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剑术实践比想象中枯燥得多，大概因为她们掌握得太快，可还是被按着去练基础。克莉丝汀挥剑的姿态格外“漂亮”——标准、有力、张弛有度。她嘴唇紧抿，却还是勾起微笑。塞西娅看得出她的自信——在树荫底下，同她隔着段距离，她已在那儿偷懒有一会了——那股气质却是无法忽视。又一个完美的步劈！学生总算是从能训练场上下来。克莉丝汀把已千疮百孔的木剑随意丢进器材盒子里。她走过来，坐到塞西娅身边。闪烁的汗珠在她袖子随手一抹下消失。她拉动衣领，以此散热。塞西娅盯着她。克莉丝汀意识到，她转头，笑得眯起眼睛。
“算是比较轻松的课了。”
“嗯……就是耗体力……动作倒是不难掌握。”
克莉丝汀往塞西娅边上又挪了挪。她抬手，把塞西娅抱腿的双手拉开，把她蜷着的腿摁直。
“放松点，塞西娅。”她笑，“你这么缩着不热么！”
塞西娅坐直了些，两腿自然盘曲。她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这却是起到了反作用。她肌肉更紧绷了，她无奈放弃所谓的“调节”。
“老师刚刚没发现吧？我偷懒的事……”
“放心好了！那么多学生呢，你又在中间，她哪会一个个数呢。”
“好……”塞西娅眼睛瞥开，去扯着地上的草。它们顽强得很，茎脉断了，根也会死死抓住土地，好像它们知道自己是这片学园的支持。塞西娅又想起黛莲娜老师的话——她果然是改不了口，在她眼中，老师就是老师。
“黛莲娜和你说了什么啊？”
克莉丝汀凑过来。她表情淡淡的，说不上是好奇、担忧还是什么别的，接着她又笑起来，盈盈笑意在碎光线间闪烁。塞西娅抬头看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皱眉。
“在批评一个人的时候，会用些好话来刺对方么……”
“比如说你在她课上睡觉，然后她说你明明很优秀什么的？”克莉丝汀哈哈笑起来——这是句随口的玩笑，却实实在在戳中了塞西娅。皱着眉头的女孩又抿嘴。
“看来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她真和你这么说了？哈哈哈……”克莉丝汀放肆起来，她半跪着，拍拍塞西娅的肩膀，“好啦！反正她不管怎么说，你该逃的课还是会逃喽，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想那么多啦！不过真奇怪，她干嘛要和你这么说。”
“倒也不是……她说我是‘王国的未来’……”那自言自语的声调、那低眉忧郁的表情又在塞西娅面前晃悠了。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克莉丝汀她首先想到了“王冠”——接着她觉得讽刺，自己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若国家的君王是她这样的人，那么国家就要完蛋了——
克莉丝汀沉思了一会儿。她又坐下，看着塞西娅恢复蜷缩的动作。她的头发比起克莉丝汀略微干燥，于是总如杂草堆般刺挠着。克莉丝汀抬手去揉那片“杂草”，她顿了顿，又发出一阵笑声。
“塞纶老师都说了不要多想了——只要把学业修完，到时候恢复记忆了不就都知道了吗？”她顺手点了一下塞西娅抬起来的鼻子，后者眨巴着眼睛后缩。“好啦好啦，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嗯？”
话是这么说……
“你上午问了黛莲娜老师什么？”
塞西娅脸半埋于膝盖，她微微歪头。碎头发扎到她的眼睛，她抬手将它们别到耳后。克莉丝汀也学她的坐姿，把脸靠在膝盖上，看着塞西娅，一如既往地笑。
“当然是指环的事情啦。她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医务室找她。”克莉丝汀打量到自己的右指。“我目前好像没什么问题。”
上半月又跳了一个——塞西娅想起塞纶老师的话，她有些不安。
“跳了一个什么……”
“跳海吧，我想。”克莉丝汀回应了塞西娅莫名其妙的自由自语。对方因此而惊讶，克莉丝汀歪头看着她。她又笑了。
“怎么了？”她眯起眼睛，丝丝笑声在风中打着颤。“我去问了学长——上个月有几个人跳海了——两个教师，一个学生。我不太清楚……海洋……应该在学校外面——教师就说得通了，学生应该是和教师一起的，没听说过有逃出去的学生——逃出去的话，情况就不会那么清楚了。对了——”她站起来，“这个学校叫‘漂流瓶’——很有意思，对吧？就像我们是在海上漂泊的——说不定是真的呢！”她眼睛睁大，斜瞟过树叶间缝——似是思考。光点在她虹膜中流转。她天真如孩童的笑容永远在脸上，好奇写满这张脸。或许是这份探索的**让她总是活力十足。她双手后背，在塞西娅边上蹦跳。制服裙子沾上杂草，攀粘于褶皱间。
老师叫集合了。
“……签到帮我点一下……”
“你又不去吗？”
塞西娅摇摇头。大概因为这闷热的空气、刺眼的光线——她心烦地想死。克莉丝汀笑容淡淡的——即便已无多少笑意，她还是勾勒着弧度。
“好——”她比了一个wink。
塞西娅挪了挪位置，躲到树木草丛之间。那发丝与枝蔓融为一体了——也算是个优点。她哑然失笑。瞥着克莉丝汀兴致勃勃的背影——她被老师叫到前面去做示范。
万众瞩目的克莉丝汀。
塞西娅眨了眨眼睛，仿佛也有光线在她眼中闪烁了。
不要多想……是吗？
克莉丝汀和自己这么说，可是，明明她才是想得最多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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