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邵千的生活节奏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蓝色系——今日是一件海军蓝的棉质Polo衫,配以黑色长裤与风衣,出现在赌场,或是某个街角的咖啡馆,处理着几桩不大不小的掮客生意。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地评估着每一笔交易的风险与收益。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警惕已如一根绷紧的弦。那日“信使”离去前看似无意扫过她所在窗口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冰刺,始终悬在她的感知边缘。她不相信巧合,尤其不相信发生在“信使”这种级别玩家身上的巧合。
她需要验证。
验证的方式,不是主动去打探,那太过愚蠢。而是通过观察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来反推是否存在被窥探的可能。
她改变了部分日常路线,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非固定的地点。她更加留意身后的人流,通过橱窗反射、车辆后视镜等一切可利用的间接视角,观察是否有重复出现的面孔或可疑的徘徊。她甚至刻意在波刚的赌场多输了一点小钱,观察波刚及其手下的反应是否与往常无异。
一切似乎都正常。赌场依旧喧嚣,波刚的笑容依旧带着金牙的反光,街道依旧混乱而充满生机。
但邵千心中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过于正常,有时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第三天下午,她再次来到了城南。并非去“清迈茶庄”,而是选择了相隔两个街区的一家小型玉器店。她声称要为自己选购一块玉佩,与店主漫不经心地讨价还价,目光却不时掠过店外街道,尤其是能够观察到茶庄侧面和后巷动向的角度。
她停留了约四十分钟,一无所获。茶庄门口静悄悄的,仿佛那日的会面从未发生。
就在她准备离开,手指刚刚触碰到冰凉的店门把手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一个穿着当地笼基、头上缠着布巾的男人,蹲在街对面一个修理自行车的摊铺前,摆弄着一个轮胎。他很普通,融入街景毫无违和。但邵千记得他,或者说,记得他脚上那双半新的军靴鞋带系法——一种不太常见、却极为牢固的打结方式。
四天前,在城郊那个废弃橡胶厂,与那个干瘦男人交易时,隐藏在阴影中的几个身影里,有一个转身离去时,靴子上就是这种独特的系法。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收缩了一下,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确认。
她被标记了。
不是大规模的搜查,也不是粗暴的 confrontation(对抗),而是这种精密的、带有警告意味的监视。这意味着,“信使”很可能已经将“清迈茶庄”附近的异常,与她这个近期在金三角声名鹊起的掮客“千姐”联系了起来。他甚至不屑于完全隐藏这种监视,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一种宣告“我知道你,我在看着你”的姿态。
邵千面色如常地推开玉器店的门,走了出去。她没有看向那个修车摊,步伐节奏没有丝毫改变,径直朝着与公寓相反的方向走去。她需要绕一个更大的圈子,确保没有任何“小礼物”被留在身上。
一路上,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信使”为何只是监视,而非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或许是他还没有确凿证据,或许是他顾忌她目前在本地经营起来的人脉和“信誉”,又或许,他也在权衡,想看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是一个危险的平衡游戏。对方已经落子。
回到那间简陋却安全的公寓,反锁,加栓。邵千脱下风衣,挂好,动作依旧一丝不苟。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观察着楼下街道。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她打开加密文档,记录下今天的发现:
【确认被标记。监视者为前次橡胶厂交易之关联人员。地点:茶庄附近。意图:警告与观察。】
然后,她做了一件与前几次不同的事情。她没有再编写任何准备发送出去的情报信息。
“信使”的警觉性远超预期。任何指向他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都可能立刻被他关联到自己身上。继续传递情报的风险已急剧升高,超出了她“精致利己”原则所能接受的范畴。
自保,是当前唯一且最优的选择。
她清空了那个用于接收回执的加密信道的缓存,并准备在必要时彻底废弃这个通道。
做完这一切,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缅北的夜晚正在降临,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这个罪恶之都模糊而诱惑的轮廓。
邵千站在黑暗中,一身黑蓝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金丝边眼镜下,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
“信使”的无声惊雷,已经在她周围炸响。她没有选择逃离,也没有选择硬碰硬。她选择了第三种方式——蛰伏,观察,以静制动。
她依旧是那个掮客,那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是,她的棋盘上,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危险的对手。游戏升级了。
她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缓缓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种异样的清醒。
风暴将至,而她,必须确保自己站在风暴眼里最平静的那一小块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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