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是被岑既白吵醒。丘玄生推说要回房间换衣服,只让苍秾一个人下楼吃早饭。岑既白也风风火火地去敲银翘的门,喊得一整栋楼的人都能听见。
果然白天比夜里吵很多,苍秾小声地叹了口气,又莫名想起昨晚的事来。她总觉得丘玄生瞒着什么没跟她说,那些亲吻好像也有点意气用事。虽然意气用事,不过她很高兴。
真想知道那个第一个尝试把吃饭的器官碰在一起的人在想什么,苍秾想,这是谁发明的呢?可能谁都没有追究过这个问题,苍秾想不明白,游魂似的飘到楼下来。
桌上还是颜色寡淡的小米粥,戚红已经先在桌边坐着了。今天不仅有辣炒牛肉,竟然多了一盘剁椒鱼头。这东西出现在青州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苍秾完全不想吐槽这些。
她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坐到苍秾身侧,压低声音说:“戚红,我想借看一下你的秘籍。”
“什么秘籍?”满嘴辣油的戚红抬起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书册,“你是说这本《降龙十巴掌》吧,小意思。”
苍秾摇摇头:“不是这个,是另一本。”
“那你是说这本《黯然销魄掌》?”戚红眉飞色舞掏出另一本册子,苍秾仍是用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摇头,戚红又掏一本,势在必得地说,“《全假剑法》。”
“你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盗版秘籍?”苍秾忍无可忍,趁着四下里了无行人拉过戚红小声说,“我想借那本啦,之前你在来青州的路上给我们看的那本。”
戚红睁大眼睛:“那本啊?被小庄主拿走了。”
苍秾更觉得离谱:“小庄主看那个干什么?”
戚红耸肩:“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她。”
两人陷入沉默,戚红继续沉醉在那盘鲜艳的剁椒之中,没有再和苍秾说话。心里诸多想法混作一团乱麻,直到丘玄生在对面落坐,苍秾才慌慌张张地跟她搭话。
丘玄生也有点慌慌张张,兴许是不好意思。两人随意搭了几句腔就低头吃起碗里的东西,很默契地没有多说。
丘玄生胡乱啃几口青稞饼,偷瞟苍秾一眼后悄声对戚红道:“戚红,能把你那本秘籍借给我看看吗?”
“什么秘籍?”戚红搁下满是辣椒的勺子,跟个偷卖盗版书的小贩似的扯开半边衣服露出衣底封着的琳琅满目的书籍,“你是说这本《向日葵宝典》还是《独孤八加一剑》还是这本《打沈露痕棒法》?”
柜台边有几个来拿药的,丘玄生觉得难以启齿,酝酿许久才说:“我想借那本《吕氏春秋》。”
戚红把衣服整理好,答道:“我借给小庄主了。”
丘玄生哦一声,三人心照不宣地低头搅起碗里的粥。这边还没消停多久,岑既白就神气十足地飞身下楼,戚红立马告状:“小庄主,玄生和苍秾想看那本教人亲嘴的书。”
苍秾和丘玄生慌忙去捂她的嘴,岑既白毫不在意地坐到桌边:“我看书的时候银翘也在,正好借给她解闷了。”
苍秾惊讶地问:“银翘也看那个?”
“关你什么事?”戚红嫌弃地瞥一眼苍秾,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说,“我拿出来的时候个个都嫌弃我,这下又成了抢手货了。话说你们怎么都想看那本书啊?”
面前三人被她问住,没人敢第一个说话。饭桌上安静半晌,苍秾指着桌上还剩一半的辣菜说:“诶,今天怎么多了一道剁椒鱼头?大清早就吃这么辣?”
丘玄生也紧跟着说:“听说仁丹已经醒过来了,刚才我经过她房门口的时候还听见她在里头说话呢。”
岑既白一拍桌子,道:“真的?我就说我那神药有效果嘛,你们先前还一个个的给我泼冷水,都被打脸了吧?”
苍秾和丘玄生连连附和。眼见众人纷纷跳过自己的疑问,戚红道:“你们为什么都无视我,还想不想借书了?”
面前三人很有默契地没搭理她,听得传来一阵踩踏楼梯的声音,岑既白赶忙说:“是银翘。”
丘玄生朝她挥手:“银翘快来,我们有事问你。”
刚睡醒的银翘还有点精神不好:“什么事儿啊?”
岑既白生怕她跑了似的拉着她坐下,凑到银翘耳边小声问:“你借我的那个什么时候还?”
银翘仍是迷惑:“哪个?”
“就是……”几个拿药的患者从身边走过去,岑既白轻咳两声,说,“代号野山鸡,代号野山鸡。”
“野山鸡吗……”银翘也一脸沉肃,待到那几人离开医馆,她才恢复平常的表情,“我借给仁丹了。”
“什么?”岑既白还没说话戚红就叫起来,她愤然道,“那本书是我的东西,你们能不能不要转借?”
“仁丹还在病着,看几本书解解闷也并无不可呀。”银翘唯恐她发起火来把整个医馆掀了,讨好地给她捏捏肩膀,“而且她为了我们伤成那样,我不好意思拒绝。”
身上原本就没几块好肉的戚红被她捏得咬牙切齿,岑既白拍拍戚红道:“别急别急,我们马上替你拿回来。”
苍秾也觉得有道理:“这不是仁丹刚好伤愈嘛,我们去探望一下,顺便问她要回戚红的书。”
这个时候仁丹大概也起来了,吃过早饭再去找她也不迟。岑既白把半个烤饼递给银翘,银翘高高兴兴嚼了两口,随意地问:“你们急着要那本书干什么?”
桌上四人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苍秾忽然夹起一筷子鱼肉赞道:“嗯,今天这个剁椒鱼头对味。”
戚红连忙挡她:“你别抢,这是我自个儿出钱买的。”
她一筷子打在苍秾手腕上,苍秾乍一抬手将压在手上的两只筷子挑开。眼看这两人要打起来,丘玄生劝解道:“你们不要吵了,这时候吃辣椒会影响伤口愈合的。”
岑既白蛮横地抢走那盘尽是红油剁椒的鱼肉放到戚红面前:“就是就是,苍秾你不许吃了,都留给戚红。”
那盘辣菜落到戚红面前正合她意,立马生怕被人抢食似的飞速吃掉了盘里的辣椒。吃过早饭众人上楼拜访仁丹,她今日气色已然大好,全然不像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
她母亲守在床边,很是和顺地出门给众人让出谈话空间。她日常表现着实温柔可亲,若非亲眼所见,苍秾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可以张弓发矢一箭把珍蕊射落山崖。
她出门后众人也不端着架子,个个放松下来。岑既白毫不客气地抓了果篮里的人参果,戚红也给自己和苍秾倒茶,丘玄生轻声问:“仁丹,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仁丹面带笑容,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起身给岑既白行礼,“我阿妈说多亏小庄主把灵药借给我用,我才捡回这条命来,真是多谢你们。”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们还没谢谢你呢。”岑既白受宠若惊,慌忙摆手说,“对不起啊,把你卷进麻烦事里来了。你要好好养伤,缺药就和我们说。”
仁丹笑着颔首,被苍秾和丘玄生扶到床头靠着。银翘说:“我昨晚借你看的那本书呢?其实那是我跟小庄主借的,”岑既白立马挥手否认,银翘赶忙补充道,“小庄主是跟戚红借的,她现在要那本书有急事,想让我还回去。”
戚红倒不像岑既白这般面皮薄,无比恳切地点了点头。仁丹翻了翻床头堆积的书册,说:“没事,这几天医师叫我卧床静养,大抵也没什么时间看书。”翻过几本没找到眼熟的封面,仁丹努力回忆道,“那本书似乎被小艾拿走了,她今早来我房间送药翻了一下床头,问我借了几本过去。”
“什么?”戚红气得不行,“你们这些人能不能不要乱把别人的东西传来送去的啊?我现在想找回来都找不到!”
仁丹作势要下床:“对不起,我去帮你叫小艾——”
连日睡在床上腿脚失灵,仁丹甫一下床便险些栽倒在地,戚红只得上去扶住她,嘀咕道:“罢了罢了,我怕了你了。告诉我们小艾在哪里,我们自己去找。”
“小艾和岑庄主今日要出去追查东溟会的情报,应当在城里吧。”仁丹赔着笑任由她扶着自己坐下,认真想了想才说,“她午间会回来找银翘,你们可以去问问她。”
岑既白撂下一句知道了,一手一边抓着戚红和苍秾飞快跑出房门。她一溜烟带着两人跑到楼下医馆门外,苍秾正要问她为什么不带丘玄生,就见丘玄生赶忙跑下楼来。
岑既白装得跟个执行任务的死士似的,碾掉鞋底沾上的泥土说:“你们几个陪我去找小艾,权当活动筋骨。”
众人没有意见,她又接着抱怨:“也不知岑乌菱她们成天在城里走来走去在找些什么,打听个消息有那么难吗?”
戚红撇撇嘴,脚步刹在路边卖肉的摊位前笑嘻嘻地问那商贩:“这位大娘,你知不知道岑既白啊?”
被她问到的那商贩摇摇头,戚红自言自语道:“咦,小庄主的笨应该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呀。”岑既白黑着脸要来抓她,她又说,“这位大娘,附近有什么特别笨的人吗?”
“你滚开啊,别妨碍人家做生意。”丘玄生和苍秾都笑起来了,岑既白恼羞成怒抓起戚红拖到路边,就差当街给她一巴掌,“你是不是有病,是让你胡闹的时候吗?”
戚红也不是好惹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丘玄生和苍秾趁机偷懒坐在台阶上讲话,岑既白骂不过戚红,抬头向两人大喊:“苍秾玄生,快来这边!”
好不容易偷到点空闲的苍秾长叹一声站起身,扶住吊着的胳膊问:“小庄主这几天是不是有点过于亢奋了?”
“那时候没能帮上我们的忙,小庄主觉得很内疚。”丘玄生语调平静,“小庄主说就当是作为当时她没能救下大家的道歉,她愿意照顾我们直到彻底康复。”
她走到岑既白身侧时岑既白只听见最后那句,振臂一呼道:“没错,在我的悉心照料下你们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这样吗,”戚红扑到岑既白背上,仰天高声说,“那小庄主你照顾一下背着我走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岑既白被她推得往前一歪栽进路边泥土堆,气得把戚红按在地上打。苍秾波澜不惊极目远眺,只见德增乡的街道仅是白砖铺就,只留出几个泥巴堆栽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花增色,谁知岑既白就是这么幸运,刚好摔在泥巴堆里。
那边的撕打引来路人围观,苍秾置若罔闻,顺手摘了几只花递给丘玄生:“你瞧,青州的花也很好看。”
“我记得辅州城外有片空地上全是这样的花,”丘玄生接过几朵看了看,那嫩绿的枝叶在阳光下肆意舒展着,丘玄生问,“苍秾小姐,你为什么要向戚红借书呢?”
“这个嘛,这个不就是……那个。”苍秾没有直说的胆量,支支吾吾地说,“总之和你一样啦,嗯嗯。”
丘玄生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苍秾把那几枝花塞到她手里:“来,你拿着这些。”丘玄生伸手接过那几朵花,苍秾顺势拉住她的手,“要跟上小庄主她们咯。”
被她拽得往前了两步,丘玄生才像是结束了漫长梦境般清醒过来,问:“苍秾小姐喜欢亲亲吗?”
为什么非要问这种问题,苍秾不敢让丘玄生看见自己的脸,因为她有预感自己会脸红。她故意让语气变得轻松平常,答道:“和你的话……当然很喜欢啦,”迎面跑过去几个小孩,苍秾问,“玄生呢?玄生喜欢和我亲亲吗?”
“嗯。”丘玄生握着苍秾的手紧了紧,抬头望着阳光和蓝天说,“最近没有前几天那么冷了呢。”
“是啊,冬天快要过了吧。”苍秾心情渐好,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台阶,苍秾说,“我好像明白我应该做什么了。”
这话没头没尾,丘玄生问:“什么?”
“以前我总想着自己的事,总待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也不想和别人说话,但如今我发现了我的使命。”苍秾顿了顿,认真地说,“我的使命就是给可爱的玄生亲亲。”
丘玄生怔住须臾,然后大笑起来。苍秾一下慌了阵脚,手足无措地问:“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别笑了。”
“对不起,我,”丘玄生止住笑声喘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捂着脸双肩颤抖,“我还是觉得好好笑。”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苍秾不好意思去捂她的嘴,拉着丘玄生说,“走啦走啦别笑了,小庄主叫我们过去。”
丘玄生又被她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像是顾不上笑了,问:“只有可爱的玄生才可以得到亲亲吗?”
苍秾扭捏着说:“因为玄生每时每刻都很可爱嘛。”
丘玄生似乎很高兴,抬手摸了摸苍秾的头。苍秾还在为刚才她那一阵捧腹大笑暗自懊恼,走在前头的岑既白就厉声喝道:“小艾在那里,我们上!”
刚听见身后岑既白的声音就见戚红向自己遽然扑过来,小艾浑身一哆嗦连忙躲开:“干什么,你们又闹的哪出?”
“你拿了小庄主看上的绝世秘籍,还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不知何时戚红又变回岑既白的打手,指着小艾耀武扬威道,“快把亲嘴神书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艾挠挠头:“啊?什么亲嘴神书?”
“小声点啊你这白痴,”岑既白一脚踹飞戚红,凑到小艾跟前说,“就是那本银翘借给仁丹又被你拿走的书。”
“你是说那本《吕氏春秋》?”小艾哦一声,摊手道,“庄主恰好看见了说也想瞧瞧,我就让给庄主了。”
“那是我的书啊,到底被你们转手多少次了!”满腹怨愤的戚红跳回来,想了想又问,“你说你把书让给谁了?”
“庄主。”小艾答得毫无负担,顶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小艾道,“她是管我薪水的老板,我不能得罪她的。”
她说着一遍遍扫过眼前众人的脸,个个都是一副如遭雷击的表情。石雕般愣住好半天,丘玄生才没底气地小声问:“岑庄主……也对那种事感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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