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痛,就算是在梦中。”
——郑润泽《小胡同》
连续一周也没有得到黄丽的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袁清秀发给黄丽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播出去的电话只剩下“您好,你拨打的用户……”
她有点着急,万一江齐禄这个疯子动真格怎么办。
黄丽某天和他谈过江齐禄,简单来说:狗都不如。
这样说还有点侮辱到狗了。
两人认识于大学,是江齐禄追求的黄丽,说好听点是浪漫的“一见钟情”,说认真点就是见色起意。
在后知道黄丽家庭优渥,就舔着脸上去。
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博取同情,那不是所谓的爱意,是贪婪。黄丽也是疯了才同意追求。
后来孩子也有了,钱也骗到了,丢下母子义无反顾的走了。
那年雪很大,只有那年大雪纷飞。
离婚后,多次来找黄丽要他口中所谓的“精神损失费”。
烦了,一次性给了五万再后了无音讯。
再后来又来闹复婚,一眼便知,他没钱了。
最初还可以和她取得联系报平安,后面就没了联系。
袁清秀猜测,江齐禄丧失理智动真格,第二猜测是上法庭了。
她并没有告诉江雾妄这个消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他担心,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就哄骗他:你妈妈在婆婆家住几天回来。
其实,江雾妄都懂,但他看破不说破。
在无数个夜晚,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以前的点滴。
他很羡慕穆初雪。
穆初雪虽然人很乖,笑容明媚而张扬。
更羡慕的是,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一家人其乐融融,都是他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爱。
他有时也不会羡慕。
至少幸福的是,他还有一个爱他的妈妈,还有一个亲人。
在一周没有妈妈的消息,他的眼角不禁犯了酸涩。
不是委屈的。是担心。
“小妄怎么只吃这么点?”穆宇看着剩下的半碗饭,眉头紧锁,迟疑开口。
“我吃饱了。”江雾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失落。
这几天,江雾妄几乎食不下咽,没多吃。
茶不思饭不想。
当江雾妄又一次端着没吃完的半碗饭起身走进厨房,袁清秀看出不对劲,终于忍不住出声:“坐下。”声音带着新鲜的呵斥。
他转过身,重新回到饭桌上坐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自然:“怎么了阿姨?”
袁清秀和穆宇对视一眼,转头声音柔和下来问:“这几天怎么没吃饭?”
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平易近人的人中看出的怒气。
江雾妄挤出一个微笑,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我吃了,只是吃的少,不用担……”
“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穆初雪打断。
“你吃了什么?”穆初雪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江雾妄:“……”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袁清秀轻轻叹了口气:“我做的饭不好吃?”
“不是!”江雾妄急忙抬头,语气笃定,“袁阿姨做饭很好吃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袁清秀作为过来人,孩子心里想的什么她怎么可能一无所有。
“你妈妈不用担心,会好的。
你现在在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不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你们母子是我们的家人。”
江雾妄沉默了,鼻头的酸涩再也藏不住。
他低下头,轻声道:“袁阿姨,谢谢您告诉我。”
“我先回去复习了。”
他进了厨房三两下把碗洗完,就离开了502。
刚进家门,就冲进妈妈房间埋头痛苦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片。
他怕。
江雾妄这辈子没怕过什么。
他唯一怕的是,家人。
他多次梦到他身处于一个好的家庭,好的故事。
再次醒来,都是痛的。
“可我就是痛,就算是在梦中。”
任然如此。
童年里抹不去的一道雾,是亲情。
雾妄,是在迷茫中看清真正想要的方向。
可,他看不到他的方向。
他始终觉得,他身处于一个黯淡无光,大雾弥漫的森林,无论怎么走,也看不到尽头。
只有妈妈的味道让他安心。
“我该怎么办……”他哽咽地自言自语。
这时,敲门声响起。
江雾妄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前去开门,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开门看到是穆初雪,手中端着一碗阳春面。
“阿妄。”她轻声唤道。
江雾妄心头一沉,怕她被烫到连忙接过有些滚烫的面碗,将人领进了屋。
“你怎么来了?有题不会吗?”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穆初雪摇摇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那碗阳春面,被江雾妄捕捉到了。
江雾妄陷入了沉思。
“给我的?”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到的哽咽。
她点点头,不由自主地蜷缩手指,一脸委屈的模样。
江雾妄不明所以,拉她坐到沙发上,认真询问。
“怎么了?被说了吗?”
……
“你不开心?怎么了?”
……
“穆初雪?”
……
女孩突然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妄,我心疼你。”
——心疼。
突然空气凝固,气氛微妙起来。
“你心疼我?”江雾妄眼眶有些红。
还没有人会心疼他,眼前的女孩正是第一个。
“心疼我什么?”
穆初雪开口:“妈妈说,你是因为黄阿姨才伤心不吃饭,你小时候没有朋友,你和黄阿姨一路上经历了太多坎坷……”
“我心疼你。”
“……”
江雾妄再次沉默,怔怔看着因自己而哭泣的女孩,睫毛低垂。
穆初雪无意识揪住他的衣角:“阿妄,你不开心和我说好不好。”
“我想要你笑。”
“想要你可以和我一样。”
“不是一天黑着个脸。”
穆初雪越说越急,声音不自觉带着些颤抖。
她不希望身边的人都活在过去。
她在引导江雾妄一步一步走出来。
只要他愿意,她可以做他一辈子的树洞,听取他的不开心。
“初雪。”江雾妄终于出声,他伸手揉了揉穆初雪的发顶,一步一步的安慰她,“怎么反倒是你哭了呢?”
穆初雪听闻,才意识自己流了泪,连忙用手背擦拭干净。
“谢谢你,初雪。”
“我是最近不开心,但是你在,一切的不开心到此为止。”江雾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他真的学会了微笑。
为了你,我愿意重新去寻找方向——你是终点。
门再次被敲响,是袁清秀,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欣慰:“小妄,你妈妈的视频电话。”
在刚刚,黄丽和她取得到了联系。
这几天,确认在和江齐禄发官司,她胜诉了。
她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许再来找自己,不许干扰她的生活。
黄丽这算很仁慈了。
她把手机递给江雾妄。
黄丽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带了些许憔悴。
江雾妄一瞬间的欣喜化作眼泪流下来。
是他最担心,最朝思暮想的人,是她最牵挂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平安,是他最大的愿望。
黄丽正在返程的路上,安慰了江雾妄几句,就挂了电话。
穆初雪坐在一旁难得安静。
袁清秀拿回手机,温和询问江雾妄要不要去她家。
江雾妄摇摇头,便没多问带着穆初雪就走了。
家里安静下来,他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到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阳春面。
果断去厨房拿了筷子,一口一口挑起面吃了起来。
面确实坨了,汤也凉了。
但他仍然吃的很认真。
眼泪作为调剂,滴入碗里。
直到最后一口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眼泪是咸的;被心疼的滋味,是滚烫的。
这碗面,是最好吃的面。
人,是最喜欢的人。
“我也心疼我自己。”
“我也有除亲人外的人心疼了。”他轻声自语,嘴角扬起一个带着泪花的“笑”。
原来“心疼”是有声的,有声胜无声无息。
“江雾妄你真没出息。”
“可那个人是初雪。”
——
之前他所思考的“救赎”二字,他明白了。
所有的救赎不都是轰轰烈烈的闯入你的生活。
有时候,它是一碗面,一滴泪,和一句——
“我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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