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典礼那天，阳光正好。
徐梓怡作为学生会主席站在主席台侧边，手里攥着演讲稿，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台上的人吸引。黎伊诗——高三的优秀毕业生代表，正用她特有的、带着一点鼻音的温柔声线发表演讲。
"青春就像图书馆窗外的梧桐，看似静止，却在每个不被注意的瞬间生长..."
徐梓怡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演讲稿边缘。黎伊诗穿着普通的校服，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她的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际，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
"喂，该你上场了。"旁边的同学捅了捅徐梓怡的手肘。
徐梓怡这才回过神来，匆忙整理了一下领结走上台去。当她与黎伊诗擦肩而过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典礼结束后，徐梓怡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后台。黎伊诗正独自收拾讲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你的演讲...很精彩。"徐梓怡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干涩。
黎伊诗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笑了。那个笑容让徐梓怡想起小时候尝过的第一口蜂蜜——甜得让人不知所措。"谢谢，徐主席。"黎伊诗说，"你的学生会工作报告也很全面。"
徐梓怡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是谁，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你...认识我？"
"全校谁不认识学生会主席呢？"黎伊诗将讲稿收进文件夹，"特别是那位在篮球赛上把教导主任气得跳脚的徐梓怡。"
徐梓怡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上个学期她确实为了争取女生篮球队的场地使用权，和教导主任据理力争了近一个小时。
"那是他性别歧视！"徐梓怡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自己的激动。
黎伊诗却笑得更深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我支持你。"她轻声说，然后看了看手表，"我得去图书馆了，值班要迟到了。"
"等等！"徐梓怡叫住她，"你在图书馆值班？什么时候？"
"每周二、四下午。"黎伊诗已经转身离开，回头时阳光在她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欢迎来借书，徐主席。"
那是她们第一次真正的对话，徐梓怡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黎伊诗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小小弧度。
接下来的周四，徐梓怡"恰好"路过了图书馆。她假装随意地浏览书架，目光却不断瞟向借阅台后的黎伊诗。对方正专注地读着一本书，时不时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徐梓怡悄悄绕到黎伊诗身后的书架，想看清她在读什么。当她踮起脚尖透过书架缝隙窥视时，黎伊诗突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书架空隙间相遇。
徐梓怡慌忙抓过最近的一本书假装阅读，心脏狂跳不止。等她镇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拿的是一本《植物图鉴》。
"对植物感兴趣？"
黎伊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徐梓怡差点跳起来。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旁，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栀子花香。
"我...只是随便看看。"徐梓怡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自己的耳朵肯定红得吓人。
黎伊诗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嘴角微微上扬。"《沙漠植物图鉴》？"她轻声念出书名，"很特别的选择。"
徐梓怡这才注意到自己随手拿的是什么书，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更喜欢那边的小说区。"黎伊诗指了指图书馆的角落，"那里安静，而且..."她压低声音，"有教导主任不让我们看的书。"
徐梓怡惊讶地睁大眼睛。黎伊诗冲她眨眨眼，转身回到了借阅台。那天离开前，徐梓怡特意绕到黎伊诗提到的小说区，在最底层的书架找到了一本《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书里夹着一张借阅卡，黎伊诗的名字出现了三次。
第二天，徐梓怡又来了。这次她直接走向那个角落，果然看到黎伊诗坐在那里，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洒在她的发梢和书页上。徐梓怡屏住呼吸，轻轻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
黎伊诗抬头，看到是她，眼睛亮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书推过来一点，让徐梓怡能看到标题——《盐的代价》。
徐梓怡读过这本书，知道它讲的是什么。她的心跳加速，不确定黎伊诗是否在暗示什么。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各自阅读，偶尔目光相遇又迅速分开。
当黎伊诗收拾书本准备离开时，她在徐梓怡面前放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徐梓怡等到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打开它，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你也喜欢这个角落吗？"
徐梓怡将纸条小心地夹进钱包里，第二天在同样的位置留下回复："喜欢角落，更喜欢在这里遇见的人。"
就这样，她们开始了秘密的纸条交流。有时候夹在书里，有时候塞在对方的课桌缝隙中。内容从书籍、音乐慢慢变得私人化——黎伊诗写她讨厌雨天因为会让她的旧伤疼痛；徐梓怡写她害怕雷声因为小时候被锁在储物间时正好打雷。
一个月后的周四，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徐梓怡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她没有带伞，而宿舍在校园的另一端。
"要一起吗？"
黎伊诗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手里撑开一把蓝色格子伞。徐梓怡点点头，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肩膀相贴。黎伊诗比徐梓怡矮半个头，徐梓怡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栀子花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往这边走。"黎伊诗轻声说，引导她走向一条小路，"梧桐树密，能挡些雨。"
雨点打在梧桐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徐梓怡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雨声还大。她们走得很慢，似乎都在刻意延长这段共处的时光。
"你毕业后..."徐梓怡开口，又停住了。
"我会留在这座城市。"黎伊诗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师范大学，我想当老师。"
徐梓怡侧头看她，发现黎伊诗的耳尖红得厉害，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触碰那片绯红。
"到了。"黎伊诗停下脚步，徐梓怡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雨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
"谢谢你的伞。"徐梓怡说，却没有移动脚步。两人站在伞下，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黎伊诗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徐梓怡肩头的一片梧桐叶。她的手指碰到徐梓怡的脖颈，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徐梓怡屏住呼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个被触碰的地方。
"明天..."黎伊诗开口，又犹豫了。
"明天我会去图书馆。"徐梓怡迅速说，"老位置。"
黎伊诗笑了，那个笑容让徐梓怡愿意在雨中站上一整天。"明天见。"黎伊诗轻声说，然后将伞塞进徐梓怡手中，转身冲进了雨里。
"等等！你的伞！"徐梓怡喊道。
黎伊诗回头，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下次还我！"她喊道，然后消失在雨幕中。
徐梓怡握着还有余温的伞柄，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第二天，徐梓怡早早地来到了图书馆角落。黎伊诗还没来，她将伞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拿出一本书假装阅读，眼睛却不断瞟向入口。
当黎伊诗终于出现时，徐梓怡差点没认出她。黎伊诗散着头发，发尾还有些潮湿，穿着一件徐梓怡没见过的淡黄色连衣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昨天没感冒吧？"徐梓怡小声问，将伞递给她。
黎伊诗摇摇头，在徐梓怡身边坐下——不是对面，而是紧挨着她的位置。徐梓怡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不再是栀子花，但同样令人心动。
"我带了这个。"黎伊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话梅糖，我妈妈自己做的。"
徐梓怡接过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好吃！"
"是吗？我尝尝。"黎伊诗说完，突然凑近，轻轻吻上了徐梓怡的唇。
那个吻短暂得像一个错觉，但徐梓怡尝到了黎伊诗唇间话梅糖的味道，比她自己口中的更加甜美。她瞪大眼睛，看到黎伊诗的脸红得像晚霞。
"确实...很好吃。"黎伊诗小声说，睫毛快速扇动着。
徐梓怡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她想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词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她只是轻轻握住了黎伊诗的手，感受着对方同样颤抖的指尖。
那是她们的第一次亲吻，在图书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她们交握的手上，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像是被施了魔法的金粉。
接下来的几周，她们几乎每天都会在图书馆见面。有时候真的读书，有时候只是交换纸条和悄悄话。黎伊诗教会了徐梓怡如何辨别不同种类的云，徐梓怡则带黎伊诗偷偷溜进音乐教室，为她弹奏简单的钢琴曲。
她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人的目光，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徐梓怡的朋友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爱去图书馆；黎伊诗的室友注意到她常常对着手机微笑。她们知道风险有多大——就在去年，一对同性情侣被学校发现后，一个被迫转学，一个退学——但每次想要保持距离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让所有决心土崩瓦解。
"毕业后..."徐梓怡某天躺在操场边的草坪上，头枕着黎伊诗的腿小声说，"我要和你一起租个小公寓。养一只猫，阳台上种满栀子花。"
黎伊诗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徐梓怡仰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怎么了？"徐梓怡坐起身，担心地问。
黎伊诗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只是...我爸妈已经开始讨论让我去国外读书的事了。"
徐梓怡感觉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你...会去吗？"
"我不想去。"黎伊诗抓住徐梓怡的手，"我想留在这里，和你一起。"
徐梓怡紧紧回握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都知道，黎伊诗的父母——尤其是那位严厉的大学教授父亲——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我们会想办法的。"徐梓怡最终说，声音比她想象的要坚定，"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黎伊诗靠在她肩上，两人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云朵飘过。那时候她们都以为，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暂时的分离。她们不知道，几周后徐梓怡的父亲会发现她们的关系，而随之而来的风暴将远比她们想象的更加猛烈。
但此刻，阳光温暖，微风轻拂，她们十指相扣，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徐梓怡转头，轻轻吻了吻黎伊诗的额头，后者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个幸福的微笑。
在那一刻，未来似乎还很遥远，而爱情是她们唯一需要面对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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