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温把素描本摊在桌上时,台灯的光正好落在第一页——那朵她昨晚画在周驰脚边的向日葵,花瓣的弧度被她用橡皮擦了又改,终于有了点迎着光的样子。
桌角的手机震了震,是妈妈发来的转账提醒:“这个月生活费,省着点花。”金额是三百块,比上个月少了五十。她没问原因,只是点开对话框回了个“嗯”,然后把手机塞回书包最底层——那里还压着给婚庆公司画迎宾牌的订单,画完能结两百块,够她买那套惦记了很久的水彩颜料。
“夏知温,发什么呆呢?”李念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挥着张篮球赛海报,“下周六的友谊赛,周驰是主力!你不去看?”
海报上的周驰穿着7号球衣,跃起投篮的样子被印得很大,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扬起,和她素描本里画的几乎一模一样。“再说吧,那天要去画迎宾牌。”她把海报往桌边推了推,指尖却忍不住碰了碰画中他的球鞋——白色的,鞋边有她熟悉的磨痕。
“画画什么时候不能画?”李念抢过她的素描本,翻到向日葵那页,“哟,这不是周驰吗?你连他跑步时脚边的草都画了,够细节的啊。”
夏知温慌忙把本子抢回来,“随便画的。”
其实是昨晚画到深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才添了这朵向日葵。就像她给菜单画装饰时,总喜欢在角落加两笔枝叶,算不上刻意,只是觉得这样画面更满些。
早读课下课,周驰抱着篮球出现在后门。他今天穿了件灰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只露出点下巴,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夏知温桌上的海报。“看到了?”他走过来,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嗯。”她点点头,注意到他左手缠着绷带,“手怎么了?”
“昨天练球崴了下,没事。”他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落在她的素描本上,“画完了?”
她知道他问的是昨晚那页。“还没。”她把本子往抽屉里塞了塞,“你的训练计划……”
“不急。”他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硬壳本,“这个借你。”
是本速写本,封面是磨旧的皮质,内页是厚实的素描纸,边角却很新,显然没怎么用过。“这太贵重了。”她认得这个牌子,上次在画材店看到过,打完折也要一百多。
“不是送你的。”他把速写本往她怀里一塞,转身时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就当……换你那朵向日葵了。”
夏知温愣在原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连帽衫的带子在身后晃悠,像在偷笑。她翻开速写本,第一页夹着张便签,还是他龙飞凤舞的字:“画海报上的我,比画跑道上的省力。”
指尖抚过便签的边缘,忽然想起昨晚画向日葵时,总觉得颜色不够亮。现在握着这本速写本,倒像是攒够了买新颜料的底气——或许这周末画完迎宾牌,就能去把那套水彩买回来。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让同桌互改错题。夏知温翻开周驰的练习册,发现他上次卡壳的那道力学题,旁边用红笔写了新的解法,步骤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她上次在便签上画的受力分析图。
“看懂了?”他忽然凑过来,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
“嗯。”她把练习册推给他,“你写得比我清楚。”
“因为是你教的。”他笑了笑,趁老师转身的空档,飞快地在她练习册的空白处画了个投篮的小人,球衣号码是“7”。
放学时,夏知温去婚庆公司交画稿。老板娘看着迎宾牌上的向日葵装饰,眼睛一亮:“这花画得好,下周还有个订单,还找你画,多加五十块怎么样?”
“好。”她点点头,接过两百块现金时,指尖有点发颤——加上这五十,水彩颜料的钱就够了。
走出婚庆公司,夕阳正把街道染成暖黄色。她看到周驰坐在街对面的公交站台上,连帽衫的帽子摘了,露出额前的碎发,手里捏着瓶冰红茶,瓶盖没拧开。
“等车?”她走过去,把刚结的钱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内侧。
“等你。”他把冰红茶递给她,“庆祝你赚钱买颜料。”
她这才想起,上次在画材店看水彩时,他正好也在买运动水壶,当时她盯着那套颜料看了很久,被他抓了个正着。“还没买呢。”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得有点发腻。
“快了。”他指了指她的书包,“我看到老板娘给你钱了。”
两人并肩坐在公交站台上,没怎么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偶尔有风吹过,带着点街边小吃的香气,夏知温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鞋边的胶开了点,她用透明胶带粘得很整齐,倒也不显眼。
“下周六的比赛,”周驰忽然说,“结束后有庆功宴,你……”
“我要画订单。”她打断他,心里却有点发涩。
他“哦”了一声,没再往下说,只是把冰红茶的瓶子转了个圈,标签朝向她这边。夏知温忽然发现,瓶身上印着的卡通人物,穿着件印着向日葵的T恤。
公交来了,周驰站起身,“我先走了。”
“嗯。”她点点头,看着他上车时,连帽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速写本的皮质封面,心里忽然觉得,那朵画在画纸上的向日葵,好像真的晒到太阳了。
回到家,夏知温把两百块钱放进抽屉里的铁盒——里面已经有三百多了,加上下周的五十,刚好够买那套水彩。她翻开周驰借她的速写本,在第一页画了个小小的公交站台,长椅上坐着两个模糊的身影,脚边散落着几片向日葵花瓣。
画完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她摸了摸抽屉里的铁盒,忽然觉得,那些靠画画一点点攒起来的钱,不仅能买到颜料,好像还能攒出点别的什么——比如勇气,比如能对他说“比赛加油”的底气。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攒了很久的期待,会像这画纸边缘的向日葵,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被一阵风吹得七零八落,只留下满地的碎片,让后来的人反复捡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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