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两人都起了个晚,睡醒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明天下午就要离开,素材拍的也已经差不多。
今天并不打算出去走了,想体验体验农村生活,就在农家乐里。
昨天的事像一场梦,俩人默契的都没再提。
乡村的秋天很忙。远处的山上,黄色的一片,都是村民一年的成果。
老板家里也有一片地,种的是玉米。
今天的任务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
掰玉米
“小仅,你要不去旁边歇着吧,拍拍照就行。”路临今天穿的是一件格子衬衫,下午两点的温度是最暖的。他掰玉米倒是挺来劲。
“是啊,小仅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不去旁边给我们拍拍照,看叔上镜不。”老板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自己‘没有’的肌肉。
耐不住二人说,只好走开了。
老板家的地很巧的就在那棵大树旁边。林仅站在树下。
秋天,树叶有些发黄了。
它宛如一位老者,安静的伫立在那,树皮如一副古老的画卷,记录着无数风雨的洗礼。林仅的手从树皮上滑过,感受着多年来留下的痕迹。
“小仅!”路临站在运玉米的车上向林仅喊到,“帮我拿一下衣服!”
林仅向前,递过衣服道:“我发现你好像很不怕冷。”
“是嘛?”路临接着忙手头的工作。
转身的那一刻,林仅才注意到路临的两边耳垂上好像带了一副纯黑色耳钉。
“以前怎么没主意,他还打了耳洞啊。”
想来也不奇怪,头发染过,酒烟都会,毕竟是从十三中出来的,打个耳洞算什么。
树下有很多瓶瓶罐罐,岁月的积累已经看不清标签了。那些瓶子不难看得出是化学制成的药品。
它们被压在杂草下,上面被扔上了很多垃圾。林仅想来也是无事,伸手拽了拽,它们像融为了一体,根本清理不掉。
林仅叹了一口气,仔细看了一下。
硬要清除掉的话,会伤到树根。
来了两天,在村里看到这些环境污染的地方已经是常态了。
“啊——”
是一个孩子的叫声,就在附近。林仅向四周看去,在远处的玉米地里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九岁的孩子,身上破破的,鞋也只穿了一只。
孩子好像注意到了林仅,刚对视的一秒就喊了出来。
“哥哥——你救救我!”
林仅刚想向玉米地走去,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小仅。”
是路临的声音。他好像刚从地里出来,手上的手套还没来得及摘。
“那有个孩子。”林仅指了指刚刚的位置,却发现孩子不见了。
“怎么啦。”路临摘去手套,向林仅走来。“老板说差不多可以收工了,你拍好照片了吗?”
“我刚刚看见了一个孩子,穿的破破的。”林仅又指了一下刚刚的位置,“就在哪,说什么救救他。”
“要上去看看吗?”路临拉着林仅的手向前去。
确实有一条很长的拖拽痕迹,在两米外就淡出了。
“先离开这吧。”路临还是注意了一下。
“等等。”林仅举起身前的相机对着这片地拍了一张。
“掰玉米有意思吗?”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闲聊着。
“还行。”路临双手撑在脑后,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你还打了耳洞。平常怎么不见你带耳钉。”
“今早在包里摸到耳钉了,就带了。好看吗。”
“挺帅,什么时候打的。”
“高一。”
“你高一干的事还挺多,还有什么是你干过的。”
“没干过的……谈恋爱吧。”
“这么帅一张脸没谈过恋爱,不行啊。”
“你呢。”
“你再问一句?”林仅投来了看智障的眼神。
“一会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明天睡醒直接走了。”
“你还要睡到下午是吗?”
“也是……那吃个午饭吧。”
“……”
带来的行李很少,俩人随便收拾了一下就结束了。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林仅坐在地毯上看相机拍过的照片,路临枕在林仅的腿上打游戏。
“路临。你看这个像不像寻人启事。”林仅把相机上照片展示给路临看。
照片是田间的小路上,一旁的电线杆上贴的几张纸,拉大视角看,上面还附带了照片,都是小孩子的正脸照。正上方写了几个大字,看不太清,依稀能看清是‘寻人启事’四个字,但不确定。
联想起玉米地里那条痕迹,不禁使人脊背发冷。
“你还记得我们来的第一晚时,老板和老板娘不让我们去隔壁村那个事么?”
“记得,提了一句来着。还说到他家儿子以前很喜欢吃老板娘做的菜。”
这些串联在一起,是不是间接证明,这个村子曾失踪过很多孩子。
最好的证明是那张寻人启事。
林仅看向窗外,天黑了,俩人此刻还穿的是睡衣,如果换衣服再出门时,天会彻底暗下来的吧。
但如果是真的,难道就要放着那个男孩的生命不管了吗?
“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要不报警吧。”
“也是,我们也没什么可做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这些证据。
吃过饭后,林仅在房间呆坐着,还是久久不能忘记那个孩子的叫声。
路临一只手环着林仅的腰,一只手放在林仅的腿上,就这样枕着林仅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可能是白天掰玉米累的,吃过晚饭回来话也少了许多。
林仅拿着相机点击下一张,这张是路临在湖边帮林仅系围巾时拍的。
是一个俯拍的角度,少年的侧脸露出一点,棕色的发丝微微发着光,手里是正在系的围巾。
“我也想了解你的曾经。”
这句话在脑海一闪而过。
行李都收拾好了放在玄关处,车是下午两点的。今晚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可眼下的问题是路临爬在林仅的膝头不起来,林仅也没有力气扶起他。两人就这样躺在地毯上吗?
“喂,路临,醒醒。去床上睡。”林仅摇了摇他的肩膀。“快点起来啊。”
路临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林仅索性放弃了。
回想第一夜,路临还傻傻的在身下铺了被子,实际上不用的,地毯很厚。
林仅挪开路临的手,起身拽过一床被子和枕头。
抬起路临的头在脑下垫了一个枕头后,又将被子给他盖好才转身上了床。
路临睡的很熟,林仅却一直睡不着,一只手搭在额头,一只手自然垂落。
一闭眼,就是那个孩子的脸。
房间关了灯,很暗,伸手不见五指。
林仅半起身看了看床下,什么也看不清。拉开了床头柜上的灯,才发觉,看反了方向,路临在另一侧睡着。
“唉。”林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向另一侧看去。
路临的睫毛很直,鼻子很挺。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同白天不一样,此时的路临看上去很乖的样子。
被子的一半都被他压在了身下。路临的睡衣是纯黑色半袖和短裤。林仅看了看很担心他晚上会不会感冒。
扯了扯路临身下的被子,扯不动,反而差点将路临弄醒。
林仅无奈,下了床。
“路临同学,你现在这样会感冒的。翻一下身。”林仅蹲在路临身边,敲了敲耳边的枕头。
林仅现在知道了路临白天的工作量有多大了。
“唉。”又是一声叹气。
林仅拽过床上的被子,一半给林仅盖好,一半自己盖。刚醒在他身旁躺好,才发现还没关台灯。
“唉。”第三声叹气。
在熟睡的夜晚下了雨。很巧,二人来的时候下了雨,要走了还是下雨。
雨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
秋天的天气阴气不定,不过好在林仅下床和路临一起睡,不然路临真的会感冒。
路临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睁开眼就是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后面差异的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是林仅。
林仅睡觉乖乖的,不踢被子,也不乱动。
路临则相反。
睡着睡着就把身旁的林仅当做玩偶搂入怀中了。但林仅睡觉不怎么乱动,导致自然而然的贴着路临不挪开了。
林仅的发丝中也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路临摸到了身旁的手机,下午两点的车,此时也才十一点左右。
如他所说,正好可以吃一顿午饭。
路临坐了起来,轻轻的挪开林仅的双臂后就去洗漱了。
林仅也是在路临洗漱时睡醒的。这几天和路临一起生活,导致自己的早睡早起成果被传染成了晚睡晚起。
林仅同样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睡得是地板。抬头看去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林仅坐起身和正洗漱好走出浴室的路临对视。
“小仅醒了啊。看我昨天说什么了,正好可以赶上一顿午饭,起床起床。”
不知道从第几天开始,路临也开始和老板一家一样称林仅‘小仅’了。
“几点?”
“十一点多。你去洗漱吧,我叠被子。”
“嗯。”林仅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像是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老板娘中午做的菜格外的丰盛,也是知道两个人今天就要走了。相处这几天,完全把两人当亲儿子对待,突然要走,还怪舍不得的。
因此早上就叫老板去杀了一只老母鸡。
“有空常来玩啊,这两天我都把你俩当亲儿子对待了,这突然一走,还怪舍不得的。”老板娘边说边往二人碗里夹肉。“来,多吃点,这都是早上现杀的,这种自家养的鸡最香了。”
“阿姨呀,您儿子呢?”路临这句话看上去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内心还是想套套话。
“唉,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儿子在九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不然现在他应该和你们一样大啦。”
在老板娘眼里,二人已经成年好久了。但其实不是的。
所以老板娘儿子现在少说也得十九,二十了。
接近十年……
“怎么被拐的?报警没用吗?”林仅放下手里的筷子道。
“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警察?没用的,他们都不管的。”
“鹤城的呢?”
“为了一个可能来这么偏的地方可能吗?再说,我们都是村里出来的,旅游业不办以后收入就只能靠粮食。粮食能卖几个钱?累死累活一年下来,也就二十几万。”老板娘越说越摇头。
这是二人从未想过的。从小在金钱里长大的孩子,唯一接触过粮食价格的机会,可能只是在数学题里。
等车的位置还是在那棵大树下。还是能看见路临昨天掰玉米的那片地,还是能看见昨天那孩子喊救命的地方。
玉米杆那么高,一个九岁大的孩子站在里面不出什么声音很难让人发现的。
这个被旅游搞垮的小乡村,这个交通不发达,教育资源匮乏的小乡村。
这个丢了孩子,警察都不管的小乡村。
中国乡村那么多,每一个都可以被管理好吗?
至少这个,是的。
旅游业带来的环境污染,村民痛心的经历他应该被展现在报纸上的。
游客们嘴上的笑与他们的行为相反。
他们口口声声说保护环境,而最不爱惜环境的是他们。
那些被破坏的家应该是最好的证明。
“我有东西忘记拿了。”林仅戳了一下路临的肩膀道。
“车还有一会儿到。我……”
“我自己去,你帮我拿着相机。”林仅摘下脖子前的相机塞给路临后,匆匆转过身向农家乐的地方跑过去。
林仅一口气跑上二楼,那个住了三个夜晚的房间。
他左右看了看,选择了一个比较起眼的地方,一来是怕老板一家注意不到,二来是更方便一点。
林仅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万元现金。
离开前俩人已经付过这两天的开销了。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床头柜的台灯旁是一万元整的现金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愿此村越来越好,感谢二位两天以来的照顾。
临走前,他的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
他走到床前,掀开枕头。
枕下同样也是一万元现金用纸袋包着。
纸袋上写着:饭菜很香!谢谢。
与自己那个唯一不同的只有字体。
……
噗嗤——“傻子。”
放着万一看不见怎么办。
林仅放好,转身离开了房间。
乡宣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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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乡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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