大愉快:“想来事已至此,晚辈再多解释都是徒劳,今后前辈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晚辈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还有件事想拜托前辈。”
李长歧问:“什么事?”
修为这东西,能恢复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他这活了千把岁了,也不是什么要死要活要负责的“贞洁大侠”,非得去揪着这种事不放。
但怎么说呢,他这原本好好儿的,救了一个人却被迫经历这种事儿,换了谁都会有点凌乱。
以至于现在的他看上去有种活人微死的摆烂。
他没拒绝鸿音的话,只抱着听一听的心思,问了问。
他问完,鸿音就不禁抬头,却只看到他脸上一片平淡,有些诧异:“你……前辈,你不生气吗?”
“生气伤身啊,哥也一把年纪了,这荒山野岭的,气死了可能都没人埋。再说了,在被恩将仇报这一块,我也称得上资历颇丰,无所大谓……”李长歧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怎么说,换个角度想吧,这一觉睡得……还挺不错,你们这功法外传吗?我寻思着还挺助眠。”
鸿音:“……”
她却不知,在这次意外之前,李长歧已经“睡”了一千年,都没这一觉来得安稳。
其中详细可堪妙不可言,但毕竟是无妄之灾。
李长歧将目光落在鸿音身上,倒也完全放下。
今日的因,或是来日的果。
是劫是缘,自等经年之后必有回响。
看他确实没大所谓的样子,鸿音难免惊诧:“我还以为你会很在意,毕竟这世间,大多数男子都很……”
莫说失去修为,寻常男修若是被女子这般对待,都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就好比她那个未婚夫,只因她师从花铮,便曾几次三番地言语试探她的元阴是否还在,又怀疑她修为进步神速,是因暗中与花铮双修而来,对她几度言辞不快。
可李长歧……他当真不在乎?
她确实是想多了。
李长歧的脑子里,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得了,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啦。”他说着,还夸张地“哈”了一声,又冲她抱拳道:“还能留我一条狗命,我该谢姑娘没有用完就杀啊!”
就是就是,他现在就是一个臭凡人,能打赢她几根汗毛啊。
不把他用完就杀,是他的福气。
鸿音:“……”阴阳怪气这一块。
她隐隐觉得,这位前辈,或许真的是位心胸开阔的高人。
但说话又很小心眼。
她竟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恶意。
“再者,此次是非对错,我自有分辨。”李长歧再度看向她,眼底却敛去了玩笑,只正襟危色地继续道:“实不相瞒,如果有朝一日我临此绝境却只剩这一条活路,我也会毫不犹豫,如你一般。”
鸿音一时惊愕:“前辈,你……”
“毕竟我也死过,我也想活着,我深知重活一次的路要比从前更难。”李长歧微微勾唇,说得很是感慨。
他的五官端正,眉长而眼阔,眼尾微微上挑,嘴角也好似带着和煦的弧度,只微微的笑也十分明朗。
鸿音目光落在他眼中,正好听到他开口,语气朗朗地说:“所以,无论此事结果如何,你都无需介怀。”
修士修行,多是百年千年的岁月,谁都难逃生死无常,付出多少也只有自己知道。
如此不易,为何还决意自爆?
必是走上绝路。
而自爆者向来必死无疑。
李长歧见过太多生死,自己也数度历经生死,自是清楚知道,对于已经走上绝路的人,还能持有“想活下去”的决定,才是难能可贵。
他继续道:“若我因此修为消散,便只当命中有此一劫,重修便是。”
说到这儿,李长歧眉眼一弯,又继续道:“而你,大可当做此生死劫已过,今后天地浩渺,自有无上逍遥等你挥霍。”
“……”
没成想他说出这番话来,鸿音只余震撼。
花铮也只教过她修行之路危险重重,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却没有教过她,活下去之后,又该如何。
“前辈……”
李长歧站起身,拍拍衣衫:“好了,你的伤过些时日就能养好,我也该继续上路了,对了,你元神里那个珠子……”
他话未说完,鸿音便跟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打断了他:“前辈,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是了,给整忘了,李长歧问:“什么事?”
鸿音也起身,走到他身侧,说道:“前辈的功力修为并非寻常灵力,我虽通过功法汲取,却非我元神所能完全承受。”
好在大部分功力都被苍云珠吸收。
她能活下来,应当也是此物之功,但眼下她没有时间去研究苍云珠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眼底全无阴霾的男人,继续道:“我恐会沉睡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炼化,但我不知道以这凡人之身能不能等到我醒来的一天,所以……前辈,你我今日的恩怨,还请你待我苏醒之后再论。”
“诶?你……”
啥玩意儿?
李长歧话未出口,鸿音就继续道:“我留了一缕意识在肉身之中,在我苏醒之前,还要拜托前辈,让这具肉身步入修行之道。”
李长歧本来已经是想着讨回她元神里的珠子就阳关道独木桥各走一边,这一听顿感不妙:“你等等,你……”
鸿音: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李长歧:[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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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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