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安的肺炎在医院精心的治疗下,逐渐好转。烧退了,咳嗽减轻,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但那种从心底透出来的疲惫和疏离感,却似乎比以前更重了。他依旧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要么看着窗外发呆,要么就抱着那只最大的泰迪熊,像是在汲取某种无声的力量。
哥哥们履行了“多陪陪他”的承诺,来医院的次数明显增多。江郁南会带来一些商业杂志,试图和他讨论些浅显的经济问题(通常以江淮安的沉默告终);江説苏会细致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调整用药(专业但缺乏温度);江米兰则变着法儿地带来新游戏和搞笑视频,试图活跃气氛(效果甚微)。
他们的关心,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看得见,却触摸不到真实的温度。江淮安能感觉到他们的努力,也配合地点头或摇头,但心底那片冰原,并未因此而融化多少。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江米兰因为战队有紧急训练,提前离开了。江説苏被一个临时手术叫走。病房里暂时只剩下江淮安和过来送文件的江郁南。
江郁南处理完公事,合上电脑,看着靠在床头安静看书的江淮安(书是林砚之前偷偷塞进他书包里的一本游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淮安,关于学校那边……”
江淮安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论坛的事情已经平息了,但影响还在。”江郁南的语气尽量平和,“考虑到你的状态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和父亲商量了一下,觉得或许给你转个环境会更好。有一所国际学校,氛围更单纯,教育资源也很好……”
转学。
这两个字像一块冰,砸进了江淮安看似平静的心湖。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江郁南,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慌乱。
转学?离开现在的学校?离开……有林砚在的地方?
虽然他和林砚的关系混乱又危险,虽然那个人总是让他不知所措,但……那是在他冰冷世界里,唯一一团不按常理燃烧的、滚烫的火焰。是暴雨夜找到他的手,是病房里堆满毛绒熊的……那个疯子。
他不能走。
这个念头清晰而强烈地冒了出来。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我不想转学。”
江郁南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拒绝,眉头微蹙:“淮安,这是为你好。那个环境不适合你,尤其是那个林砚……”
“和他没关系!”江淮安下意识地反驳,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是我自己不想转。我……我喜欢现在的班级。”
这个理由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
江郁南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审视着江淮安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和眼底的抗拒。林砚这个名字,像一根刺,精准地扎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看来,那个转校生的影响,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江郁南的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手续已经在办了,下个月就过去。”
说完,他不再给江淮安反驳的机会,拿起公文包,起身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病房里恢复了寂静。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江淮安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们要把他送走。像处理一件有瑕疵的物品一样,把他送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彻底隔绝他与林砚的任何可能。
绝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以为住院这段时间的平静是暂时的喘息,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更彻底的放逐。
他该怎么办?
反抗?他拿什么反抗强大的江家?顺从?那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混蛋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林砚的信息。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
【老东西要送你走?】
江淮安看着这行字,心脏狂跳。他怎么会知道?消息这么灵通?
他颤抖着手指回复了一个字:
【嗯。】
信息几乎是秒回:
【敢走试试。】
【晚上等我。】
言简意赅,依旧是林砚的风格。没有安慰,没有计划,只有霸道的命令和一句“等我”。
但就是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道强心剂,注入了江淮安绝望的心田。
晚上等他?他要做什么?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星,在江淮安脑海里闪现——
私奔。
这个只在小说里看过的词语,此刻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离开江家,离开这一切的冰冷和算计,跟林砚走。哪怕前路未知,哪怕充满危险,但至少……是和他在一起。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恐惧,手脚冰凉,但与此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叛逆的冲动,也在心底疯狂滋长。
他受够了被安排,被当作工具,被无视真正的感受。
他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绚烂的橘红色,像是一场盛大逃亡的背景。
晚上等他。
这一次,他是否应该,鼓起毕生的勇气,去抓住那束危险又迷人的光?
转学通知像最后的通牒。
而林砚的“等我”,则成了绝望中唯一的稻草。
一场未遂的“私奔”计划,在黄昏的病房里,悄然酝酿。而决定的重量,压在了江淮安看似单薄,却已悄然改变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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