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十二点,南达顶楼办公室里。
周泽居看了一遍合同,而后推向了林达。
“贵公司确实很有诚意。”
“当然,你是人才,你的东家培养你也不容易,我们当然要拿出点真东西来。”
“感谢林总认可,不过我还需要考虑。”
林达站起了身,笑眯眯地看着周泽居,手放在了他的肩侧,“这样的条件,还需要考虑吗?”
“还有些事,不是条件的问题。”
“还记着他?因为这么点事,要错过我们公司的条件吗?泽居,你虽然能力过硬,但伯乐可不常见……过了这村可没了这店了,”林达的手抬了起来,一根手指若有似无地扫过了他的面侧,而后看着周泽居微微侧躲的皱眉,笑了笑,“况且二十万就能让你们分开,你觉得……他会回来吗?你能选择到最好的,也只有我们公司了。”
周泽居骤然看向了他,他单手把合同推远,而后站起了身,“抱歉林总,我……”
“哐”
“呲——”
办公室大门被踹开,身下座椅被拽出一声响,周泽居被拉走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了林达的手,结果撞上了门框。还没等他叫痛,人已经被一路拖到了楼道口。
柯晏如关上门,背过身两下上锁,就冲到周泽居面前,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
办公室里,林达看了眼被避开手指,看着早没了人影的门口笑了一声。
“喂,联系孙先生吧,蓝城的A区地皮,对,按照原方案走就行。”
周泽居双手抵在胸前,用力推着身前和铜墙铁壁一样的人,他刚想张口,结果大脑还在处理清楚前因后果的时候就被一股力推到了墙上。
闭着眼,预料到的痛觉还没传来,倒是撞上了一只手。周泽居一愣,刚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这人毫不犹豫地压了上来。
“柯晏如!你松开——”
“林达动你了吗?你就这么信了他跑来他这里?”
“什么?什么动不动……柯晏如!你放开我……”
推制的双手被制住很快压在了他的头顶,周泽居偏过头挣开却被用力钳住了后脑勺,然后一扣,接了一个不管不顾的吻。
他整个人还在冲击中未回过神来,没有任何松懈地抵抗着来人的进攻,这种传达情意的交错于是完全变成了一场血腥的交锋,两人唇齿生红,分不清所属的血交杂着别的流了出来,直到柯晏如把放在他后脑勺的手掐在他的下巴用力,周泽居才被迫停止了牙齿的抗击。
他很快尝到了柯晏如唇舌各处的血腥味,以及或大或小还在汩汩淌血的伤口,一股股腥味冲进他的口腔,带着湿软的触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伤口还是其他,周泽居顿住了,忘记了用仅剩的牙尖去回击。
柯晏如很快发现到了他的退让,更是往前挤了挤,拼命侵袭着他的腔壁,几乎是扯着他的唇瓣,几乎要搅弄出一番新交融的血水来。
周泽居呛了一声,终于忍不住趁柯晏如卸力时挣脱出一只手,然后毫不留情地锤了他一拳。
柯晏如闷哼了一声,然后又恋恋不舍一般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卷走了一圈水淋淋的颜色,而后才分开。
两个人一个抵着人,一个压着人,分开后皆是喘气不断。
“到底怎么回事?”
平复了情绪,周泽居站直了身子,看向柯晏如。
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柯晏如一手撑在墙上,缓缓拉开一臂距离后,半晌才抬起头。他唇上的鲜血染红了小半个下巴,大概是刚刚的争斗,导致红得极其惨烈,甚至看不清伤口具体在何处,只觉得心惊。
瞧到的瞬间,周泽居就抬起了手,下意识想要摸一摸他的伤口在哪,然而抬起的手在空中停住,又缓缓回落。
柯晏如侧了头,瞄到他手上的动作,然后回过脸看向他。那眼神和刚刚不太一样,从带着无错的掩饰,变成了紧追不舍的的豹子。
周泽居骤然觉得喉头一紧,一股隐隐燃起来的气味,从柯晏如的眼睛里点起来然后沉默而勇进地烧向了自己,让他整颗心脏都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
太熟悉彼此的后果,就是在哪怕六年时间冲刷后,依旧藏不住对方才能分辨出的情绪纹路。
这种情绪哪怕露出一点,就会很容易被察觉——要么被双方心照不宣地忽视,要么被有意者抓住而后攻掠追击。
从柯晏如的表情和刚刚的动作来看,周泽居觉得他是后者。
太熟悉彼此的后果,就是他不需要对方张口就知道了下一句是什么。
“周泽居,你也忘不掉……对吗?”
他低下了头,没有继续看柯晏如的眼睛。
也,吗。
这个问题太烫人了,也太激烈。相比疑问句更像陈述句的剖白,用捅穿自己自尊和伪装的方式,来换未知的、可能更尖锐的答复。
主动权似乎交付给了周泽居,可是他丝毫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被过于直白地锥问刺激得整个人一层层冒着汗。唇角一阵阵发疼发痛,带着整个人偏离理智,让大脑完全无法正常而自如地思考。
“我不知道……”
周泽居知道自己这些年从不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是为什么。
当年他离去的那么果断,其实就是有一点还能刻舟求剑的残念在作祟。
不提就不会被发现,被**裸撕开后,却完全连逃避的本能都忘却了。
只剩下欲盖弥彰。
他发现在这问题上自己还是六年前的周泽居,曾经是在逃避他和柯晏如的差距,如今却是在逃避自己。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柯晏如的喘气很热,很挤很近地贴着他,他不再用手臂筑起距离,用几乎明牌的方式,若即若离地用手一遍遍触碰着他的后颈和耳侧,然后是又要贴过来的脸。
周泽居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想知道刚刚是为什么,却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现在提问,他又想专注到柯晏如的问题上,可他却完全无法思考这个问题。
一触碰这个问题整个人发抖一样退缩,下意识匆匆避开思绪和问题交锋的可能。
“六年,六年了……周泽居,我……”柯晏如的声音是气声,似乎说话时带到了伤口,他抬手擦了一把流下来的血,平复了一点才又开口,“我就是忘不了,周泽居,你听见了吗,我也不想忘,一点儿也不想……我总会觉得你会回头的,你和我以前那么好……我根本不信你会不回来。但是你没有,你真的就走掉了,我连你去哪了都不知道,我也联系不上你,真的找不到你的时候我那天忍不住把手机摔了,但是我又担心你哪天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呢……或者你给我打电话了呢?我换了三个手机都没换电话卡,每一次我都试着发信息,但是都失败了……刚开始那几个月我每天都快死了,但我也还是不死心,我那会一直觉得我没错,我没错你怎么能就这么把我扔了然后走了呢,走得这么绝情……”
这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垂越低,几乎垂到了周泽居的肩上,周泽宇偏过脸看着那个后脑勺,反撑在墙上的手指又慢慢收紧。
他的心脏和地震一样混乱,但却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情感。他憋不住却也说不出,只能吸了口气,抬手推了推柯晏如。
“现在也是吗?”
“什么?”
肩上的人抬起了头,周泽居张了张嘴,反而愣住了。
他第一次看到柯晏如的眼睛这么红,到处都是毫无控制的泪痕,还有也含着很多泪水的眼睛,这些悲色四处横流,又渗入唇边的伤口,他抽了抽嘴角,又抿了下唇。
“那件事,二十万……二十万的事……我,对不起,小泽,对不起。我一直很自负,也总是觉得既然你和我在一起了就要什么都告诉我,我觉得……我当时就是受不了你宁可选择林达也不选择我……我去找你,我去找你你也不和我好好说话……”
周泽居叹了口气,他拿出了口袋里的纸巾,轻轻擦掉了他嘴角的血迹,然后拭掉了他流得更加凶猛的泪水。
“其实那天,我也有点急。但也不仅仅是二十万。”
周泽居等着他平复一点,结果自己拿着纸巾的手刚要收回就被被抓住了,他也没有挣脱,只是看了眼后,继续道,“我们那个时候差了太多,有很多距离都太远,无论是二十万,还是其他经济来源,或者是那份工作。其实我不算怪你,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还不太能和你稳定地维持关系。我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而这些事我不允许自己告诉你还成为你的负担。”
“小泽……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会觉得你是负担,”柯晏如顿了顿,而后抽了抽鼻子,道,“但是,但是你要选择这样做,做一次就好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既然你也说了是那个时候……”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向你借那二十万吗?”
柯晏如抬了头,盯着他等着后话。
“因为这笔钱用来给我爸治病。我早就和我爸妈就出柜了,也因为这个断了联系。没有感情牵绊,我爷爷他就只能用我的男朋友威胁我。他们想败坏你和我的名声,用不孝和同性恋的名号。”
柯晏如动了动嘴唇,最后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把手下移,护在了周泽居两侧。
“我不会把你的钱借给中伤你的人。这是我的底线。”
周泽居顿了顿,然后深吸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比六年前进步……其实我每天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但我一直在努力走这条路,我在努力,试图去够得着你……”
“小泽……你不用……”
“晏如,这些东西我只能靠自己去弥补,不是你能改变的。其实我一直不太自信,至少面对你我是这样。所以我有点,没办法给你……”
“咔哒”
锁响了一声,两人双双看向了门。
柯晏如的左耳暴露在视线里,错眼看向门口的时候,周泽居似乎看到了银光闪过,他觉得有些眼熟,但马上被门口的动静引了过去。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紧接着是一声两人都非常熟悉的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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