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洞窟里布满了金玄凛的灵气，一张画像被他摩挲到了无法仔细辨认原主是谁的程度，他披着一件白衣坐在莲台之上。
无数的莲花皆连枯萎，一道接着一道涟漪在此刻代表了他的心境出现了问题，无忧身上被魔尊塞入的东西在此刻污染里他与无忧的生死契。
堕魔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金玄凛曾经一遍遍质问师尊为何堕魔，而师尊只是一言不发让他杀了他，年少不知愁滋味，一剑斩杀师尊的果决化作此刻胸口的钝痛。
他的情丝早已被师尊斩断，他的七情六欲在大乘那刻被抛却，可偏偏无忧让他的心再次泛起涟漪，大抵是人间所言的不治之症。
上次的神交，无忧及笄时的那一夜荒唐，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比无忧年长了将近一百岁。
是怎么样下九流的货色才会对自己的徒弟生出杀意以外的心思。
死劫，死劫，到头来真是死劫。
他忽然明白师尊为何对他的天资聪颖感慨可惜，原来是死劫难逃，斩断情丝也无法避免，那根情丝由无忧为他补上的时刻，是痛苦掩盖了渴望。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堕魔。
可现在手指溢出的魔气，金阙无比担忧的神情，白帝折月散发的灵气中夹杂着一丝魔气。
是的，他曾经杀了人，他杀的唯一一个人就是师尊。
闭关只是为了压制魔气的复苏，能感受到魔尊也是因为体内的那股魔气翻涌，天道赐予的剑意只能强行压制魔气的增长。
金玄凛凝视着水面中泛红的眼睛，抬眼凝视着被封印束缚的金阙：“金阙，你要自由吗？”
金阙化作人形一步步往前，扯着金玄凛的衣领质问：“你要堕魔了？金玄凛，去找无忧身边的丹修啊，清心丹用上，你为何要自甘堕落！”
金玄凛别过头，素白长发随之晃动，他身上的魔气不断溢出，他只留下两个字：“好累。”
金阙盯着金玄凛的一层迷惘，撕开了对方的逃避，指着他的脸怒斥：“你要做什么?当魔修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为无忧想想，她要是堕魔了只有你能阻止她！”
金玄凛动了动眼皮，又擅自闭上眼，笑着叹气：“她不会堕魔的，她只会死。”
金阙拂过金玄凛丹田那处的印记，属于无忧的生死契在此刻缓慢消失，属于自己的印记也在消失，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金玄凛，你想自刎?”
金玄凛点着金阙身上的一道封印，顺手解开：“嗯，我对无忧滋生情愫，按宗门律法，当废除修为，自愿离开。”
金阙感到身上的封印正一道接着一道解开，他感受到和金玄凛的契约在变弱：“你疯了？你大乘期怎么可能还能自废修为，你是想找人杀了你，你不想伤害无忧对你的印象，你这个自私懦弱的蠢货！”
金玄凛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已然变成赤红，素白长发逐渐染上玄色，一道魔纹隐隐约约浮现，他自嘲：“是。”
金阙死死抓住金玄凛的手臂：“你到底是谁?金玄凛从未说过这种话，夺舍之人，你给我滚出来。”
金玄凛摇了摇头，松开了对方对自己的掌控，拍着他的肩膀：“不必多费力气，金阙，我放你走吧。”
金阙看着自己最后一道封印被解开，自由的喜悦和嗜血的渴望让他无法分清楚对方的心思，只能拽着他往洞口外走出去：“找你的那个什么师叔，让他帮你，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无忧。”
金玄凛闭上了眼睛，跟着金阙往旭日峰主的山头飞去。
旭日峰主坐在剑阵之中，拂过两把发出剑鸣的长剑，喃喃自语：“勿言，止语，今日为何如此躁动?”
旭日峰主一抬眼看着金玄凛的那头黑发，恍惚间看到了那个少年时候的清宵：“原来是仇人来了。”
旭日峰主的剑阵往外扩张，无数把长剑在此刻对准了金玄凛，他耐心询问：“你堕魔了？”
金玄凛睁开了那双猩红双眼，一步步往峰主的面前走去，最后在他面前下跪，抬头承认：“是。”
峰主拂过止语的剑柄，语气平静，金瞳闪过冷冽的光：“自刎还是让我来帮忙?”
金阙急忙拦住这两个人的气氛：“峰主，你们宗门难道打算失去一个剑尊吗？”
峰主摇了摇头，划开指腹的血落在地上，剑阵困住了金玄凛：“当然是玩笑话，我打不过他，只能困住封印魔气。”
金玄凛露出了命脉之处，指着勿言笑着道：“那便杀了我吧。”
峰主叹着气：“司晨师兄你真是把他教的很好啊，师徒二人一堕魔就想死的性子真是烦人。”
金阙看着金玄凛坐在了阵法的最中心，只需一动就会被万剑穿心，他问峰主：“我要把无忧找回来吗？”
峰主摇了摇头：“不可，无忧一来，别说让清宵清醒了，那是堕魔的加剧。”
金玄凛蹙眉：“不要无忧过来找我，我不想她看我如此不堪的一面。”
金阙想到了无忧小时候说过的恋爱脑会毁灭世界，他现在觉得自己快要被金玄凛这个大龄巨婴逼疯了。
此刻一只青鸟盘旋天空传送了一道讯息，金玄凛和旭日峰主皆沉默不语。
“叶泠堕魔了。”
消息传来的时刻，江昭曦正在外头出任务，上次长弥一别，她再也未见自己的小师弟。
想着他大概是去做其他任务也没有太费心，此次回归却发现自己师弟堕魔了。
眼下金明璃去秘境寻宝，金玄凛闭关不出，师徒四人只剩下一个人，江昭曦蹙眉冷笑，只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江昭曦躺在家附近的温池子里企图冷静，只有此刻才能暴露鲛人的原貌，这僻静之地本来属于师姐……
不……这池子是师尊的所有物。
自从知道她和叶泠在池子里泡过以后，金玄凛就设下结界让他们都滚蛋。
师姐偷偷给了他们两个权限，师尊知道了此事拂袖而去，传闻师姐给师尊跪下了才获得了这个特权。
“小黑，小白，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江昭曦拂过池子边上的两把长剑，剑鸣声响起的刹那。
她忽然感到峰主的山头有诡异的魔气，她意识到什么，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就往山头飞去。
江昭曦的靴子点在其中一把剑上，握着另外一把长剑掐诀念咒，新月裁夜，月辉赐她的灵气在此刻显得她闪闪发光，她蹙眉：“魔族的气息，叶泠就这么恨这里?”
旭日峰主所在的洞府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江昭曦心里没底，师姐予的传音符被她用灵气引动，一句魔族来犯就被旭日峰主打断。
旭日峰主笑眯眯地拂过白色胡须，金色灵气却掐断了那道符咒：“雲胤，为何来此?”
江昭曦被逼着跳下长剑，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冒犯您了，峰主大人，是我感知有魔气在此，特来看看。”
旭日峰主叹着气，对着洞口道了句：“哎，鲛人对这些的感知力真是让人头痛，清宵，你的徒弟一个比一个麻烦。”
金玄凛清冷的声音从洞府里传来：“雲胤，感知的不错，这魔气是本尊的。”
江昭曦一瞬间感到脑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里贯穿的畏惧神情在旭日峰主的眼底显现的淋漓尽致。
天才的天才成为他们的对手，那么他们的下场只会显得很凄惨。
司晨师兄当年可是天之骄子，是唯一会成仙的预选，可偏偏堕了魔，如今金玄凛也堕了魔，真是一报还一报。
金玄凛的声音再次传来，此刻却带着权利的引诱：“来杀了本尊吧，好孩子，本尊身上的那道剑意予你做生辰礼，你也到了李桃年华，要懂事些，师尊不在，莫要再惹大师姐生气。”
旭日峰主望向在剑阵里被万剑穿心的金玄凛，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流转着名为师尊的色彩，他算不清此刻的金玄凛是一心赴死，还是在闹变扭等待无忧。
江昭曦的手在抖，被无忧训练的时候没抖，在雾林海中厮杀的时候也没抖，而在这个时刻，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江昭曦将脑袋贴在地上，她想到了师姐如此喜欢的师尊如果被自己杀掉的话，那自己和师姐就不会有一点可能性，她还想……还想选择男子身份来跟师姐……
江昭曦的语气开始颤抖：“不……师尊，我做不到……求求您，求求您……”
金玄凛的声音平静叙述：“收徒之前，我见过你，雲胤，雾林海，我去过几趟，本是寻个鲛人为你师姐炼制绝情丹，没想到我看到了你，你的天赋不错，性子勤勉，对无忧的心思我也看在眼里。”
江昭曦的声音从泥土里钻出来：“师尊，不……不可。 ”
金玄凛接上了她的话语，语气淡然：“你怕杀了我，无忧会怪罪你，厌恶你，没关系，旭日峰主为证，本尊是堕魔，怀罪自刎，与你无关。”
江昭曦尚未抬头，只听得那只青鸟在夜空中哀嚎：“金玄凛的弟子叶泠此刻已然打上天下第一宗了，请各长老鼎力相助！”
金玄凛的声音传来：“去吧，雲胤，本尊等你，金阙，你去帮帮她。”
一阵怒斥和推搡之后，一把冷白长剑落在江昭曦的面前，她战战兢兢收下，而此刻她最想看到的人是那个该死的萧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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