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被拉长。
文梦生四处转悠试图把找到的所有锋利的东西去划开窗外那篇灰色，却毫无进展。
冰箱里的食物看起来十分精美，但文梦生只是放嘴里嚼了两下便狠狠吐出来。
纸味………
但离谱的是，离开了玩家，他似乎就是一堆代码证敲出来的数据，不会饥饿，不能离开房间，只有一块无用的大脑在飞速运作。
实在是无事可做了，文梦生打了个哈欠躺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下巴。
不是在害怕而是在计算。
计算他的反应，计算自己的筹码，计算每一句台词可能引发的分支。
如果伤害玩家不会获得惩罚，那么……杀害呢？
不过思索了半天，文梦生并不想来当这个恶人。
很简单，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自然会在一年后有系统将他们处理掉，而不是现在脏了自己的手。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独善其身，活着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
终于在闹钟时针指向八点，那片永恒不变的灰白墙似乎渗出了墨汁时，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咔”声。
他回来了。
文梦生几乎是立刻就调整好合适的角度，缩在沙发上，眼角迅速泛红变得湿漉漉，声音夹杂着委屈与哭腔，像是难以置信哥哥终于回来了，试探道：“哥哥？”
听见男人从鼻腔里“嗯”的一声，文梦生似乎是狠狠松了一口气，随机不受控制的哽咽，“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我……我好害怕。”
云君之缓缓走过来，身上还裹挟着夜晚的凉意，以及一丝极微弱的外面的味道，一种青草与烟草的混杂的清新。
他的脸色比离开是缓和一些，但眉宇间仍旧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烦躁与疲惫，像是刚刚处理完一件棘手的麻烦事。
“怎么还坐在这里？不是让你先去休息吗？”云君之脱下外套，随意扔在旁边的椅背上，朝文梦生走去。
来了。
文梦生仰起头，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和全然的依赖：“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一个人害怕。”说着，文梦生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角，像抓住救命稻草，“这里好安静，安静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然后适时地让眼泪在眼眶里汇聚，要掉不掉：“哥哥，明天，明天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就一会儿？我保证听话，不乱跑，家里太闷了，我。”文梦生吸了吸鼻子，语气更加卑微，“或者，让司机开车带我出去转一圈就好？求求你了，哥哥。”
文梦生抛出了两个选项。
和他一起，或者和NPC司机一起。
文梦生知道自己在试探。
除了只能跟玩家活动，是否还可以跟NPC一起活动。
不过，云君之的反应却让人琢磨不透，他垂眸看着自己抓着他衣角的手，眼神晦暗不明。沉默了几秒，伸手，揉了揉文梦生的头发，动作看似温柔，实则带着一种打量所有物般的审视。
“司机怎么照顾得好你。”他淡淡地否决了第二个选项，但语气却微妙地上扬了一点，带着一种莫名的兴趣，“既然小生想出去，那明天哥哥陪你出去散散心。”
他答应了。
文梦生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瞬间绽放惊喜和感激的笑容，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真的吗？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叮——安抚攻略对象文梦生，检测到角色好感度加二十，当前好感度为百分之四十九。】
听见好感度的增长，云君之脸上的烦躁才终于多云转晴，甚至带上了隐秘的猎物踏入陷阱般的满意。
“好了，去洗个澡放松一下，早点睡，明天才有精神出去玩。”他拍了拍文梦生的后背，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仿佛白天的冲突和疑云从未发生。
文梦生乖巧地点头，起身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掉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
这个浴室里，会不会也有什么监控程序？
文梦见闭上眼，任由水流打在脸上，脑子里飞速运转。
明天。外出。这是机会。
洗完澡，文梦生才想起，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他没有换洗衣服。
来的时候只有一身衬衫，还沾了冷汗和云君之额头上的血迹，早就不能穿了。
文梦生裹着浴巾，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打开浴室门，探出半个身子，头发还在滴水。
“哥哥……”
他小声地、带着点窘迫地叫着。
云君之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开着电视，却没有看电视，盯着面前不知在看什么。闻声抬起。
一瞬间，他的目光定住了。
氤氲的水汽让少年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和脸颊，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没入浴巾边缘。
宽大的浴巾只堪堪遮到大腿中部，露出纤细的锁骨，笔直的小腿和赤着的，因为冷而微微蜷缩的脚趾。
文梦生看到他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电视的光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那里面假意的温柔和关切像是被某种更原始，更滚烫的东西猛地冲击了一下，出现了瞬间的混乱。他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秒，眼神像被粘住了一样，从文梦生的脸，滑到脖颈，再到裸露的肩膀和腿。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灼热占有欲的打量。
文梦生呆呆的眨巴着眼，看见反应过来的云君之猛地移开视线，站起身，动作甚至有点仓促，走向卧室衣柜：“是我疏忽了，你先穿我的。”
他拿出一件柔软的丝质睡袍，是深沉的墨蓝色，和他平时穿的风格一致。
文梦生平静的接过睡袍，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指。
便发现云君之的指尖颤了一下，猛地缩回。
“谢谢哥哥。”
文梦生抱着睡袍，小声说完，退回浴室关上门。
【叮——帮助攻略角色文梦生拿换洗衣物，检测到角色好感度加五，当前好感度百分之二十四。】
系统的声音瞬间唤回云君之的神智，他不太自然的看着提示面板，对系统道：“轻轻松松。”
而另一侧，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文梦生缓缓穿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睡袍。上面沾染着他常用的冷冽木质香气，此刻却像无形的囚笼，将人紧紧包裹。
抬眸，镜子里的人，黑发雪肤，眼睫湿润，被深色的男性睡袍衬得愈发脆弱娇小，宽大的领口滑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和锁骨，带着一种任人采撷的、易碎的美感。
完美的，符合攻略预期的形象。
文梦生对着镜子，缓缓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的笑容。
看来，这副皮囊，还是有点用处的。
至少，能让那位玩家，偶尔也会晃神，也会，忘记这只是一场游戏。
睡袍穿好，文梦生走出浴室，宽大的下摆几乎拖地，袖子长得盖过了手背，只露出一点点指尖。他看起来更小了，更无害了，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云君之坐在沙发上，电视已经关了，手里拿着一杯水，视线却不在水上。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目光再次凝滞了一瞬，随即变得愈发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汹涌翻滚。
他放下水杯，声音有些低哑：“很晚了，去睡吧。”
“哥哥也早点休息。”文梦生低着头，拢紧身上过于宽大的睡袍，快步走进了云君之为自己安排的卧室。
关上门。
隔绝了他的视线。
文梦生脸上的脆弱和羞涩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走到窗边。
窗外，不再是那片令人绝望的混沌灰白。月光皎洁，花园里的树木投下婆娑的阴影，远处甚至能看到城市中心区模糊的，璀璨的灯火。
世界加载出来了。
因为玩家在这里么？
文梦生抬起手，看向白天因为试探云君之而被掐出的血印。
明天。
他轻轻摩挲着那不怎么痛的红印，眼底一片冰冷。
明天，让他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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