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这贱奴,能有什么办法?”
“小姐,只需要找个与您有几分相像的,代嫁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要委屈您一段时间,待在院子里不要外出,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您还在金府,等过段时间纯王爷那边出了变故,再等上几个月,让老爷对外宣布您自小在庄子上养病,现下要接回府,这事就算圆了。这样金府遵了圣旨,您也不会受什么苦呀。”
金原舒眯了眯眼,垂眸,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冲小嘉摆手,“小嘉,你去,扶她起来。”
“似容,你抬起头来。”她的情绪显然平复了许多。
似容一脸谄媚的望着金原舒,“小姐,您看我这个办法怎么样?是不是能解决您忧心的事?”
金原舒掐住似容的脸颊,一个理所应当的想法浮了上来。
那活阎罗煞气克妻的事人尽皆知,反正嫁过去的女人左右活不过一个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代嫁是个好办法,谁也不得罪,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只是折一条贱命而已。
至于人选,近在眼前。
似容能得这个贱名,全凭与她有四五分相似。
她用指腹推了推似容单薄的脸颊,喃着,“施以粉黛,倒不是不能以假乱真……”
“小姐?”似容微微抬着头,那双发亮的眼睛向上望着金原舒,显得有些呆傻,看着也蠢笨。
金原舒嗤笑,“你的主意不错,今天这顿鞭子,便免了吧,我会跟爹娘说的,滚吧。”
“谢小姐宽恕,谢小姐宽恕,奴婢感恩戴德!”
似容走出来,脚步轻快地往前迈了两步,意识到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收住了嘴角的笑意,她对上似雨担心的眼神,冲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事。
小嘉也走出来,喊道,“都滚进来收拾!似容,下去换身衣服。”她将伤药甩给似容,说话不怎么爽,“这药是小姐赏你的,把身上的伤疤都仔细涂涂。”
“谢小姐赏赐!”似容欢快地作福。
夜里,大通房里所有人的呼吸声渐渐安稳,似容蹑手蹑脚闪出门。她隐在角落的黑暗中,等了十几个呼吸,确认四下没有人跟出来,也没有任何动静,才放心走了。
来到金府后不久,她就寻摸了一个偏僻墙角,挖了个浅洞。去掉掩饰的砖石,就能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府。似容身量极薄,又极瘦小,挖的洞也小,即使被人发现了这个洞,也只会觉得是个狗洞。
意外来京这五年,就是这方狗洞,为她带来了不少“精神食粮”。虽然饭吃不饱,京城里上上下下的消息却知道不少。
似容往城东的**集市奔去,那是个夜里热闹的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她来到一处墙根,从草垛后熟练地掏出一个小狐狸面具,将固定的绳结穿进发髻里,妥帖地前后确认好不会被扯掉下来,混入人群中。
她没有任何逗留,直奔九天夜话楼的方向,扔了几文茶钱进门,寻摸了一个离大门口近,又不起眼的位置,咔嚓咔嚓磕着瓜子,等着今天的夜话人登场。
夜话楼越来越热闹,不一会儿,二楼的廊上也都倚满了人,再往上,三四楼的雅间陆续亮起了灯,人头攒动,说话声此起彼伏。
似容竖着左耳,一边嗑瓜子,一边偷摸听着坐在旁边的兄弟俩聊天。
“昨天那个大师脱尘录听得少点味道呢,不咋带劲。”
“今天这个带劲啊兄弟,十天前,这老头讲了一段,叫我在葬神族做起灵人,真事一样!今天讲下半场,你看这人多得,老鼠来了都没地方下脚咯。”
那天似容在后院洗衣服洗到半宿,来得迟了,只听到那夜话人的最后几句。今天听这兄弟俩聊天,她才知道故事竟是叫这个名字,心道果然没来错地方。
“诶你知道那个,这几年一直在办喜事冲煞的那位,又死了一个吗?”
“我知道啊!京城里谁不知道啊?”
“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儿?你看啊,咱民间也不是没有冲喜的事儿对吧,可是冲那么一两回,冲得好就皆大欢喜了,冲不好也就罢了,他都冲了七**十个了吧?我觉得有猫腻!你说是不是故意……”
似容更精神了,嗑瓜子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他旁边那人眼珠子一转,道,“总之我觉得不能是他故意杀了,好几年前,他刚回京城,我那会去凑热闹,想看看少年将军啥样,就见他骑着战马打中央路过来,那叫个风驰电掣英姿飒爽,路上趴了条流浪狗啃骨头,赖着死活不走,我都以为他要踏狗过去了,结果他直接停了,下马把狗抱走了!一点不像噬杀之人。”
“嗯,你说的有道理!看来……那就是凶煞把那些女人害死的了!真是可恨。”
另一人点点头。
似容翻白眼,还准备从这哥俩嘴里偷听到点什么有逻辑的分析呢,没想到说了一堆,又绕回凶煞上面去了。
他俩忽然开始耳语,似容忍不住偏头,却听不太清,只听到哥俩里的一个人“啊!”了一声,另一个人叫他压低声音。
“他会亲自过来?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听说他现在全靠那个金蝉大师的挡煞阵法吊着命呢,再找不到能给他冲煞的人,可活不过今年了,现在病得已经跟死了没两样了,怎么可能来咱们这种地方?”
“你别管上头那些人怎么想的,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能在这找到高人治呢?”
“不可能,哈哈,绝对不可能。”
“我还听过一个说法,冲煞是假,其实是要找人给他传宗接代呢……”
说着,两人又开始耳语。
似容环视斜对角四楼的雅间,最后一间房终于亮了,沁黄的光从半敞开的窗扉里透出来,有道人影从窗后闪过。
今天的夜话人登场,一上台,便是掌声雷动。
“诸位!诸位!感谢捧场!开始之前呢,照旧说一句,我讲的故事都是编的,不作数!咱们闲话少说,立马进入正题!”夜话楼立即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台上戴着面具的夜话人,那人略有些驼背,听声音上年纪了,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十分勾人。
“上一回说到,葬神一族,行违天命之事,逆转生死,葬神族人受诅咒,终生只能在暗不见天日的冰渊底下生活,像蛇虫鼠蚁,我那时被一妙龄女子抓进去,居然是做他们的起灵人……”
旁边的两个小哥不时叽叽咕咕,总是引得她想凑近点偷听,倒也真叫她偷听到不少有意思的宫廷八卦,要说精彩程度,台上台下不分上下。
她就这样一只耳朵掰成两半,津津有味地磕出小山堆一样的瓜子,喝了不少茶。
“这葬神族早已引得天怒,上天降下神罚是迟早的事,一夜之间,葬神族竟然全族失踪!他们火上还煮着饭,杯中水也温热,盆中衣物晾了一半,族人却像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踪无迹!”
“更加离奇的是,他们全族供奉的神物,也咻得一下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此时,就听见天上轰隆隆,轰隆隆,传来两声惊雷!”
九天夜话楼里,有人配合着造出了两声逼真的惊雷,似容旁边的哥俩被吓了一大跳,往后一仰双双摔下凳子,大声哎哟了两声,旁边有人大喊,“他俩吓掉凳了!”引得全场哈哈大笑。
“此时天上,好像有道声音,幽幽的,他说着,是时候,取你们的命来了……”
似容听得无聊起来,戳了戳旁边的小哥,变着粗粝的嗓音,“这位小哥,你知道这位夜话人老家是何处吗?”
“哟!原来也是位兄弟,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呢?”
似容尴尬地笑了笑,“家中父母身量都不高,哈哈。”
另一人探脑袋,“小兄弟,你问这个干嘛?”
“我听他口音,像是老乡呢。”
“原来是老乡啊,我每晚都来的,只知道这老头之前是讲些部族趣闻的,自从讲了葬神族的故事,才突然火了。”
“小兄弟,你可以去后台碰碰运气哦。”
“多谢,多谢!”
似容道了谢,将自己碟里的瓜子和茶水推到那哥俩面前,以感谢他俩这半个时辰讲了不少皇亲大臣们的花边新闻。
她在夜话楼后门外的一条羊肠小道埋伏着,一柱香的功夫后,那个微微驼背的夜话人便出现了。
似容怕将他吓走,于是学了两声鸟叫,又学了两声蛙叫,夜话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来。
“阁下,有事?”
“老伯,巷口有家卖吊梨汤的,我请你喝一碗,润润嗓子,聊聊天,如何?”
夜话人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外食,您见谅。”
“没问题的老伯,放心吧,吊梨汤您自己盛。”
夜话人转身就走,似容进了两步,小声道,“诶!老伯!您不觉得,葬神族,这个神字,一点都不好么?一个蛮荒地的小族取这样一个不敬神的族名,简直就是自讨天罚呀?我就不喜欢神字,我觉得,兰字更好……”
那老伯停下脚步,跟着似容往汤铺走去,他盯着那摊主捞出吊梨汤。似容递过去铜板,也接过吊梨汤。他打量着似容的身形,看不出样貌,但目前为止,似乎对他也并无恶意。
“你想问什么,说吧?”似容引他在角落坐下。
“老伯,我知道你后一话要讲什么,你还留了钩子。”
“小兄弟,你若是刚才认真听了,就知道故事已经结局,不会再有下一话了。”
“我知道,方才我听得津津有味,老伯,你讲故事的功力一等一,我说的是真的结局。”
“我说了故事都是我编的,什么真的假的?”
似容两口喝完吊梨汤,又将那梨子啃得七七八八,连核也不想放过,珍惜地嗦干净,恨不得舔舔碗。
她挤了挤中指指腹,将血推到指尖,掏出小刀片,将手指划开一条小缝,挤出一滴血珠,将血珠抹到老伯手背上。
老伯望着那滴血,“你这是干什么?”
“你闻闻。”
他手背发热,抬起来嗅了嗅,一股清幽的兰香,十分浅淡,犹如一根几断的细弦,但他一瞬便认了出来。
“所以我觉得兰字更好啊,老伯,你觉得呢?”
夜话人知道,此人并非敌人而是故人。
而似容也从他轻微抖动的唇角和沉下的眼神中,辨别出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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