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梓怡站在走廊上，指尖摩挲着那张名片，陆千晨的名字像一根刺扎进她的记忆。她不记得母校有这样一位老师，但名片背面的字迹却莫名熟悉。
"姐，你发什么呆？"徐梓萱拽了拽她的袖子，"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记得帮我跟爸妈保密啊！"她做了个鬼脸，蹦跳着消失在楼梯转角。
徐梓怡低头看表，距离七点还有五个小时。她决定在校园里走走，重温那些被时间冲刷却从未真正遗忘的角落。
音乐教室的门虚掩着，琴声从里面流淌出来。徐梓怡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梦中的婚礼》的旋律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锁在心底的记忆匣子。黎伊诗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起舞，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徐梓怡靠在门框上，不敢出声。十年前，就是在这架钢琴前，她第一次吻了黎伊诗。那时的黎伊诗脸颊绯红，睫毛颤抖得像受惊的蝴蝶。而现在，黎伊诗弹琴的姿势依然优雅，却多了几分她读不懂的忧郁。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黎伊诗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
"你弹错了第三小节。"徐梓怡轻声说。
黎伊诗的肩膀猛地一颤，迅速转过头来。她的眼睛在看清徐梓怡的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你还没走。"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听到琴声就进来了。"徐梓怡走进教室，手指抚过钢琴光滑的表面，"你还记得这首曲子。"
黎伊诗合上琴盖，发出一声轻响。"肌肉记忆而已。"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我得去开会了。"
"等等。"徐梓怡拦住她，"陆千晨是谁？她为什么约我见面？"
黎伊诗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陆老师是新来的物理老师，负责你妹妹的班级。"她停顿片刻，"她可能只是想了解徐梓萱的情况。"
"那为什么特意约我私下见面？"
"我不知道。"黎伊诗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徐梓怡感到一阵刺痛。十年前的黎伊诗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那时的黎伊诗总是温柔地叫她"梓怡"，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伊诗，"徐梓怡忍不住用了过去的称呼，"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黎伊诗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手腕上的校徽手链，银色的链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很好。"她简短地回答，"姜老师和我..."
"我知道了。"徐梓怡打断她，"梓萱都告诉我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教室外传来学生们的嬉笑声，衬得室内的寂静更加沉重。
"那个戒指..."徐梓怡的目光落在黎伊诗左手的戒痕上。
黎伊诗迅速将手背到身后。"我们离婚了。"她低声说，随即像是后悔透露了太多，补充道，"半年前的事。"
徐梓怡的心跳突然加速。她不该感到高兴的，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雀跃却无法抑制。"所以你现在..."
"我得走了。"黎伊诗快步走向门口，"姜老师还在等我。"
徐梓怡没有挽留。她看着黎伊诗离去的背影，米色针织衫下的肩膀线条依然那么熟悉。十年前那个雨天，黎伊诗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务处，然后她就收到了转学通知。
傍晚六点四十五分，徐梓怡提前到达校园咖啡厅。这家咖啡厅是新建的，她读书时还没有。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藏青色风衣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徐梓怡后径直走了过来。
"徐小姐？我是陆千晨。"女人伸出手，声音低沉而柔和。
徐梓怡抬头，愣住了。面前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齐肩的黑发，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她不是陌生人——十年前，她是黎伊诗最好的朋友陆晓。
"陆晓？"徐梓怡不确定地问。
女人微微一笑，在她对面坐下。"我现在叫陆千晨。"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伊诗不知道我来见你。"
服务员送来咖啡，两人沉默地等待他离开。陆千晨——或者说陆晓——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叠泛黄的信纸，推到徐梓怡面前。
"这些是伊诗写给你的信，一共87封，从你转学那天开始，持续了整整三年。"陆千晨的声音很轻，"她一封都没寄出去。"
徐梓怡的手指颤抖着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写着"致梓怡"，日期是十年前的三月十五日，她转学后的第三天。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黎伊诗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梓怡：
今天语文课讲到《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老师问我们怎么理解这两句诗，我差点在课堂上哭出来。没有你的教室好空旷，我总是不自觉地看向你曾经坐过的位置...」
徐梓怡的视线模糊了。她匆忙放下信纸，生怕泪水会晕染那些珍贵的字迹。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她声音嘶哑地问。
陆千晨叹了口气。"因为我刚知道真相。"她从文件袋里又拿出一张纸，"这是你父亲当年写的转学申请复印件，上面明确写着要求学校将你和伊诗分开，理由是'避免不良影响'。"
徐梓怡感到一阵眩晕。她记得那天父亲暴怒的样子，他撕碎了她藏在抽屉里的所有照片和日记，却从未提及向学校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还有这个。"陆千晨递过一部旧手机，"伊诗的。里面有她保存的所有你们的短信和照片。她一直留着，连姜纤焱都不知道。"
徐梓怡接过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照片赫然是她和黎伊诗高中时的合影。照片里的她们站在樱花树下，黎伊诗靠在她肩上，笑容明媚如春光。
"姜纤焱和伊诗..."徐梓怡艰难地开口。
"形婚。"陆千晨直截了当地说，"姜纤焱需要掩护她的真实性取向，伊诗则需要...一个忘记你的理由。"
徐梓怡感到心脏被重重击中。十年了，她以为只有自己被困在回忆里，却不知道黎伊诗也一直在原地徘徊。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陆千晨端起咖啡杯，却没有喝。"因为伊诗快要撑不下去了。"她的声音带着担忧，"离婚后她一直很消沉，最近校医发现她有轻度抑郁倾向。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掉自己。"
徐梓怡握紧了那部旧手机，金属边框硌得她手掌生疼。"我能做什么？"
"这取决于你。"陆千晨直视她的眼睛，"你还爱她吗？"
玻璃窗外，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金色。徐梓怡想起教务处里黎伊诗被百叶窗分割的侧脸，想起音乐教室中她弹琴时微蹙的眉头，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天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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