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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阏逢带着秦景行走进内间,这里陈设简单,却也燃着炭火,暖意十足。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白色布衣和棉裤,递了过去:“这是我昆仑弟子的常服,你先换上吧,湿衣服穿久了容易着凉。”

秦景行接过衣服,指尖触到布料的柔软,心中莫名一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沾着海水和血污的旧袍,不再推辞,转身走到屏风后换上。换上干净衣服的瞬间,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松弛了些许,只是想到凤凰血符的反噬随时可能降临,心头又沉甸甸的。

等他从屏风后走出时,阏逢已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汤站在桌边,见他出来便将碗递了过去:“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你在海上奔波这么久,寒气入体,得先驱驱寒。”

秦景行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掌心,再顺着手臂暖到心底。

他低头喝了一口,辛辣的姜味混着红糖的甜意滑入喉咙,熨帖得五脏六腑都舒服起来。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不多时便将一碗姜汤喝了个干净。

阏逢接过空碗放在桌上,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温和地开口:“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若是无碍,可否让我为你诊脉?”

秦景行放下碗,这才惊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或许是暖阁的炭火太过温暖,或许是那碗姜汤驱散了寒意,又或许是阏逢温和的态度让人莫名安心,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默默点了点头,坐在阏逢的对面,伸出了左手。

阏逢将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原本温和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

指尖下的脉象起初看似平稳有力,甚至带着一股异常的蓬勃生机,可他细探之下,却能察觉到那生机之下潜藏着一股暴戾的气息,经脉也隐隐有被撕裂的迹象——显然是强行催动某种禁术留下的后遗症。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只是继续凝神诊脉,试图找到缓解的办法。

秦景行垂着眼,看着自己腕上的青筋,心里清楚大师兄定是看出了端倪,却也不想解释——有些事,多说无益,倒不如顺其自然。

阏逢缓缓收回手,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你这脉象……体内生机看似蓬勃,实则根基动荡,经脉间隐有暴戾之气游走,倒像是传说中凤凰血符的反噬之兆。”

秦景行闻言,心中一凛——没想到阏逢仅凭诊脉,便能识破血符的来历。他没有否认,只是微微颔首,默认了这个说法。

阏逢见他承认,叹了口气,“这符咒倒是贵重,能以精血为引强行激发潜能、愈合伤势,”阏逢收回手,语气凝重起来,“可它的反噬之力也重得吓人,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当场殒命。看你的气度,不像是那种为求一时之力便自毁前程的亡命之徒,更不像是官家会随意舍弃的棋子,阿壬写的‘钦天监官船’——你是钦天监的人吧?”

秦景行没有隐瞒:“在下秦景行,现任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监正?!”阏逢猛地直起身子,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追问的语速都快了几分,“那你娘……可是当今的长公主李灵溪?”

秦景行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及母亲,却还是老实点头:“正是家母。大师兄为何有此一问?”

阏逢脸上的凝重瞬间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胸有成竹的郑重,他拍了拍秦景行的肩膀,语气笃定:“你且放宽心,既然如此,我定能想办法为你压制血符反噬,保你性命无虞。”

秦景行心中一动,敏锐地察觉到阏逢态度的转变——从最初的凝重探究,到听闻他身份后的急切,再到此刻的郑重承诺,显然与他母亲长公主有关。

他不禁开口问道:“大师兄似乎认识家母?方才听闻我的身份,态度便截然不同。”

阏逢闻言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眼底带着几分促狭:“你这孩子倒是敏锐。不过啊,你不问我,说不定我聊着聊着就说漏嘴了;可你既然问了,我反倒不能说了。”

见秦景行面露疑惑,他又补充道,“这里面的缘由,你日后亲自去问长公主便是,由她亲口告诉你,才最合适。”

秦景行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父母偶尔提及的往事——曾与昆仑前任家主有过旧交。想来阏逢的态度转变,定是因为这层旧识关系。

他不再多问,微微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大师兄费心。”

阏逢望着他神色复杂,“以你的身份地位,本不必为这血符冒此奇险——毕竟用一次便可能废了一身修为,绝非明智之举。想来,你是为了救我那小师妹,才主动动用了这符咒?”

提到玄黓,秦景行的眼神柔和了几分,语气却异常坚定:“她没事就好。当时情况危急,她跳海寻援生死未卜,我若不借助血符之力赶去相救,恐怕早已阴阳两隔。”

阏逢看着他眼底的关切,心中微动,随即正色道:“你对我师妹的心意,在下明白了。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凤凰血符的反噬不会等人,若等到它彻底爆发,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必须提前着手,设法化解这反噬之力。”

他眉头依旧紧锁,语气凝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体内这股灵力看似强劲,实则是符咒强行催发的假象,一旦反噬来临,不仅之前的旧伤会彻底爆发,连脏腑都可能被这股暴戾之力撕裂。不能等,必须提前着手解咒,否则神仙难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秦景行的脸上:“要解这符咒,你必须把用符前受的伤一五一十说清楚,包括受伤的原因、部位、当时的症状,半点都不能隐瞒。治病如破阵,最忌打无准备的仗。”

秦景行原本已对生死不抱希望,听阏逢说有解咒的可能,死寂的心底骤然燃起一簇火苗,眼中瞬间泛起光亮。

他挺直脊背,不再有半分隐瞒,从出发的任务、遭遇异兽的袭击、为护玄黓腹背受伤说起,到后来晕船加剧伤势、吐血不止的细节,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连自己当时呼吸不畅、胸口发闷的细微感受都仔细描述了一遍。

阏逢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点头回应,等秦景行话音落下,他才沉声道:“你先前的伤看着只是皮肉翻卷,实则已震损脏腑,尤其是脾胃运化功能受损严重——这也是你后来伤口出血不止的根源。另外,你的脉象虚浮中带着一丝滞涩,不像是外力所伤,倒像是……心疾?”

秦景行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涩地点了点头:“大师兄好眼力。我自小就有心疾,是先天的,平日里倒不碍事,只是情绪激动或重伤时,容易心悸气短。”

“先天心疾多是心脏结构有异,这毛病我也根治不了,只能靠药物与静养慢慢调理。”阏逢坦诚相告,语气却依旧平稳,“但眼下解咒、修复脏腑是当务之急。治疗过程中需调动全身气血,你的心疾怕是要跟着遭罪,可能会出现胸闷加剧、心悸不止的情况,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秦景行没有丝毫犹豫,眼中满是决绝:“无妨,只要能解咒,能有机会再看着阿壬醒过来,这点罪算什么。大师兄,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越快越好,就现在。”阏逢说着便起身翻找药箱,从里面取出银针、陶制药罐和几包封装好的药材,动作麻利地准备起来。

秦景行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现在?”他原以为至少要筹备几日,没想到如此仓促。

阏逢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趁我那小师妹还没醒,赶紧把最难受的步骤熬过去。她要是醒了看见你这副模样,指不定要红着眼眶跟我闹,说我下手太狠。”

秦景行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耳根也热了起来。

他想起玄黓平日里看似跳脱,嘴上总说“就爱看你病恹恹的样子”,却在他重伤昏迷时默默为他擦汗喂水、偷偷红着眼眶的模样,心头一阵滚烫。原本因即将到来的治疗而生的紧张,竟消散了大半。

他不再多言,乖乖躺上榻、闭上眼,放松身体任由阏逢施为。

只见阏逢指尖凝起一缕温和的灵力,轻轻点在他的眉心,那股灵力便如溪流般缓缓渗入,顺着经脉游走全身。

秦景行能清晰感知到灵力的轨迹,随着阏逢不断注入灵力,那股温和的力量逐渐变得磅礴厚重,如同江海般包裹住他的经脉。

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以往吸收外界灵力时,那些力量总会滞留在丹田处,需耗费心神慢慢炼化,稍有不慎还会导致气血翻涌。

可此刻,阏逢的灵力却能自由调动他全身的气息,连平日里最难疏通的几处淤塞经脉,都被这股力量温柔地撑开、滋养。

他忍不住睁开眼,看着阏逢专注的侧脸,心中满是震撼——这般精湛的灵力操控之术,远超他见过的许多修行前辈。

“大师兄年纪轻轻,修为竟已如此深厚。”秦景行由衷感叹,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

阏逢闻言,嘴角勾了勾,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歇,依旧专注地引导灵力探查他的脏腑:“修行之道,贵在用心。既能沉下心钻研医术,耐得住几十年枯燥的药理琢磨,用来修行又有何难?所谓‘触类旁通’,大抵便是如此。”

说话间,他的灵力已探至秦景行的丹田,感受到那处滞留的灵力与秦景行自身气息的微妙差异,不由得轻笑一声:“你这体质倒是挺有意思。丹田像是个‘储物罐’,只进不出,还得自己慢慢‘打磨’才能用。以往修行时,灵力堵在丹田,肚子没少发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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