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天的激烈讨论拉锯,神农庄庄主岑乌菱涉嫌杀害五百余人并抛尸一案由于证据不足,宣判无罪释放。
这则消息由蹲守衙门三四天的银翘传回,戚红一听就乐得蹦起来了,飞跑到岑既白的院子准备将好消息广而告之。
一进院门就看见背着包袱趴在墙头的岑既白。戚红冲上去把她拽下来:“小庄主,你跑什么?姐姐大人不日就要回来了,不用怕神农庄无人保护,大家彻底安全了。”
“大家安全了?”刚被拽到地上的岑既白站起身又往墙上爬,她一脚踩在戚红肩膀上把戚红当踏板,“那我呢?是我害得岑乌菱进监狱的,她出狱之后肯定第一个找我。”
戚红一阵无语,拽住岑既白的衣角找借口:“等等等等,那你就不管苍秾了?”岑既白动作一滞,戚红乘胜追击道,“你一个人走了,就让我和苍秾留在神农庄啊?”
“说得也是。”岑既白被她点醒,跳下墙头反复踱着步子说,“苍秾她这几天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吗?”
“你看了就知道了。”可不能让她再草木皆兵见路就逃,戚红拉住岑既白的手说,“银翘还没往苍秾那边去,我们先去找苍秾,告诉她姐姐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虽然岑乌菱就快回来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这几天苍秾的状态实在叫人担心。她的身体本就没恢复好,那天夜里跟沈露痕又撕又打的,伤势险些恶化。银翘让她好好在神农庄里养伤,苍秾就跟从前说不了话似的,整天窝在房里。
这几天都在担心岑乌菱越狱回来杀了自己,都忘了去慰问苍秾查看她的伤势。岑既白想到这里有点内疚,跟着戚红一路小跑来到苍秾的院子,院中空无一人,很是安静。
戚红进门就喊:“苍秾,苍秾你醒了吗?”
岑既白二话不说推开房门,帷帐遮掩间只见一人睡在床上。都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岑既白大步走过去推她:“苍秾,咱们赶快——”床上那人睡得好好的被她推醒,顶着乱蓬蓬的白头发转头过来,吓得岑既白往后一栽坐在地上。
那是个鹤发鸡皮的老人,混浊的眼睛看人时有几分怯弱。岑既白大声喊戚红来看,指着老人说:“谁啊这是?”
戚红见之大惊,跑到外头仔细确认没走错门,不可置信地拉起那老人说:“这里就是苍秾房间啊,你是谁?”
老人抓着被子不肯起,岑既白脑中飞速划过无数猜想,猜测道:“难道是她太想念玄生,几天之内老了很多岁?”
世上的确流传着这种传说,戚红抓住那老人翻来覆去地检查:“该不会你就是苍秾吧?你还认得我们是谁吗?”
那老人本来就只是有点怕人,一听这话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捂着脸往门外跑去。岑既白急忙追出几步:“苍秾别走,我不会嘲笑你的,”老人充耳不闻,她急得跺脚,“这几天我太累了没来找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越想越气,一个飞身拦在那老人面前。老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岑既白扳着她的肩膀说:“苍秾,你……”
还不等岑既白想好要如何安慰变老的友人,身后就传来苍秾疑惑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岑既白回头一看,正是拎着食盒站在院门口的苍秾。见她一如往昔,岑既白终于松了口气。她窜到苍秾身边打量一番,还是带着几分怀疑问:“你,你是苍秾?”
苍秾点头,她又指院中站着的老人:“那这是谁?”
“今早这个老婆婆饿晕在神农庄门口,我就把她接到这里来,刚刚去厨房给她拿早饭。”苍秾扬了扬右手拎着的蟹壳包,问,“你们为什么拉着她喊我的名字?”
“吓死了,我们还以为你变成老太婆了!”戚红跑到苍秾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扭头对那老人赔笑,“当然不是说婆婆你不好哈,只是我希望有个同龄的朋友……”
老人脸色难看,抓起蟹壳包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啃起来。苍秾还是和往日里一样正常,岑既白看着她出神,一时间仿佛回到了银翘天天往家里拿锦旗的那段日子。
苍秾沉默着走进屋里,拉出藏在桌底凳子坐下。戚红和岑既白慌忙跟上去,戚红说:“玄生的事我很抱歉。”
苍秾淡然处之:“不用跟我道歉。”
戚红闭上嘴挠挠脸,似乎在这个气氛里很不自在。没有人说话,岑既白故意找话题聊:“苍秾你知道吗,神农庄留不得了。咱们快点转移阵地,再不跑岑乌菱就要回来了。”
苍秾终于抬头:“岑乌菱?”
掌握第一手情报的戚红积极地说:“没错,那五百个东溟会的都被干净利落地割掉了头,没有一个活口,所以也没人能站出来证明人就是姐姐大人杀的。”
苍秾实事求是地说:“可人的确是她杀的。”
“姐姐大人要是坐了牢对神农庄不利,东溟会也会更嚣张的。”戚红比划着跟她分析利害,扭头一看苍秾没在认真听讲,忍不住又问,“苍秾,你没事吧?”
苍秾回过神,答:“我能有什么事?”
这天简直没法聊,戚红干脆不说话了,岑既白反而闲不住,指着苍秾拴在身上的辰光佩说:“诶你把辰光佩带出来了啊,平时你都宝贝似的收着,怎么今天就拿出来用了?”
这话是该说的吗?戚红拼命给岑既白打眼色,苍秾低头将辰光佩握在手里,说:“我平时也在用啊,只是把它收在口袋里。”她说着,似乎也是觉得当前气氛太奇怪,便转移话题道,“丛芸队长的修缮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苻阿姨在努力了。”岑既白兴高采烈地站起来,“丛芸队长换脑袋的时候很好看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不容易有个把苍秾骗出门的机会,戚红和岑既白一人一边把苍秾架出院子,过年宰猪似的又拖又拽。邬丛芸的脑袋彻底烧坏了,好在身体机能还是正常的。恰好苻彗这段时间留在神农庄,她见多识广,说能修好邬丛芸的身体。
银翘特意划出块个没人的地方供她和小艾修理,工具和原料都准备齐全了。苍秾被戚红和岑既白拖到修理间,远远看见檐下站着好一大票人,立马就挣扎着不想往前。
其中扒着门缝偷看的那个是班瑟,坐在檐下擦刀的就是乐始。苍秾完全没有做好面对这些人的准备,毕竟丘玄生跟她出门时还好好的,谁料半途就给东溟会抓走了。
她死命推拒不敢靠近,班瑟却好像故意要让她下不来台似的回头就瞧见她,兴冲冲地朝这边招手道:“苍秾?”
一听她喊苍秾的名字,乐始就猝然抽刀凌空一跃劈砍过来,吓得戚红和岑既白拽着苍秾躲避。那一刀差点落在戚红脑袋上,戚红吓个半死,说:“乐始怎么火气这么大呀?”
乐始冷着脸还要再砍,丁汀源立马凑上来讪笑着把她拉回去。乐始不服气,大声说:“前几天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们神农庄自己出的事,为什么要把我们也带上?”
“行了,这又不是苍秾的错。”班瑟将她的刀按回鞘中,转头对苍秾等人露出满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那时候回化龙谷拜年,没有第一时间赶到。”
苍秾摇摇头,说:“这都是东溟会做的孽。”修理间内传来微弱的电流声,苍秾问,“丛芸队长怎么样了?”
“我们都在这等着呢。”丁汀源拉着满脸怨愤的乐始坐下来,顺手把乐始的刀拿到自己身边,“先前不是说殷南鹄很讨厌机关人的吗,我还以为丛芸队长会把她吓跑。”
“丛芸队长又不可怕。”乐始小声嘀咕着,抬头对着苍秾扬声问,“东溟会的蟑螂把丘玄生带到哪里去了?”
她问得太过直白,苍秾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呆站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玄生和丛芸队长。”
丁汀源拉住她笑着说:“苍秾,你不用自责。”
苍秾感觉她拉着自己的手有点抖,再怎么说丘玄生也是丁汀源养大的,不可能丘玄生失踪还能谈笑依旧。有万语千言涌上心头,但苍秾始终没能说出一句。
她就这样愣愣地被丁汀源拉到身边坐下。修理间的门被小艾从里头拉开,岑既白看不得气氛沉重,立马像老鼠见到馒头似的高声说:“小艾,丛芸队长怎么样?”
小艾往屋里侧了侧头,示意众人来看。刚进屋岑既白就差点又摔一跤:“怎么又有个老太婆?”
修理间内遍地都是坏掉的零件,邬丛芸的木头脑袋搁在木头躯体上,那闭眼的神态与真人别无二致。苻彗在水盆里洗着手,有个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她身边问话,班瑟挤进屋里介绍道:“这是师娘啦,你们见过的。”
师娘对众人颔首,班瑟帮着她解释:“听说神农庄有很多外置内存,师娘就想来神农庄看一看。”
岑既白问:“可师娘不是很讨厌外人吗?”
“我又不是不近人情不知变通的老古董,别忘了我也曾经出来过。”师娘一身外界打扮,还用黑布遮着眼睛,“没想到外头日新月异,科技进步到了这个程度。”
苻彗洗干净手,说:“丛芸队长身上的伤口都修好了,这回我帮她换了个新的处理器,之后的运行会更顺畅。”
戚红担忧地问:“那她怎么还没醒?”
苻彗答:“开机需要时间。”
师娘依旧含笑,语气稀松平常地问:“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神农庄是否曾经派人前往过化龙谷境地?”
“神农庄比东溟会安分守己,门客多是在人群聚集之处悬壶除害,不会跑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估计是看她眼睛不好使,小艾对这老人也没有隐瞒,“师娘问这个做什么?”
班瑟上前扶住师娘,她说:“曾经关押师娘的那个组织里也有外置内存,敢问你们的外置内存是从何而来的?”
“是我从异世界带回来的。”苻彗擦干净手上的机油和水,话里话外带着显而易见的倨傲,“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制造出小云同学。”
岑既白生怕她把神农庄当做曾经囚害自己的神秘组织,连忙附和着说:“就是啊师娘,丛芸队长是姑母做的,姑母不是那种以伤害生命取乐的人。”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我自知时日无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昔日与我一同涉足外界的朋友。”师娘握紧拐杖,“我想在我死前做一件无愧于心的事,抹去过去的错误。”
戚红没去过化龙谷,也不知师娘与外界的种种恩怨。苍秾终于开口,问:“当初害了师娘的究竟是什么组织?”
“我们还没弄明白。”班瑟想到这个就头痛,玩笑道,“如果是东溟会就正好,和你们的目标不谋而合了。”
“我有个不情之请。”苍秾表情郑重,众人都看向她,“我本该保护好玄生,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殷南鹄带走了。依我现在的能力,恐怕很难与殷南鹄抗衡。”
“我想请大家帮我救回玄生,尽管目前还没找到线索,我也会想尽所有办法把她找回来。”苍秾顿了顿,说,“我曾经做过许多错事,或许我已经伤害到了玄生,不管她愿不愿意原谅我,我都不能让她独自留在殷南鹄手里。”
她抓住手里的辰光佩,仿佛在从中汲取力量似的:“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东溟会,请大家协助我吧。”
班瑟和丁汀源表情严肃,看得苍秾心里一阵忐忑。乐始第一个说:“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去把丘玄生抓回来,都是你们没用,队长才不得不掺和这些破事。”
“好了乐始,不要这么说。”丁汀源拍拍乐始的头,说,“上回清剿东溟会青州分舵大捷,岑庄主起到了关键作用。若是我们能说服岑庄主加入,一定能更快救出玄生。”
岑既白为难地说:“可是岑乌菱跟我们关系很差啊。”
“我会去跟她说的。”苍秾立马表明态度,“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不管是被她暴打一顿还是彻底滚出神农庄,我都会说服她帮我,我一定要把玄生找回来。”
“呜呜苍秾你真是太伟大了,”岑既白搂住苍秾又飞快松开,“所以你们去请岑乌菱就好,我就不去了。”
说话间银翘匆匆跑进屋来,拉过小艾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说岑乌菱今天出狱回家的事,戚红最是兴奋,说:“姐姐大人就快回来了,我们一起去门口迎接吧。”
还不等众人响应,小艾就抬手遏止了众人的欢呼,她表情凝重,一字一句说:“庄主不见了。”
刚准备下跪恳求岑乌菱帮助自己的苍秾:“啥?”
“庄主不见了。”银翘一脸惊恐,她举起手里抓着的皱巴巴的稿纸,“庄主在监狱里消失,只留下了这句话。”
吓呆的岑既白跟蜡像似的定在原地,苍秾上前接过那张稿纸,稿纸上只有简单的六个字——“我去找姑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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