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医中心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消毒水也压不住的甜腻味儿——那是死亡和化学试剂混合的独特气息。谢言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有点依赖。毕竟,和活人打交道可比跟尸体打交道麻烦多了。
"死者女性,二十五岁左右,体表无明显外伤,初步判断为溺水身亡。"谢言的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回荡,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助手林薇站在一旁,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紧张和兴奋。这是她跟谢言的第三个案子,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氛围。
"可是谢老师,"林薇指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发现尸体的河道水深只有一米二,而且当天下过雨,岸边泥泞。如果是意外溺水,为什么没有挣扎的痕迹?"
谢言没有回答,只是拿起解剖刀。他的目光落在死者右手上——手指微微蜷曲,像是临终前攥着什么东西。他小心地掰开已经僵硬的手指,却发现掌心空空如也。
"奇怪..."他喃喃自语,"明明像是握着什么的姿势。"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死者掌心的瞬间——
水,冰冷的水涌入口鼻,视线模糊中只能看到岸边的灯光如同鬼火般摇曳。肺部火烧火燎地疼,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向下拉扯。不是水草,那触感更像是...手指?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惨白的笑容,在昏暗的水光中一闪而过...
"谢老师?"
谢言猛地抽回手,解剖刀哐当一声掉在不锈钢托盘上。他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您没事吧?"林薇关切地问,"脸色好苍白。"
"没事。"谢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昨晚没睡好。"
他重新拿起解剖刀,却避开了死者的手。接下来的解剖过程他机械而精准,记录,取样,分析,但思绪早已飘远。
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三个月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结案后,谢言就开始出现这些"幻觉"。起初只是偶尔的头痛和闪回画面,后来逐渐清晰,尤其是接触死者遗物时,总能感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记忆片段。
精神压力,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法医这行干久了,谁没点心理问题?
工作结束后,谢言独自留在解剖室写报告。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他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那只冰冷的、被水泡得肿胀的手又一次浮现在脑海。还有那张惨白的笑脸,在昏暗的水光中时隐时现...
"该死。"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脱下白大褂,收拾好东西,谢言最后看了一眼解剖台。台面已经清理干净,紫外线消毒灯发出幽幽的蓝光。一切井然有序,科学而理性,就像他一直以来相信的那样。
但当他关掉灯,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解剖台下的阴影里,有一小摊水渍。
不可能。他明明彻底清洁过整个区域。
谢言打开灯,水渍消失了。他皱眉,再次关灯——那摊水渍又出现了,而且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
理性告诉他,这是视觉残留或者管道渗漏。但直觉让他后背发凉。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法医中心。
回家的地铁上,谢言一直心神不宁。车厢摇摇晃晃,灯光忽明忽暗,每个站台上候车的人影都像是没有面孔的剪影。他闭上眼,试图小憩片刻,却又看到那只手,那张笑脸,还有昏暗水流中摇曳的暗影。
出地铁时已经晚上九点多。初夏的晚风本该温暖,谢言却觉得格外阴冷。从他出站到公寓楼还有一段十分钟的路程,平时他很享受这段独处时光,今晚却走得格外快。
路灯似乎比平时昏暗,飞蛾盲目地撞击着灯罩,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
身后有脚步声。
谢言停下,脚步声也停了。他继续走,脚步声又响起。很轻,很湿,像是有人穿着浸水的鞋在走路。
他猛地回头——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被风吹起的塑料袋在地上打转。
"神经质。"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加快脚步。
公寓楼就在眼前。老式的六层建筑,没有电梯,声控灯时好时坏。今晚它又罢工了,楼道口黑得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嘴。
谢言深吸一口气,迈入黑暗。
钥匙串叮当作响,他在黑暗中摸索着门锁。就在钥匙即将插入锁孔的瞬间,一声清晰的水滴声在他耳边响起。
滴答。
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后颈,顺着脊柱滑下。
谢言僵住了。他闻到了河水的味道,那种混合着淤泥和水藻的腥气。
滴答。又一滴。
他缓缓抬头——
一张浮肿惨白的脸倒悬在他面前,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几乎碰到他的额头。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黑暗。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黑色的河水从口中不断滴落。
谢言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猛地向后踉跄,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声控灯终于醒了,昏黄的光线下,走廊空无一物。
只有地板上的一小摊水,正在慢慢扩散。
他颤抖着打开门,冲进公寓,反手锁上门, chain lock也扣上。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幻觉,都是幻觉。"他对自己说,"你需要休息,或许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严,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带。谢言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厨房倒杯水。经过卫生间时,他无意中瞥了一眼镜子。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惊恐。但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镜中他身后的走廊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湿漉漉的长发,惨白的皮肤,还有那张咧开的、诡异的笑脸。
谢言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再回头看镜子,那个身影也不见了。
但他的呼吸在玻璃面上凝成了一层白雾,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被冰冷的手指划过:
"找到我了"
谢言跌跌撞撞地退到客厅中央,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屏幕亮了,显示晚上10:23,信号满格。但下一秒,屏幕开始疯狂闪烁,各种应用自行打开又关闭,最后停留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界面上。
暗红色的背景,如同干涸的血迹。中央是一个黑色的繁体"冥"字,下面有一行小字:
"阴司直播APP已安装完毕"
"第一个任务:锦绣花园13栋1404凶宅探查"
"直播开始时间:23:00"
"任务奖励:100功德"
"失败惩罚:魂飞魄散"
谢言盯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他最新的幻觉吗?还是谁的恶作剧?他试图关机,手机毫无反应;试图卸载应用,根本找不到卸载选项。
窗外忽然风声大作,吹开了没关严的窗户。窗帘被风掀起,如同鬼魅起舞。
在风声的间隙中,谢言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这次不是一滴两滴,而是如同雨点般密集。从天花板,从墙壁,从每一个方向传来。
客厅的吊灯开始闪烁,明暗交替间,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脸上,河水从衣角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水洼。她移动的方式很奇怪,不像走路,更像是...漂浮?
谢言退到墙角,无处可逃。他能闻到河水刺鼻的腥味,能感受到那股非人的寒意。
女尸抬起一只浮肿的手,指向他。嘴唇没有动,但一个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海:
"为...什...么...不...帮...我..."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
"直播开始"四个血红的字跳了出来。
谢言感到手中的手机微微发烫,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光波从手机中扩散开来,将他与女尸都笼罩其中。
女尸的动作突然停滞了,她似乎对这道光很困惑,甚至...畏惧。
谢言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会帮你。"他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嘶哑,"告诉我,是谁害了你?"
女尸歪着头,空洞的眼窝盯着他。滴落的水珠变少了。
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几条弹幕:
"新主播?这是什么特效?太逼真了吧!"
"演员妆容满分!期待后续剧情!"
"主播小心后面!啊啊啊我不敢看了!"
谢言愣住了。这些弹幕是真实的?有人在看这一切?
女尸似乎被弹幕分散了注意力,发出一声不满的嘶吼。河水再次从她口中涌出,比之前更多更快,很快漫过了谢言的脚踝,冰冷刺骨。
"礼物系统已开启"手机屏幕上跳出提示。
一条特效华丽的弹幕飘过:"用户'黑无常'打赏'镇魂香'x1,是否立即使用?"
谢言来不及思考,手指颤抖着点击了"是"。
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女尸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脸上的狰狞表情也缓和了些许。
"有效!"谢言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但很快,"镇魂香"的效果开始减弱。女尸发出愤怒的咆哮,河水突然暴涨,瞬间就淹到了谢言的膝盖。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触碰他的皮肤,冰冷而滑腻。
更多的弹幕涌现:
"主播快跑啊!"
"这特效也太真实了,投资不小啊"
"是不是真的啊?主播说句话!"
谢言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河水已经涨到腰部,力量大得惊人,要把他拖倒在地。女尸的脸就在眼前,那双空洞的眼窝仿佛要将他吞噬。
就在他几乎放弃希望时,一个冷静得近乎冰冷的声音在房间角落响起:
"阴魂归阴魂,阳间归阳间。此地非你应留之处。"
谢言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阴影中。来人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色长袍,面容在昏暗光线下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女尸发出恐惧的尖啸,河水开始沸腾般翻滚。
黑袍男子向前一步,无视已经漫到胸口的河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古朴的令牌。
"奉阴司之令,退散!"
令牌发出柔和却强大的光芒,女尸在这光芒中如同晨雾般逐渐消散,连同满屋的河水也一起消失不见。只剩下地板上的水渍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谢言瘫倒在地,浑身湿透,喘着粗气。他抬头看向救命恩人,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实,却冷硬如石刻,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黑袍男子收起令牌,目光落在谢言仍然紧握的手机上。
"直播结束。收获打赏:阳间货币253元,阴德5点。观众总数47人,新增关注21人。"他念出屏幕上的数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读天气预报。
然后他看向谢言,眼神锐利如刀:
"谢判官,别来无恙。看来你这一世,过得相当...精彩。"
谢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男子黑袍下摆上一闪而过的诡异纹路,像是一只半睁的眼睛。
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一次开文,请多指教[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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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尸检台上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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