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师兄!”“师叔!”“监正!”
……
杂乱的呼喊声瞬间涌来,钦天监的道士们纷纷持剑围了上来,剑尖齐齐指向玄黓,剑身上灵光闪烁,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滚开!”玄黓抱着秦景行,怒声嘶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快点找医师!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
道士们被她语气中的戾气和悲恸震慑,齐齐愣了一下。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道士率先反应过来,慌忙转身朝着官船的方向狂奔:“快请随军的医师!监正重伤,十万火急!”
她低下头,轻轻拍着秦景行的脸,声音带着哭腔:“秦景行,你醒醒!秦路!你别吓我!你这个蠢东西,谁让你替我挡的?我用得着你挡吗?”
秦景行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涣散,根本无法聚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微弱的气音,随即头一歪,靠在了她的颈窝处,身体彻底失去了力气。
“秦景行!秦路!!”玄黓抱着他,失声痛哭,心中又悔又恨。恨自己刚才的莽撞,恨自己错把他舍命的保护当成阻碍,更恨自己明明这十年里从未真正忘记过他,却偏偏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与他重逢。
玄黓一把扯掉头上碍事的幕篱,乌黑的长发瞬间被海风散开,披落在肩头。
周围的道士们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脸上写满了震惊——显然没料到刚才那个出手狠辣的“神秘修士”,竟是个容貌姝丽的妙龄女子。
她无暇顾及他们的反应,俯身将秦景行打横抱起。
他的身体沉得惊人,腹部和后背的伤口还在不断冒血,温热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襟,黏腻的触感贴着皮肤,让她的心一阵阵发紧。
“让开!”玄黓冷喝一声,抱着秦景行径直朝着官船走去。
几名年轻道士下意识地举剑想要阻拦,却被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逼退。
他们看着她怀中气息奄奄的秦景行,终究没敢再上前,只是满脸警惕地持剑跟在身后。
踏上官船的甲板,随行的医师已经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端着热水和纱布的学徒。
玄黓小心翼翼地将秦景行放在船舱内侧的软榻上,看着医师颤抖着手剪开他染血的绯色官袍,露出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短刃插入的位置极深,周围的皮肉已经翻卷,还在不断涌出鲜血。
“这位娘子,麻烦您让一让,我得先拔出短刃止血,迟则生变。”医师神色凝重地说,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玄黓往后退了半步,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医师稳稳握住短刃的刀柄,缓缓往外拔动。
秦景行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死死拧成一团,额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她的心也跟着揪紧,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短刃拔出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医师连忙用干净的纱布按住伤口,又撒上止血的药粉,动作麻利地开始包扎。
处理完腹部的伤,医师又转而处理他后背的伤口——那道从右肩延伸到腰腹的爪痕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着,里面还嵌着些许礁石碎屑和墨须章鱼的毒液,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
医师用银针仔细挑出异物,又用烈酒清洗伤口,每一次触碰,秦景行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看玄黓心脏阵阵抽痛,心疼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唔……”
一声微弱的闷哼突然响起,秦景行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茫然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聚焦在玄黓的脸上。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几乎细不可闻:“阿壬……你又骗我……”
玄黓的心猛地一沉,眼眶瞬间红得发烫。
当年在山间的温泉,她骗他说会去洛都找他,结果却一去不回;如今重逢,她又瞒着他身份,甚至还为了夺异兽魂魄刺了他一刀。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板起脸,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我就骗你!就骗你!谁让你蠢兮兮的,非要替我挡那一下?”
他看着她,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伤口而扭曲变形,溢出一丝血迹:“我不挡……你会受伤……”
“你管我!”她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却忍不住发颤,“快别说话了,医师在给你治伤,省点力气。”
医师正在为他后背的伤口敷上特制的药膏,听到他们的对话,抬头看了玄黓一眼,语气沉重地说:“监正伤得极重,腹部的伤口险些伤及内脏,背上的抓伤不仅深及筋骨,还沾了墨须章鱼的毒液,必须绝对静养,万万不能再劳心费神了。”
玄黓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门口那些依旧持剑戒备的道士冷冷呵斥:“都杵在这儿干什么?他需要静养,不想死的就滚远点!”
道士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犹豫与警惕。
最终还是最先和她道谢的那位道士领头,上前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却难掩坚持:“这位娘子,师兄身为钦天监监正,身负皇命安危,我等需得确保他的安全,不敢擅离……”
“你们现在遇到最大的危险就是我!满意了?”玄黓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要是不想他死,就别来烦我。否则,就算他醒了,你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那道士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反驳,只能咬了咬牙,带着其他弟子缓缓退了出去,只留下两名身手矫健的年轻弟子守在舱门外,时不时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
船舱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医师换药的窸窣声,以及秦景行微弱却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玄黓重新走到软榻边,看着秦景行苍白如纸的脸,伸手轻轻拂去他额上的冷汗。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触碰,微微偏过头,眼神依旧有些模糊,却努力地看着她:“阿壬……别再走了……”
玄黓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道:“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秦景行眨了眨眼,像是累极了,眼睛慢慢合上,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医师收拾好药箱,对玄黓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船舱里只剩下玄黓和秦景行。
她坐在软榻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沉睡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的不告而别,如今的意外重逢,还有这一刀一伤的纠葛,似乎都在诉说着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玄黓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在他手背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呢喃:“秦景行,等你醒过来,我们好好算算账。”
玄黓正出神间,舱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争执声、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打破了舱内的宁静。
舱内的秦景行眉头紧锁,即使在昏睡中,也似被外界的嘈杂扰得不安,薄唇紧抿着,额角又渗出细密的冷汗。
玄黓替他掖了掖被角,听着舱外越来越大的喧哗声,心头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她猛地推开舱门,海风裹挟着吵嚷声扑面而来。
甲板上,钦天监的道士们正围着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争执,那几人缩着脖子,一脸无辜地摆手:“官爷饶命!我们就是普通渔民,只是看这边动静大,过来瞧瞧热闹,真没别的意思!”
“瞧热闹能摸到官船的缆绳?”之前被玄黓拧断腕骨、此刻手腕上缠着绷带的小道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无可奈何——这些人确实没偷没抢,只是在官船周围鬼鬼祟祟地打转,连个像样的罪名都定不下来。
不远处的海面上,还有几艘小渔船徘徊不去,船头上站着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眼神闪烁地盯着官船,显然也是寻着异兽的踪迹而来的散修,只是碍于钦天监的官威,不敢贸然上前。
玄黓站在舱门口,冷眼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秦景行重伤在身,最需要静养,这些人却在这里聒噪不休,真当钦天监好欺负,也当她是好说话的软柿子?
“都给我闭嘴!”
清冷的喝声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压过了甲板上所有的喧哗,整个甲板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到玄黓身上。
那几个“渔民”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里满是忌惮——想必刚才她出手强夺异兽、又抱着秦景行登船时的狠厉模样,已经让他们不敢小觑。
玄黓冷笑一声,右手一翻,一道黑色的幡旗凭空出现在手中。
幡旗展开,足有丈余长,旗面上绣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幡杆顶端系着的锁链上,挂着数十个闪烁着幽光的魂珠,正是她这十年来游历四方、收集魂魄炼制而成的万魂幡。
幡旗甫一出现,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阴冷刺骨,连呼啸的海风都似带上了森然寒意,甲板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昆仑天干玄黓在此。”玄黓运起灵力,声音如同惊雷般传遍整片海域,带着说不出的阴恻与威压,“异兽魂魄已被我收入幡中,你们若是想要,尽管来抢——只是得先问问我这万魂幡答不答应,把自己的魂魄也留下,或许能换个魂珠玩玩。”
话音落下,甲板上的道士们脸色骤变。
那几个装成渔民的散修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玄黓娘子在此,求尊驾饶命!我们这就走,再也不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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