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的隆冬飘着小雨，黑压压的云层逼近整座城市，平白的让人觉得压抑。
易烁站在窗边，平静地看着玻璃上的雨丝汇聚成水珠落下，客厅里的灯光反射到玻璃上，映照出他些许沧桑的面容。
他单手滑进裤兜里，嗓音略微嘶哑地问：“什么事？”
秦衍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但他还是听清了：“今晚八点在‘MK’酒吧给你接风洗尘，别说不来。”
易烁昨天刚回国，连轴转了好几趟航班，即使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身体的疲惫感任然没有消除。
他本能想拒绝。
但秦衍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怨怼似得开口，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想当年你一声不吭地就出了国，可真不够意思！”
易烁紧绷着嘴角，不想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多做解释，就简单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秦衍啧了声，似乎有些不满：“想道歉就出来跟大家伙一起聚聚，吴琨景和其他几个你认识的朋友都在。七年没见了，别扫兴哈！”
听到吴琨景的名字，易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向来不喜欢吴琨景，那家伙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不吝。
同样的，因为易烁每次都冷脸对待吴琨景，导致吴琨景也很讨厌易烁！
秦衍和吴琨景说不上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因为两个人都爱喝点酒，所以这种聚会通常都能凑在一块儿。
更何况这次是秦衍组的局，秦衍又是易烁为数不多的能够交心的朋友，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行。”犹豫了下，易烁还是答应了。
他挂了电话看时间才五点多，打算洗个澡再出门。
*
晚上八点过，易烁推开“MK”酒吧的包厢门，音乐戛然而止。
包厢里的装修奢靡低调，天花板上安装着智能彩灯，能跟随音乐的节奏变得舒缓或者闪动。
音乐停下的瞬间，最后一抹光晃了晃易烁的眼睛，他抬手挡了下，而后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易烁你来晚了，先自罚三杯吧。”
易烁从指缝中淡漠地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吴琨景。他嘴角还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让易烁没来由的感到厌烦。
眼睛适应了明亮的暖黄色光线，易烁手垂下的瞬间，挑了下眉毛，并不打算接吴琨景递过来的酒。
秦衍见状，忙跑过来勾着易烁的脖子，开始笑嘻嘻地打圆场：“我们家易烁刚回来，你可别欺负他，这酒我就替他喝了。”
说完，他另只端着酒杯的手，和吴琨景递到易烁面前的酒杯轻轻碰了下，仰头喝完这杯酒，又将易烁拉到沙发边坐下。
秦衍拍拍他的肩，低声说：“你先玩着，我去趟洗手间。”
易烁点点头，视线在秦衍的背影消失后收了回来。然后端起桌子上的酒沉闷地喝了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起一阵灼热。
吴琨景坐在沙发另一端，手里把玩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打火机，盯着易烁嘲讽道：“听说你在M国创业了？厉害啊！”
易烁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但吴琨景并不打算放过他，拔高音量转了话锋：“听说外国人都很开放，易烁你有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易烁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酒杯，液体在杯中旋转、晃荡。他连眼皮都没朝着吴琨景那边掀起，嗓音淡淡地说：“关你屁事！”
吴琨景故作不满地啧了声，但语气还是带着讥笑，“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冲？！”
易烁这才抬眸朝着吴琨景看去，带着挑衅地开口：“有问题吗？”好似吴琨景只要说句“有”，他手里的酒杯马上就会砸过去。
——易烁脾气冲是出了名的，也因为这个烂透了的毛病，像个缩头乌龟在国外躲了七年！
其他几个划拳喝酒的公子哥听见声音都慢慢地停了下来，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感到不自在。
哪知吴琨景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浓，打趣道：“开个玩笑嘛，别生气！今天是给你接风洗尘的，我给你准备了份大礼。”
他神神秘秘地看着易烁，然后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进来。”
众人疑惑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只见有个化着淡妆的男子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在人群当中搜寻到了目标。
他欢快地在易烁旁边坐下，破洞的黑色衬衫若隐若现的露出腹肌，双手又亲切地搭上了易烁的手臂，贴近易烁的耳边轻柔道：“易少~我叫球球，今晚由我陪您！”
空气瞬间凝固起来，几位公子哥都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还有这出戏？！
易烁陡然拧着眉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忍耐的波动。他捏着酒杯的手指缩紧，指尖逐渐开始泛白。
知道自己性取向是同性时，是在易烁读大二那年。而且整个圈子里知道他性取向的人只有秦衍，那吴琨景又是怎么知道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易烁懒得深想，更懒得去问些什么。吴琨景送他的这份“大礼”带着**裸的嘲讽，他忽然感觉到耳边有嘲弄的笑声。
他深吸口气，内心秉着“脾气不要那么暴躁”的态度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但球球很快就又贴了上来。
易烁心里的那股火直窜上天灵盖，有些抑制不住地冷声喝道：“滚！”
球球浑然不觉得难堪：“易少要人家滚到那里去，床上吗？”
调/情的话让易烁再也遏制不住怒意，推开球球后猛地站起来，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几乎是咬着牙吼道：“吴琨景你他妈是什么意思？”
吴琨景往后靠在沙发上，摊开双装作无辜：“听说你喜欢男人，我这不是投其所好吗？球球可是新来的，还没开/苞呢，干净得很！”
听到“你喜欢男人”这几个字，多年前的画面犹如幻灯片在易烁脑海中播放。他忍着不适感强迫自己忘掉，随即扬着拳头砸向了吴琨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包厢里的其他人纷纷过来进行阻拦，好在易烁并没有要继续的意思，只拽着吴琨景的衣领讥笑道：“既然你这么懂，那就送给你玩了，今晚无论你点多少个，所有的消费都由我来买单。”
易烁说完，抓起黑色羽绒外套，浑身带着戾气离开了。
冬夜的风寒冷刺骨，毛毛细雨在他的发丝上凝聚成了水珠，易烁靠在车门外面点了根烟，以此来平复刚刚的心情。
火焰很快就燃烧到了末端，他将烟头摁灭就上了车。正准备发动车子时，秦衍打来了电话，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
“易烁，你没事吧？”秦衍的声音充满了担忧，“我没想到吴琨景那个滚蛋竟然做出这种事，你放心，我已经将他给揍了。”
易烁呼出口白气：“我没事，就先回家了，你们接着玩吧。”
“你这话说的像是被我抛弃的小媳妇儿。”秦衍打趣了句，“我现在去找你，咱哥俩单独喝点。”
“不了，牙疼。”
秦衍站在包厢外面，皱着眉问：“疼的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易烁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挂了，我开车呢。”
雨夜，rs7在宽阔的马路上风驰电掣，砸下来的雨滴被风刃划破，道路两边的树影湮灭于不见五指的天幕中。
半个多小时后，易烁回到了冷清的家里。
也不知是不是在酒吧时的那股子火气牵扯到了左侧下颚，竟然真的有些隐隐作痛。
“操，还真是不能说！”他骂了句。
牙疼就像冬夜的雨，来的迅猛狂烈。家里常备的止疼药也因为易烁出国这几年，早就被来打扫的阿姨扔掉了。
他蜷缩在沙发上，痛苦地捂着左脸。就像是有人用锤子不断敲击他的下颌骨，疼得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这时秦衍又打来了电话，他艰难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易烁，你平安到家了没？”
“到了。”易烁的嗓音因疼痛而变得嘶哑起来，“我牙疼的厉害......”
秦衍了然：“等着，我现在就往你家赶。”
当门铃响起时，易烁几乎是踉跄着去开门的。
秦衍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这么严重？走走走，赶紧上医院。”
秦衍选了家易烁公寓附近医疗技术最好的口腔医院，猛打着方向盘直奔目的地。
当分诊台的白炽灯晃着易烁眼睛，他不由得将眸子眯了起来，好看的五官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头顶洒下的白光将他的神情暴露于人前。
秦衍帮易烁填好了看诊的单子，分诊台的护士火急火燎地领着他们去到了看诊室：“周医生，有病患！”
易烁闻言愣了片刻，眼睛直勾勾地去打量坐在看诊室里的医生，内心期盼着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小。
看诊室的大灯被周医生后面那块浅蓝色的帘子挡住，导致屋内的光线并不明朗，幸好那张白漆长桌上面摆着小小的台灯，照亮了周医生面前的区域。
周医生穿着墨绿色的刷手服，带着医用级别的口罩，低着头在写些什么东西。
听见声音，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在看到那双淡棕色的瞳孔时，易烁如遭雷击，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连呼吸似乎都静止了——竟然真的是他？！
这双眼睛曾在易烁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这世界，还真就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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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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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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