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苗因很快就发现，心锁还没有碎。
她睁开眼，低头，看见那把刀只擦着心锁的位置，插在她胸口。
这是，刺偏了？
姜柚嘲讽道：“看什么？以为我下不了手？故意给你留手？”她伸手一把抽回刀，任血从伤口流出来，“别想得太美，我只是不想给你个痛快，我要慢慢地，一天破一点，也好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姜柚说完，疯子似的哈哈大笑着，摔门而出。
外间等着她的两名手下，小心翼翼地喊：“姜，姜小姐？”
她没有答，只带着满手的血，握着那把血骨刀，径直走了出去。
手下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没敢再说话，因为她现在这个样子，明显就有些不对劲。
他们也不想凑上去触霉头。
姜柚开始一直很癫狂地笑着，后来随着离宋瑜居住的院子越来越近，她又逐渐开始正常了起来。
她先是停住笑，后来又在雪地上擦了擦，把手和刀都擦干净了，最后甚至还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这才走进了院子。
然后，她看到了近身伺候宋瑜的一位下人，对方有点意外：“姜小姐，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明明她出去的时候，说今天要去月家那边一趟，起码要到晚上才回来的。
这时的姜柚已经看上去很正常了：“没事就早点回来了，少主呢，在家吗？”
有时候她不在的时候，下人们会把宋瑜推出去散散心，或者去看看宋老家主。
那人回：“在，在的……”但似乎又有什么话没说完。
姜柚微微皱眉：“有事就说。”
那人这才犹犹豫豫地说：“少主……在，在见客。”
哦？这倒是桩新鲜事，因为宋瑜已经很久不见客了。
而且他这两天身体很不好，今天居然还有精神见客，是不是好了些？
于是姜柚的心情也终于真心的好了一点点。
“那我去看看。”
下人却拦住了她：“少主吩咐过了，让我们不要过去打扰。”
姜柚瞪了他一眼：“那是让你们不要过去打扰，不包括我。”
下人却坚持道：“这回真不行，少主说了，不管是谁都不能例外。”
是吗？姜柚再次皱眉。
宋瑜到底见的什么客人，竟然连她也不让过去？
一定是这狗奴才故意的吧？最近她不是月主这件事多少透了点风声出去，有些人对她的态度便变得有些微妙了。
她思及此，转身便走。
那下人不由松了口气，然而不过数秒后，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呆滞了起来。
姜柚回过身，放下施咒握诀的手，冷哼了一声，吩咐两名手下：“你们先留在这里。”
手下：“是。”
姜柚脚下加快了一点速度，因为想早点看到宋瑜好一点的样子。
但她走到门前时，却又突然放慢了脚步，因为她听见里面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她甚至下意识地将自己往房里人看不到的角度藏了藏，然后就这样站在那里听里边的人说话。
年轻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的，话里透着一丝诧异：“你，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你不是，你不是早就有人了吗？”
宋瑜的声音有些低微，却很清晰的传进了姜柚的耳中：“你是说，姜柚吗？”
女子大概是点了头：“对，她……她不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
宋瑜却否认了：“不是。”
姜柚的背顿时变得僵直。
宋瑜当然不知道她此刻正站在门外听，他自嘲地呵了一声：“所谓青梅竹马，不过是因为，当初我有事需要用她，偏她父母又死于我宋家之手……咳，咳咳……我若不对她好些，她又怎会心甘情愿为我所用？再后来……便有了些传闻，我碍于她的面子，也不便否认，所有人便都……都以为是真的了。”
他大概是说多了话，咳嗽得厉害起来：“咳，咳咳……总之，都是些权宜之计罢了。”
女子似乎给他递了水：“你慢点说。”
宋瑜喝了点水，又好些了：“我这一生，从头到尾，都……都只喜欢过一个人，那就是……你。”
年轻女子仍有些不信：“可是，当年你为何……”
宋瑜说：“因为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恶化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起来，所以便不能同你说些什么。”
女子说：“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
他又咳嗽起来。女子给他喂了水，还拍着他的背顺了顺：“宋瑜哥哥，你，你没事吧？”
宋瑜喝了水：“我没事。只是有点难过。”
女子低了声音：“对不起……”
宋瑜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怪只能怪我的身体。”他顿了顿，“你问我为什么现在又要说这些，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可能快要不行了，如果再不同你说……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女子难过地道：“宋瑜哥哥，不要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瑜说：“我知道自己的事，我是真的……快不成了。林林，你，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女子声音中带了哭音，俯身拥住他：“宋瑜哥哥……”
姜柚终于转身，慢慢地走了。
房里的两人大概太过伤心，从头到尾都未曾注意到门外曾经来过一个人。
姜柚走出去时，等在那里的手下瞧着她极度难看的脸色，开口声音都小了许多：“姜小姐……”
姜柚就像没听到似的，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了院门。
两名手下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不敢靠近。
因为他们总感觉，现在的姜柚，比之前从地下密室出来的时候，还要可怕。
直到姜柚往冰天雪地里胡乱地走去，他们才敢过去问：“姜小姐，你要去哪里？”
姜柚却凶狠地吼道：“滚！都给我滚！不要再跟着我！再跟就杀了你们！”
两名手下吓得不敢再跟着了。
姜柚一个人在厚厚的雪地里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处斜坡边时，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摔倒了，整个人骨碌碌地往斜坡下面滚去。
待她终于滚到坡脚，头发乱糟糟地散乱着，脸上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子，那只才好了没多久的脚也又崴了，钻心的痛。
她试了几下，都没能自己站起来，终于崩溃了。
她紧紧地捂住脸，泪水如同雨水从指间蜿蜒而下：“宋瑜，宋瑜……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为了你，我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害了，可你，你……你竟一直在骗我……”
宋瑜从小到大对她各种的好，和他方才和那女子说的话不停地在她脑中切换播放。
“好，我会去和家主说，让他不要再送你回去。”
“好了，从此以后，你就在我院中住下吧。”
“谁也不许欺负她！”
“她若成了植物人，我便也不活了！”
……
“我若不对她好点，她又怎会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我这一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那就是你。”
“林林……”
……
姜柚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又笑起来：“活该，都是我活该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活该！”
又哭又笑中，她的脸渐渐扭曲起来，眼中显出猩红狠厉之色。
“该死，宋瑜你真该死……我也该死，他们更该死，所有人都该死！哈哈哈哈哈哈都该死！”
*
几天后，姜柚又来了地下密室。
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黑眼圈比之前还要大，眼白里泛着许多血丝，人似乎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些。
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特别阴沉的奇怪气息。
她丢给苗因一个东西：“还你。”
苗因一接在手，便感觉到了磅礴的力量——是那块她从月家密室里带出来的石头。
她有点吃不准姜柚想干什么：“你不是要取我的心头血吗，还我做什么？”
到时候人都只剩下一副躯壳了，还要这石头有什么用。
姜柚冷着脸：“想还就还了，哪有那么多想法。”
她说着又一刀划开自己的手腕：“至于你的心头血，等心锁到期自会有别人来取，又何必浪费我的功夫。”
她拿杯子接了自己手腕上的血：“还不如用我自己的更省事。”
苗因心里顿时便有些复杂起来——看来，她还是不忍心对自己下手吧？
不然她前几天就应该来继续破坏心锁的，结果不但没来，一来还把这个石头给还了，还以自己的腕血代替她的血。
苗因想到这里，心里也软了几分，问：“你今天有点怪，你……没事吧？”
姜柚今天的气息，给她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很不祥。
姜柚冷冷地道：“我好得很。你有这闲心，不如操心一下自己，你的心锁已经破了一道缝，连一个月也撑不了了。”
说罢便往外走。
苗因还是想问清楚，叫了一声：“姐！”
姜柚的脚步顿住，背对着她停了好几秒，才慢慢地回过头来。
她脸上的神色比之前更冷漠了：“别叫我姐。我已经不需要你的配合了，不想再演这些亲情的戏码。”
“你以为我是对你顾念着什么亲情，所以才没有下手的吗？呵，笑话。”
“我压根就没把你当家人看待过，之前是真的想要取你心血，把你变成植物人的。现在之所以不想亲自动手，也不是因为你，不要自作多情。”
“总之，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道，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转过去，背影是那样冷硬：“我姜柚，在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任何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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