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想再去分散那些为数不多的精力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呢。
沈砚之故作轻松地按压太阳穴,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淡定,“能和知书达理的苏小姐交朋友,是我沈某的荣幸。”
苏清沅见他就这样爽快地同意了,原先准备好的说辞早就被抛之脑后,乐乐地开口,“你可以叫我清沅”,话刚说出去,爹爹理着胡须在客厅里踱步的身形措不及防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伴随着一句——身为丞相之女,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是基本准则,无论如何,莫要失了教养。
坏消息——她踩了红线。
好消息——爹爹不在场。
想到这,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她也不准备含糊说辞,随性补充道,“你也可以唤我本名,总之,我们就是朋友了。”
沈砚之瞧着眼前的苏清沅,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不解。
交朋友这种事,在他的认知里,是两个人相识、相知、相解的过程。
它的精髓在于两个人都没有刻意去强求,就像他和风眠一样。
刚开始互不顺眼,后来时间长了,慢慢变成了聊天解闷的知己。
这位小姐,虽出身不凡,认知和眼界都是旁人不可比拟的,拥有足够让人羡慕的地位。
可如今看来,她恰恰缺少了宝贵的东西——人味。
地位越高,约束越多。
慢慢的,她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光线靓丽的外表下,是无数条细绳将她缠绕。
天真以为是她清冷,谁都没往深处想。
她已经在条框中迷失了自我,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扮演的是丞相之女,还是苏清沅。
怜悯之心就在沈砚之的层层分析中升腾,作为实习月老的300年里,他牵过的红线,没有1000也有800,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沈砚之惊觉,这个世界太奇妙了。
直至怀里的阿荣轻轻地用两只小小的手尽可能地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摇晃,他才回过神来。
“沈公子”苏清沅脸上挂着笑,甜甜地开口,“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沈砚之的后脑勺识趣地往后缩了缩,又僵硬地开始转移话题,“苏小姐头上的簪子真漂亮,和你本人——很配”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拖长音调。
苏清沅闻言,手如沈砚之所料,摸上了簪子,“这簪子,一个故人送的。”说着,她的眼神再没有先前的光亮。
沈砚之的脑袋上方立刻冒出两个感叹号,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抱歉……”他说了一半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立在门外丫鬟手扶着门框,喘着粗气,支支吾吾地说老爷有事找苏清沅。
他未出口的话憋在心里,出了丞相府。
苏清沅走前只说“下次再聊”也没说具体时间。
算了,再淘几副小画,道歉吧。
沈砚之这样想着。
他拉着阿荣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叫卖声。
糖人、手饰、话本……,摊位混杂在一起,小贩们争先恐后地向路过的行人推销产品。
他和阿荣一路上都很安静,谁也没说一句话。
沈砚之的身形消瘦,日头在最高处带给人们炽热,时不时从远处刮来的微风,带动着沈砚之的发丝,在空中游走,最后又稳稳落回他的肩头。
院子里开的茂密的海棠花遮下了一片绿荫,靠近树的底端,挨着放了休闲的桌椅。
阴雨天,它们归属于连廊。
此时的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花瓣地毯。
阿荣朝着树干的方向喊了声哥哥,仰头看向沈砚之,似乎在等他的允许。
沈砚之撒开手,轻声地说了句“去吧”
谢景和又在这里等着了,他最近殷勤的过头,沈砚之有些招架不住。
单单说他这无意间从树干后露出的半截衣袖,沈砚之每次看到,都有点想笑。
说他故意吧,他搁树后面藏着呢。
说他不故意吧,他半截袖子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谢景和从树后面现身,拦着阿荣的腰把她抱起,嘴上说着又给她带了些小玩意。
当一个毛茸茸小球似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阿荣手中,她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敞了起来,眼里的星星呼之欲出。
“谢谢哥哥”阿荣在高兴之余还不忘道谢,这点,沈砚之极其欣慰。
算是没白教。
谢景和哄完阿荣,头抬起便和沈砚之四目相对。
沈砚之尴尬地、僵硬地移开了视线,别开脸,手握拳,遮挡住嘴唇,装模装样地咳嗽了几声。
不过,这种装腔作势,谢景和早已识破,嘴角的笑意深不见底,躬下身子,将阿荣放下,又招呼着让她去玩。
随后,迈开长腿,朝着沈砚之走来,“怎么,一上午没见,变这么害羞了?”他挑了挑眉,戏谑地说道,“难不成,你有相思病。离了我就活不了了?”
相思病——
亏他还想得出来。
沈砚之在心里暗暗咒骂他两句,表情依旧淡漠。
“沈砚之”
“干什……唔”他的嘴唇被堵上了,湿湿的,热热的。
谢景和的吻来得太突然,像一阵毫无预兆的风,猛地撞进他混乱的思绪里。
他整个人都僵直了,瞳孔里映照谢景和近在咫尺的脸,鼻头上的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几秒钟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推开他,可手腕被他牢牢攥在掌心。
谢景和常年征战沙场,力量这一块,沈砚之再活500年估计也够呛。
手虽然被束缚了,沈砚之灵机一动,高高抬起脚,狠狠地踹向他的小腿。
后冲力过大,谢景和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脚后跟却踩到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一打滑,连带着沈砚之,都往地上倒去。
沈砚之见形势不对,这青石路,脑袋要是磕上去,眼前人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小心”沈砚之下意识地将心中所想喊了出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胳膊用力向前伸直,交叠着形成一个安全区,谢景和的头部重重地砸在胳膊肘内侧。
“你……”谢景和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由于高低差,后颈那里没有支撑物,连接的筋骨有种快撕裂的感觉。
太痛了,他的眉拧成一团,嘴唇也止不住地吸溜。
“没事吧”沈砚之盯着他的脸,眼睛里的神色简直比他本人都精彩,有担心、有害怕、有愤怒……
“你先把胳膊弄开,我的头要断了”
“哦好”沈砚之难得乖乖听他的话,平日里,都是要怼个半死不活的。
虽然但是,他也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沈砚之抽走了手,顺带从他的身上站起来。
谢景和则是坐在地上,手一刻不停地揉捏着后颈。
“真疼啊”他忍不住抱怨。
“疼就受着”沈砚之那张嘴跟卒了毒一样,没消停一会,又开始不停地说,“你这种人就是活该。”
谢景和倒是习惯了,每当这种时候,他的耳朵跟开了自动屏蔽仪一样,叽里咕噜的——冒泡泡。
他就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觉得沈砚之说的差不多了,就毫不客气地打断,只听自己想听的。
比如上次沈砚之说想他。
其实是我想打死你。
和老婆顶嘴不如顺着他,这是谢景和的一贯规则。
已经实施很久了。
除了上次。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站起身,刚仰起脸,那双红肿的手就刺得他眼睛生疼。
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此刻手上隐隐渗出血丝,阳光斜着照射下来,那一小点一小点破皮,边缘镀上了一层金边。
顺着手往下,青绿色的衣裳,遮住手臂的那块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谢景和特地选的上好绸缎制成的衣服,和破布没什么两样了。
他立刻慌了,抓起沈砚之的手都带着颤抖,嘴上却又开始抱怨,“你不知道学聪明一点?手弄成这样。”
“进屋,我让人送药膏。”他恨铁不成钢地拉着沈砚之的手,说是拉着,其实一点劲都不敢用,生怕弄疼他。
沈砚之就不一样了,除了手破了皮,要说疼,他一点也没感觉到。
这也算……神仙的特殊待遇
幸好阿荣去玩了,要是让她看到,小小年纪,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还有,眼前这个麻烦制造者。
风眠之前打趣他,说谢景和多好啊,为他遮风挡雨。
不过……
这风雨咋来的,谢景和本人更清楚一些。
沈砚之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民间有个什么词来着——哦对——扫把星。
沈砚之越想越扫兴,大好心情就这么被他败坏完了。
他忽然想起好像遗漏了什么,忙就着衣襟,也不管脏不脏,就抬起,往嘴上酷酷擦了两下。
比起这个,他更嫌谢景和脏。
谁知道他这张嘴和他那个白月光亲了多少回呢。
光想想就恶心的想吐。
反胃。
想着想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水一个劲往上涌,直冲到喉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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