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医生你要信我！”
病人拍桌而起，他面目狰狞，抓住闻亭雪的肩膀用力摇晃，他在极力地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信你，你先坐下，不要激动。”闻亭雪安抚性地拍了拍肩膀上的手，示意他坐下。
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睛，如有魔力一样，原本激动的病人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缓缓坐下，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闻亭雪缓声道：“李先生，你能再为我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吗？如果觉得太痛苦也不必为难自己。”
李先生闻言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样，抱住自己的头，用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神经质般念叨：“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她就在那里看着我！那一双眼睛我忘不掉、忘不掉！”
李先生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闻亭雪：“她就在那里，医生，你没有看到吗？难道就我一个人看到的她吗？”
“她每天趴在我的背上、我的床底、我的衣柜，哪里都有她，她无处不在！”说着，男人像是看到什么非常恐惧的东西，把自己蜷缩起来，“她来了！她来了！她就在窗帘后面！”
闻亭雪起身，把身后的窗帘“唰”一下拉开，刺目的阳光打在办公室里。
“这里没有任何人，李先生，这里很安全。”闻亭雪说道，走到李先生的背后，轻拍安抚。
李先生缓缓抬起头，兴许是阳光起了点作用，又或许是心理咨询室被闻亭雪布置得很温馨，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在我家无时无刻地盯着我，她有无数双眼睛，那道目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医生，我一生积德行善，你说，我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呢？”男人的肩膀塌了下去，话语中尽是哽咽之声。
闻亭雪在心里默默做了个评估，这人怕不是认知障碍。
“李先生，我很相信你说的，并且我也相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但是作为你的医生，任何可能我都需要考虑，你自述有精神病史，是否有可能考虑是旧病复发呢？”闻亭雪倾斜身体，微微皱起的眉目中带着淡淡的困惑。
李先生吞了口唾沫，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脸上是亲和力十足的微笑，英俊的面容和优秀的身段可以说得上一句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他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他又咽了口唾沫，磕磕绊绊说：“可是、我的病好了啊。”
“这样，我把您推荐到市医院的张医生那里去，张医生是京城享有美誉的大夫，资历深厚能力优秀，让他为您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何？”闻亭雪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病人。
“可是、可是……”李先生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个所以然来，他也是费尽心思才约到了这位著名的心理咨询师。
“先生，也许做个检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我这边随时欢迎您的再次来访，您不用担心。”闻亭雪说。
言罢，李先生点点头，拿着闻亭雪送的香薰走出了心理咨询室的大门。
此时，闻亭雪身旁的沙漏刚好漏完最后一滴，他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钢笔在今日来访者名单上李先生的后面写上——疑似被迫害妄想症。
“物理上的脑子有病。”闻亭雪呢喃道，比起某一些利用玄学的资深心理咨询师，他只相信科学，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唯物主义战士，在他这里任何灵异玄学除了用科学解释还是用科学解释，不是物理上有病就是心理上有病。
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闻亭雪合上笔记本，起身，换了件衣服，朝门口走去，准备下班。
“闻医生，下班啦？感冒好点了？”前台朝他打招呼。
别看闻亭雪是一大男人，长的也并不弱小，但他体质特差，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容易生病，每次流行什么病毒都有他一份。
“嗯，谢谢关心好的差不多了，你跟小谈也早点下班。”闻亭雪说。
“嗯嗯，我等会谈助理，闻医生再见。”前台跟闻亭雪挥手拜拜。
闻亭雪走出工作室大门，还没走两步，就被一身材高大的人拦住了。
“闻医生您好，我们是警察局的，您现在涉及到了一桩重大案件，请您配合调查。”男人说着，掏出自己的警官证给闻亭雪看。
“你不介意我搜一下你的警号吧？”闻亭雪问，现在骗子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应该不会直接在大马路上堵你吧？
“您随意。”
闻亭雪掏出反诈APP输入了警官证上的警号，页面跳了一下，真跳出来一个身份核实的页面。
只是……你不能说这照片上丰神俊朗、年轻帅气像男大一样的人是面前的大块头吧？
闻亭雪把手机屏幕对着男人：“你的意思是这上面的照片是你？”
男人看到页面也是一愣，正要开口，就被闻亭雪打断了：“你可不要说那个时候你还很瘦。”
男人脸上闪过尴尬的表情：“不是……这个应该是我们系统录错了。”
闻亭雪一脸“你在逗我玩呢”的表情，这都什么世道，扮假警的人光明正大在大街上拦路人？这是很严重的治安问题了好吗？
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拨打110：“警察叔叔这里有扮假警的骗子……”
二十分钟以后，警察局，特殊观察室。
闻亭雪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回忆了一下，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那照片上的是你？”
“是我。”男人面无表情回答，他看着很年轻与稳重的气场完全不相符。
闻亭雪没忍住：“那个时候你还很瘦？”
“我现在也不胖吧？”男人看着他说，“别玩你那梗了。”
Sorry啊，熬夜背梗忍不住。
闻亭雪认真起来：“你们现在搞诈骗还搞个像样的窝点？话说，你们骗子也卡颜吗？”
因为对面的男人确实帅啊，对他胃口了。
“听说闻医生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很好，绩点拿满，次次榜一，原本以为是个正经性格，是我太先入为主还是你和京大的闻亭雪不是同一个人？”男人板着脸，看着很有威慑力，“电话你打的是110，也是警车把你接来的，我们局的位置也不是很偏。”
确实，他举的例子足以证明他不是诈骗犯了，但是——骂人傻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闻亭雪摊摊手：“活跃一下气氛嘛。”
其实是上班太累下班后没有什么精力和别人周旋了，做回自己摆烂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楼让尘，今天出现那种情况是系统的bug，已经提交反馈了。这次找你只是普通的询问，你当做聊天就行，不过，你也不想天天往警察局里跑，所以请都如实回答，问完了你可以随时走人。”男人说。
闻亭雪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闻亭雪坐直了：“所以你们找我什么事？警官，我做人问心无愧，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李永连，你认识吗？”楼让尘问。
闻亭雪好看的眉头一皱，这不是今天接待的那个脑子有病的病人吗？他答：“认识，今天刚到我的咨询室咨询过，怎么了吗？”
“他现在被卷入一桩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之中，因为你是跟他紧密接触过的人，我们需要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楼让尘说。
闻亭雪点头：“配合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但是这次只是普通的‘聊天’？我的职业操守不会透露太多病人的**，但是能说的我知无不言，不会隐瞒。”
谈到工作还涉及到他的病人，闻亭雪触发被动技能——一名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不得不打起百分百的精神。
“当然，那么你可以说说他的具体情况吗？”楼让尘问，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点了点。
“来找我的病人无非就两种情况，心理问题和脑子问题，距我观察，这位李先生，除了自己没有输出其他人和事，有逻辑但不多，没有看到有攻击向的行为。”闻亭雪说。
“这样，”楼让尘点头，“他说话悖言乱辞吗？”
“嗯，差不多，不过恕我纠正，悖言乱辞含贬义色彩，我不会这样形容我的病人。”闻亭雪面无表情答道。
“嗯好，”楼让尘没有理会这一茬，继续问，“那闻医生判断这位病人是什么情况呢？这我们有权询问吧？”
“当然，”闻亭雪点头，“我只能凭借他的表现判断，具体他到底什么问题得医院出具报告，但恕我拙见，这位李先生怕不是脑子有病。”
“你不是说你不会骂病人吗？”
“我并没有骂我的病人，我只是陈述事实，物理上的。”
楼让尘点头：“好吧，物理上的脑子有病又是怎么一回事？”
闻亭雪答：“很多精神疾病其实是会引起身体上的病变的，我初步怀疑这位病人脑部有疾病，所以为他推荐了一位市中心医院的医生，让他去做个检查。”
“我知道了，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找你呢？总要有个原因吧？我们不需要太多，只需要知道他为什么困扰。”楼让尘继续问。
闻亭雪沉思片刻，决定简略地实话实说：“他觉得有人在看他。”
楼让尘点头：“好我知道了，”然后起身朝闻亭雪伸出手，“感谢您今天的配合，下班时间还打扰您，真的很抱歉。”
闻亭雪皮笑肉不笑，跟楼让尘握手，说：“没事的，这是每个公民该做的。”
你也知道很打扰人啊，他只想回家躺尸。
“二虎，来，送闻医生回家。”楼让尘朝外面那个闻亭雪之前见过的大块头招呼道。
闻亭雪连忙制止，他盯着楼让尘深邃的眼睛：“不，不用了，我的车还在工作室的车库呢，你们今天送我回家了，明天我怎么来上班？如果你们负责送的话当我没说。”
很朴实无华的理由，社畜的早晨要是不舒心，那一整天工作的动力都要没有了。
“好，那二虎，把闻医生送回工作室吧。”楼让尘也看着他，面无表情改口。
闻亭雪走后，飘进来一个人，她脚尖点地，脸上毫无血色一片煞白。
她评价：“装货。但他好帅。”
她以物理形式的45°旋转把头转到楼让尘那边：“老大，我……”
“no，”她被楼让尘打断了，他说，“别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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