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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哥哥们的忏悔录

江淮安抱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熊昏昏沉沉睡着后不久,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江郁南、江説苏和江米兰三兄弟一起走了进来。他们原本是来商量后续治疗和如何安抚这个突然病倒的弟弟,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同时愣在了门口。

宽敞的病房里,他们那个一向清冷自持、甚至有些孤僻的四弟,正蜷缩在病床上,怀里紧紧搂着一只几乎和他一样大的棕色泰迪熊。他脸颊上还带着高烧未退的红晕,眼睫上沾着未干的泪痕,睡颜却透出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近乎依赖的脆弱和安宁。而床边的空地上,竟然还堆着小山一样的各种毛绒玩偶,将这间冰冷的病房衬托得……有些诡异,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温馨。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以至于三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哥哥,一时间都有些失语。

江米兰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那堆玩偶,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这什么情况?老四什么时候好这口了?”他印象里的江淮安,应该和这些幼稚柔软的东西毫不沾边。

江説苏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玩偶,最后落在江淮安抱着熊的手臂上,眉头微蹙。作为医生,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玩偶的出现,以及弟弟此刻睡梦中流露出的神态,都指向一种强烈的心理需求——对安全感和慰藉的渴望。而这种需求,在过去,是被他们完全忽略的。

江郁南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江淮安。看着弟弟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自觉蹙起的眉头,看着他那份与年龄不符的脆弱。他想起了那天在书房,自己冷静甚至冷酷地揭开那个残忍真相时,江淮安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死寂的眼神。

他一直以为,让江淮安知道真相,是为了让他“懂事”,明白家族的“良苦用心”。但现在看来,那番话,或许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亲手斩断了这个孩子对家庭最后一丝微弱的幻想。

一股迟来的、陌生的情绪,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江郁南向来冷静自持的心脏。那不是愤怒,也不是算计,而是一种……近乎愧疚的钝痛。

他是不是……做错了?

病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江淮安偶尔因为呼吸不畅而发出的轻微鼾声,和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江米兰挠了挠头,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小声嘀咕:“说起来……老四好像从小就挺喜欢毛茸茸的东西?我记得他小时候,是不是差点被一个大熊玩偶拐走过?”

他这话像是打开了某个记忆的开关。江説苏也想起了什么:“有一次小区里有人遛萨摩耶,他呆呆地跟着走了好久。”

这些被他们当作“孩子气”、“有点愣”而一笑置之的琐碎细节,此刻串联起来,却勾勒出一个与他们认知中截然不同的江淮安——一个内心柔软、渴望温暖、却因为“懂事”而被强行压抑了所有喜好的孩子。

而他们,作为哥哥,却从未真正试图去了解过。

江郁南走到床边,伸出手,想替江淮安掖一下被角。他的动作有些生硬,带着久居上位的疏离。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被角时,睡梦中的江淮安却像是受到了惊吓,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将怀里的熊抱得更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屏障。

江郁南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了弟弟潜意识里对他的……畏惧和抗拒。

一股更深的涩意涌上心头。他缓缓收回手,转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背影显得有几分罕见的落寞。

江説苏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大哥,我们是不是……一直忽略了淮安?”

江郁南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江米兰也凑过来,叹了口气:“其实老四挺乖的,就是太闷了……我们好像,确实没怎么带他玩儿过。”

忏悔的情绪,无声地在三个哥哥心中弥漫开来。他们习惯了将注意力放在需要精心呵护的江安锦身上,习惯了江淮安的“省心”和“懂事”,却忘了,这个安静的孩子,也同样需要关爱和注意。

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喜好,那些被忽略的沉默,那些强装出来的坚强……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谴责,敲打着他们的良心。

“等他病好了……”江郁南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多陪陪他。”

这句话,像是一个迟来的承诺,也像是对他们自己过往疏忽的一种弥补。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难以完全修复。有些温暖,一旦错过,或许再也无法由他们给予。

病房里,哥哥们的忏悔悄然进行。而病床上,江淮安依旧沉睡着,怀里紧抱着那只来自另一个人的、带着霸道暖意的熊。

他并不知道哥哥们内心的波澜。即便知道,那颗被伤透的心,是否还能轻易被温暖,也是一个未知数。

光从缝隙照入,但最先窥见光亮的,或许并非原本就在黑暗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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