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秒里,血液似乎是停止了流淌,随后才如泄闸般复又奔向四肢百骸。
陈胤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那道挺阔的身影,裴诚的声音彻底消散在空气里,再也传不进他耳中分毫。
裴诚自顾自说了一长串,也不见对面人有反应。他疑惑地顺着对方失神的目光望去,先是瞥见门外一道模糊的人影。
他下意识侧身换了个角度,下一秒,便清晰捕捉到了对方腕间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是谢寅州!
裴诚的瞳孔骤然放大,狂喜的热流霎时窜遍全身。他几乎是立刻将身旁失魂落魄的陈胤抛诸脑后,迅速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抬脚就朝着谢寅州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一心只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只是混个脸熟。
“谢总,您好,我是……”
裴诚微躬着身,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右手已经伸了出去,作势想要握手。
然而谢寅州看都没看他一眼,长腿一迈,径直往里走去。
半途中的裴诚就这么僵住了。他刚才还向陈胤吹嘘自己跟谢总吃过几次饭,转眼就被无视得彻底,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当场消失。
他强压下尴尬,还想再凑上前,却又怕招人反感,只能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这时谢寅州已经走到了陈胤旁边。
男人周遭的气息又冷又压人,几乎是瞬间便将陈胤笼罩其中。
他感觉自己快要不会呼吸了,脸是麻的,耳朵是麻的,手脚也是麻的。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可他偏偏觉得,四周都开始密不透风,闷热潮湿,喘不过气。
脚步陈胤旁边的盥洗台停下,随即他听到了水流出的声音,哗啦啦地,为粘稠的空气添了一缕流淌的湿意。
水声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戛然而止。
陈胤听到纸巾从纸巾盒抽动的声音,谢寅州似乎擦干了手,然后将纸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那脚步声再次响起,平稳又漠然,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自始自终,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汇。
陈胤眨了眨眼睛,鼻尖突兀地涌上一缕酸涩,来的迅速又狼狈。
他飞快地低下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湿意硬生生咽了下去。
再抬眼时,镜中那张脸出了还有些苍白,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没了想要巴结的人,裴诚的心思又放回陈胤身上。他有些讪讪地整了整衣袖,“啧……这位谢总可真够傲的,看谁都不屑一顾。”
他的话不算太客气,但也仅此而已。字里行间透着三分不满,剩下的七分全是没攀上关系的遗憾。
陈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眸光里藏了些隐晦的恼意。没打算再跟他客套,转身就要走。
“欸——”裴诚突然伸手攥住他的小臂,“陈胤,好歹我们也算好过一场,怎么说不到两句就要走?”
他的手指收得有些紧,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其实……这些年我经常想起你。当初你说分就分,连个解释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重逢,或许……”
“裴先生,”陈胤开口,直接截断了裴诚未尽的话语,“旧事重提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重逢也不过是巧合。”
他手腕微微用力挣开了他,后退半步,重新退回正常社交距离,“我还有事,先失陪。”
话音落下,他不给裴诚任何纠缠的机会,转身离开。
陈胤重新回到宴会厅,视线在每一个角落扫过,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最想见的身影。
他不死心,沿着会场走了好几个来回,连最偏僻的露台和休息区都没有放过。可谢寅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手中握着的酒杯突然变得重若千斤,让他几乎端不住。香槟气泡细碎地往上冒,随即一个个无声炸开碎裂。
就像他此刻,所有微弱的希望升起,又悄无声息地破灭。
他站在原地,周遭的谈笑声一阵阵涌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与他毫无关系。
唇角无力地牵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抹苦笑。他将那杯几乎未动的酒放下,朝外走去。
天无绝人之路,他告诉自己。
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他沉默地穿过喧嚣的宴厅,一路走到一处偏僻无人的阳台。夜风迎面拂来,他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滞闷缓缓吐出。
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声音溢出。
声音不大,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像是压抑的喘息,又像是某种难以自持的娇柔低吟。
陈胤耳根一热,顿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撞破了别人的私密时刻。
他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往阴影里退了半步。非礼勿听,他绝非有意窥探,此刻离开才是最佳选择。
正当他小心翼翼地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一道低沉的男声穿透夜色,清晰地钻进他耳朵。
“自己脱。”
那声音泠冽,瞬间将陈胤钉在了原地。
他明知道自已不该逗留,可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了。
心跳一下一下在胸腔鼓动,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干涩的发紧。
那细碎的低吟不绝于耳,陈胤对自己说,只看一眼,他只需要确认一下,那人到底是不是他。
只看一眼。
这样想着,陈胤的脚尖又僵硬地转回,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悄然朝声音的源头走近。
他屏住呼吸探出头去,借着外面霓虹的光影,看清了在角落纠缠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他,挺拔的身形将女人困在栏杆和他中间。
那女人仰着头,眼眸半闭,红唇微张,断续的娇吟正是从她口中溢出。她礼服的肩带已被褪至臂弯,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男人的一只手揽在她纤细的腰侧,另一只手正在那裸/露的雪肌上大力肆虐。
正是这只手的动作,引得女子身体微颤,发出难以自持的呜咽。
“谢……谢总……”女人的声音发颤。
男人没有怜惜,声音依旧冷冽,甚至带着几缕不耐烦的训诫:“别乱动。”
陈胤猛地缩回身体,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他瞬间僵住,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连忙屏住呼吸,竖耳倾听。
那边的动静似乎停顿了一瞬。
几秒后,细碎的声响又重新响起。
他这才敢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尽管没有看到男人的脸,但陈胤很确定,那就是谢寅州。
心脏慢慢落回胸腔,他好像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不能再退缩了。
只要拿到锋曜的注资,眼前所有的困境——银行的催款、宏远的刁难、员工的薪资、供应商的欠款……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他可以做到。
他必须做到。
陈胤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确保视线绝不会触及那个角落。
那边传来的细微声响让人耳热,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待会儿要说的每一句话上。
他在心里反复推敲,字斟句酌。
直接哀求么,不行,以谢寅州对他的厌恶程度,摇尾乞怜只会换来更彻底的羞辱。
提曾经的过往……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他掐灭,绝对不行。
谢总,好久不见。不知您是否听过瀚海科技?
不对。
谢总,有个合作想跟您聊聊。
还是不对。
他烦躁地掐了掐掌心。无论怎么组织语言,都无法在那人面前保持住那摇摇欲坠的、可笑的体面。
就在他心烦意乱,兀自沉浸在纷杂思绪中时,不远处的动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停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砸过来:
“看够了没?要不要再站近一点看清楚些?”
陈胤像被烫到,一股热意噌地窜上他的耳朵和脖颈,火辣辣的。
听墙根还被现场抓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僵硬地从阴影里挪出来,对上谢寅州看不清情绪的眼眸。
那个女子已经不见踪影,只剩谢寅州独自站在栏杆边,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忽明忽灭,映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和没什么温度的唇角。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陈胤的声音干涩到毫无信服力。
谢寅州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嗤笑道,“躲在那听这么久,不是故意的?”
他吐出一口烟,白雾模糊了讥诮的表情,“陈总什么时候添了这种见不得光的爱好?”
陈胤脸颊滚烫,下意识地想低头,又强迫自己不要退缩。
谢寅州却像是失了兴致,将烟摁灭,转身欲走。
“等等!”陈胤骤然回神,情急之下攥住了他手腕,却又像被烫到,蓦然放开。
“我……”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谢总,我今晚来是想……”
谢寅州垂眸望着自己的手腕,停下了脚步。
“谢总,”他喉结滚动,强迫自己语速平稳地说下去,“瀚海目前主导的是‘AI心理健康智能干预系统’。我们通过多模态情绪识别算法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能实现心理问题的早期筛查……”
“陈胤。”谢寅州打断他,“我的时间很宝贵。”
他微微后仰,靠在栏杆上,以一种全然放松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胤。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你浪费时间?”
陈胤抿着唇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紧。他早已预想过会面对羞辱,可当这些话真的砸下来时,那股难堪还是会戳穿所有的心理准备。
然而,谢寅州的恶意远不止于此。
他像是欣赏够了陈胤的窘迫,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掷下最不堪的言语:
“拜你所赐,刚才没发泄出来,我现在硬的很。”
他顿了顿,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陈胤的唇。
“不然这样,陈总委屈一下,跪下来给我舔舒服了,我或许会重新考虑,给你五分钟时间好好说说你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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