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林薄闲清清嗓子,对大家伙道:“今天就先说这么多,最近都留意着自己的手机消息,时刻关注着点,该放假的放假,赶紧滚蛋,后续工作我来负责,散会。”
众人欢呼雀跃,兴奋奔出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木久川从众人的背影上收回视线,问林薄闲道:“江医生那边出了什么事?”
林薄闲:“还是乔阳的事,但目前这孩子归心理诊疗部管,我们也不好过多插手,只能小心防范。至于你、”
林薄闲睨着他:“之前脸红什么,不就是亲了一下,至于嘛?”
木久川轻咳一声,“我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林队您多虑了。”
林薄闲望着他那不怎么自然的走路姿势,嗤笑一声。
“小屁孩。哎我说各位,外卖已经到了,吃完再回家!”
陆瑞淇从女生宿舍探出头来:“啊?老大,就不能不吃吗?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做指甲呢。”
“嘿我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林薄闲把纸卷成筒,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哥我花了那么多钱点外卖,你忍心晾着我?”
陆瑞淇揉脑袋:“吃吃吃,我吃还不行嘛!全都给你吃光,好好报答你!”
林薄闲冷哼一声,迈步朝宿舍走:“吃成个大胖子。二十分钟后,餐厅集合!”
晚饭,安琳出去了一趟,片刻小心搀扶着王姨慢慢挪了进来。
正在吃饭的众人忙放下筷子。
妇人五十上下,先前还是个略显富态的胖太太,现在却成了一把干骨头。
陆瑞淇连忙上前扶住王姨的另一只胳膊。
皱巴巴的皮肤堆在骨头上,仿佛随便一揪就能留下一条褶皱。
陆瑞淇鼻头一酸。
林薄闲迎上去:“王姨您怎么来了?您放心,齐洛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在修养,明天就能送去净化一条街了。”
王姨摆摆手,浑浊的眼望着林薄闲:“不是的不是的,齐洛在你们这里,我放心,我这趟来,是来送这个的。”
安琳伸来胳膊,胳膊上挎着一个红色破旧布包。
王姨打开布包,翻出个蓝皮笔记本递了过来。
林薄闲接来翻看:“这是......”
“是齐洛的日记本。”
林薄闲赶紧合上了:“这、这不好吧,这是人家的**。”
王姨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该,我也是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想着对你们的工作有帮助。”
王姨情绪激动起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你说上学上得好好的,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安琳赶紧安慰,“王姨您别急,坐下慢慢说。”
陆瑞淇连忙小跑着从餐桌旁搬来一把椅子。
王姨老泪纵横。
“我这个妈当得可真是失败,儿子平时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至今连原因也不清楚。”
安琳轻抚她的背。
林薄闲握着日记本的手紧了紧,欲言又止,岔开话题道:“王姨,我带您去看望一下齐洛吧,这虽然不符合规矩,但目前他已脱离危险,远远看一眼还是可以的。”
王姨连连点头。
林薄闲将日记本递给木久川,深深看了他一眼。
待众人走远,木久川翻到最后一页。
日期最新。
七月二十五日。
晴。
今天窗台上的花死了。
叶子干枯得像秋天抓着枝头不愿撒手的枯黄落叶。
轻轻一捏,碎渣就直往下落。
我是个不合格的种花人。
不懂如何根据花的品种,寻找合适的方法。
我以为所有花都是一样的。
只要有阳光,定期浇水,就可以活得很好。
我也许和它一样,也早就已经死了。
只是还没有被埋进土里。
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不要埋进土里。
因为那样会占用土地资源,还连累活着的人花大价钱买面子,然后每年固定去寻找、祭拜。
如果可以,我希望不要用世俗的标准来对待我。
但如果你是真心。
便当我没有说过。
......
安抚好那边,将王姨交给安琳和陆瑞淇照顾,林薄闲抽身走进餐厅。
清冽的水流声,木久川给自己倒了杯茶。
林薄闲:“怎么样?日记里说什么了?”
木久川小呷一口:“他的诉求。”
他将日记本递给林薄闲:“一个不肯自我欺骗的孩子。”
林薄闲快速扫了一眼:“青春疼痛文学?”
“不止。”木久川:“他连自己的葬礼都规划好了。”
林薄闲:“嚯!够叛逆啊。”
“不是叛逆。”木久川笑道,“是清醒。”
“这句。”木久川伸手指着本子:“但如果你是真心,便当我没有说过。”
木久川:“记得以前有个习俗吗?哭丧。就是说,亲人离世,活着的人就要大声地哭,如果不行,就花钱找人来哭。”
林薄闲点头:“是有这么个说法,哭得声音越大、人越多,也就表明对去世的人越不舍。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我只是举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这件事若放在齐洛身上,他一定是第一个排斥的,因为并非真心,只是个形式罢了。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了。”
林薄闲点头:“嗯,这孩子适合去写诗。”
木久川:“也适合当个殉道者。”
林薄闲放下日记本:“等他毕业以后参加工作,怕是还得疯。”
木久川轻轻一笑:“他醒了吗?”
“还没,还在睡。”林薄闲:“那你觉得,对于生存来说,吃饱穿暖和心理满足,到底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木久川道:“安全和物质富足是基本生存条件,尊重与归属感,则是上层需求。”
木久川拎着茶杯起身:“他醒了叫我一声,我有些话要对他说。哦对了。”
林薄闲晃晃日记本:“知道~道歉是吧?”
木久川微微一笑,“聪明,那你的床,我就不客气了。”
正要关门,林薄闲突然冲过来抵住门板:“等等!你刚说要睡哪儿?”
“你、的、床。”木久川一字一顿,趁他愣神砰地关上门。
林薄闲:“……”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日记本,回想木久川方才的话,扯了扯唇角:“嗯,有道理,但是听不懂。”
两个女生陪着王姨在医务室里谈心。
林薄闲走进安静的设备室,想将日记本压在齐洛的枕头底下。
一张纸掉了出来,林薄闲弯腰捡起。
风有点烫,我拖着行李往前走,忍受着脸上的灼热。
似乎听到两句呓语从身后熟悉的屋里传出来。
好像某种答案已经揭晓。
承诺一文不值。
你弃如敝履的,就随手扔在角落。
因为你知道,总有人会珍藏。
......
鸟鸣、花香、树影、湖泊
......
我并非白痴。
只是我的心动,和你们不同罢了。
——齐洛《我和我的世界》
林薄闲不知被哪个字眼烫了一下,手一抖,纸张一角留下褶皱。
匆忙翻开日记本夹进去,大步离开。
*
鼻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纯白中的鲜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无数只惨白的手咆哮着逼近。
独立湖边的身影忽然回身。
曜脸色苍白,眼底猩红,面目狰狞。
“你答应过一定会记得我的,木久川!木久川!木久川!”
木久川呼吸急促,连连后退。
青黑的山崖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曜的脸倏忽化作齐洛,泫然欲泣:“叶成,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血泪顺颊而下。
无数鬼影将木久川围住,走马灯似的旋转不停。
“木久川,你为什么忘了我?”
“叶成,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木久川,答应我的为什么不做到?”
“叶成,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你这个负心汉!”
“骗子!”
“木久川!木久川......”
木久川猛地睁开眼。
额角冷汗密布。
手心一点冰凉唤回他的神志。
他胸腔起伏,单手揉了揉太阳穴。
天还没亮。
一切都是梦。
他看了眼手里握着的冰晶柳叶,将它挂回墙上。
身体自然修复状态下的疲惫,让他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挨在床边睡着了。
坚硬的床边硌得他腰和腿生疼。
轻轻活动一下。
宿舍里只他一人。
陆瑞轩已经放假离开,林薄闲不知去向。
木久川披衣出门。
走廊寂静,白炽灯晃眼。
他一直往前走,路过扇扇木门,见队长办公室的灯竟还亮着。
林薄闲趴在桌上,背脊隆起,有规律地上下起伏。
木久川走近,抬起他的胳膊,将底下压着的资料小心翼翼抽出,一张张码整齐放在一边。
取下外衣轻轻盖在林薄闲背上。
关上灯正要推门。
身后传来含糊不清的呓语。
“木久川,对不起。”
木久川贴在门上的手顿时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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