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体育课，内容是篮球基础练习。
对于大部分男生来说，这是释放活力的好时机，但对江淮安而言，却是一项需要小心应对的挑战。
他身体协调性不差，但那种过度的敏感，让他在激烈的跑动和身体对抗中格外不适。
每一次与他人的碰撞，哪怕只是轻微的接触，都会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更别提那个巷子夜晚后，腰腹间时不时隐隐作痛的旧伤。
所以，他通常选择站在场边相对安静的位置，完成一些基础的运球和投篮练习，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天也不例外。他穿着蓝白色的运动服，额前细碎的黑发被汗水微微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他拍着球，动作标准却透着一股疏离，目光低垂，尽量避免与场中飞奔的同学有视线接触。
林砚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他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种充满汗水和对抗的场合。即使只是基础练习，他也打得极具侵略性，带球突破时像一头矫健的猎豹，防守时眼神锐利，动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他很快就成了场上的焦点，吸引了不少目光，连体育老师都多看了他几眼。
江淮安尽量不去注意那边热火朝天的景象，专注于自己手下的篮球。
然而，意外总是猝不及防。
一个同学传球失误，篮球高速旋转着，偏离预定轨道，直直朝着站在场边、正背对着球场喝水的江淮安后脑勺飞去！
“小心！”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江淮安听到风声和喊声，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一个橙色的影子在眼前急速放大！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躲避动作，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篮球砸向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猛地从斜刺里冲了过来！
林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跨越了半个球场，在篮球即将砸中江淮安的最后一刻，伸手猛地将球拍开！
“砰！”篮球被狠狠拍落在地，弹跳着滚远。
而由于惯性，林砚整个人也收势不住，直直地撞向了还处于愣神状态的江淮安！
“唔！”
江淮安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狼狈摔倒在地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迅速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前一带！
天旋地转间，江淮安跌入了一个充满汗水、阳光和剧烈运动后炽热体温的怀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同学的惊呼、篮球落地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江淮安的世界里，只剩下手腕上那滚烫的触感，和腰间那只手臂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力道。
林砚的呼吸因为急速奔跑和发力而有些急促，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江淮安的耳廓和颈侧。那种过于亲密的距离，以及身体大面积接触带来的强烈刺激，让江淮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耳根瞬间红得滴血。身体内部那种异常的敏感度被放大到了极致，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陌生而强烈的信号。
他僵在林砚怀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膛下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感官。
林砚似乎也愣了一下。怀里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清瘦单薄，触手之处，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一种细腻的冰凉和……轻微的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他低头，就能看到江淮安通红欲滴的耳垂，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长而密的睫毛。阳光下，对方白皙的皮肤几乎透明，那根总是泄露情绪的呆毛，此刻正紧紧贴着汗湿的额发，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林砚心头，快得抓不住。
他松开揽在江淮安腰间的手，但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却没有立刻放开。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皱着眉头，语气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事吧？”
江淮安这才如梦初醒，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他低着头，心跳如擂鼓，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事。”
手腕上被握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灼热温度和粗糙的薄茧，一阵阵发烫。腰侧被揽过的地方，更是像有电流窜过，酥麻感久久不散。
林砚看着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模样，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刚才情急之下没控制好力道，撞得不轻。
“下次站远点。”他丢下这句话，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像是在掩饰什么。然后转身，走向那个滚远的篮球，背影依旧挺拔，但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
周围的同学这才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江淮安有没有事。
江淮安胡乱地摇着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林砚的背影。阳光下，对方运动服的后背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刚才那一刻的靠近、手腕的触感、腰间的力道、灼热的呼吸……所有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简单而混乱的认知。
这比雨**伞，比天台上对话，都要来得更直接，更……具有冲击力。
体育课剩下的时间，江淮安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和腰侧，像是被烙下了无形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意外。
而那个始作俑者，林砚，在剩下的练习中，似乎也刻意避开了他所在的区域。
但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一种名为“意外接触”的种子，在汗水与阳光的催化下，悄然破土。而江淮安那片荒芜的心田，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雨，搅动得泥泞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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