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攸沉默了片刻。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微微陷进颈间的皮肤，但其实并未真正用力，反倒是随后按上的其他指尖泛着凉意，冰得他不自觉一颤。
在幻境中，他目睹了林砚融三个不同时期的模样。幼年的孤寂落寞，少年的冷情偏执，再到如今……
骤然见到已经事业有成的成年林砚融，实在令人恍惚。
言攸将那一闪而过的怔忡妥善藏进眼底，侧过脸，轻轻咳了一声。
从林砚融的角度看去，青年只是冷冷地瞥着他，眼瞳宛如凝结的蜜液，没有半分动容，然后仿佛终究无法承受，或是不愿再看他，才侧脸咳起来。
林砚融几乎是下意识松了力道，随即唇边勾起一丝弧度，却是自嘲，嘲笑自己第一反应竟仍然是顾忌言攸的感受，真是卑微得可悲。
言攸其实本来只想假意咳一声，他在这个时期的林砚融面前，早已习惯性地装弱。结果一不小心呛着了，又连咳好几声，眼尾湿润，沾上些许泪意。
而且，他抬手时因身体久未活动而略显僵直，没有收住力，手腕轻轻撞在林砚融的手臂上，好像推拒一样。
言攸：“……”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林砚融会信吗？
言攸听见林砚融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笑，气息清浅，似有若无，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飘忽不定。
那人反而贴得更近——准确来说，是林砚融一手撑在言攸耳侧，身体前倾微俯，两人唇间的距离几近于无。
林砚融的眼睫生得长而直，不卷不翘，低垂时宛如一片静止的叶，投下的浅淡阴影缠绵地覆上言攸没什么表情的眉眼。
言攸微抬下颌，就能吻上。
但言攸没动。
林砚融一寸寸地缩短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最终停在彼此气息交融，最为炽热黏稠的间隔处。
眼睫彻底垂落时，叶影也便倾覆下来。
言攸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仰。
一抹熟悉的冰凉落在他脆弱的喉结上，微微向下压了压，并不疼，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掌控意。
言攸抬眸，对上那双狭长而多情的凤眸——少了记忆里的沉静驯顺，多了暗流汹涌的风流与轻佻。
林砚融嗤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言攸耳廓，嗓音低沉含混，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味。
“你在期待什么，亲爱的？”
指腹自喉结缓慢滑过下颌，最终攀上那双柔软的唇，指尖在其上不轻不重地一点，如同一个轻盈而挑逗的吻。
“觉得我要吻你了，是吗？”
言攸竟一时语塞。
他习惯了林砚融的沉静乖巧，以及偶尔外露的脆弱与爱意，眼前这个却像突然倒退回他们初遇时的模样，还是某种……加强版。
等言攸终于组织好语言，试图开口时，林砚融却已干脆利落地直起身。
两手腕骨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
言攸低头，看见自己的一双手腕被一副小巧精致的银白手铐锁住了。
内里铺满细绒，并不硌手，金属的微凉透过绒面触及皮肤。
言攸：“？”
林砚融无视了他眼中的诧异，只垂眸俯视着床褥上的人，语气平淡无波：“一会会有医生来检查你的情况，”
他顿了顿，补充道，“乖一点。”
说完，林砚融便转过身，看似毫不留恋地拉开门离去。
言攸望着那扇合拢的门，心下无言。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言攸抬眼仔细打量四周。
房间的布置与他幻境中少年林砚融生怕他想不开而精心改造过的那个“安全屋”相差无几。
所有棱角都被软包覆盖，地面空旷整洁，不见任何可能造成危险的物件。而铐住他的手铐，链子末端与床头牢固相连，显然用蛮力无法挣脱。
言攸动了动被铐住的手，看了眼那包裹着金属的柔软绒质内衬，索性放松身体，重新躺回柔软的枕被间，好整以暇地等待那位即将到来的医生。
-
另一边，许医生不动声色地抹去额角渗出的细汗。
直到站在监控屏幕前的男人淡淡说了句“去吧”，他才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走向那间守卫森严的卧室。
推开门，只见床上那人闻声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干净澄澈，比他在监控画面中惊鸿一瞥所见的还要摄人心魄。
如此惊人的美貌，他心下暗叹，也难怪那位林先生会对一个沉睡了五年的植物人执着到那般地步。
之前同为医生，林砚融明知道希望渺茫，却从不放弃医治的可能，其间的疯魔与偏执，连他这个与商政两界无甚关联的医生都有所耳闻。
他不敢多看，急忙垂下视线，上前进行常规检查。一切指标平稳，心里奇怪这人苏醒后的状态简直好得出乎意料。
“情况很稳定，请注意休息，慢慢适应即可。”许医生收起仪器，低声嘱咐。
正准备离开时，他听到床上的人轻声问了一句：“医生，可以告诉我我睡了多久吗？”
医生下意识地回答：“五年。”
“谢谢你。”那人说道，声音温和。
许医生没再多留，点头示意后便快步退出房间。带上门一转身，竟看见方才还在和秘书交代会议事宜的林先生去而复返，正伸手拉开那扇他刚关上的门。
医生连忙侧身让路，心中唏嘘，这竟是一刻也离不得。
-
林砚融再次进入房间时，言攸正望着窗外，听见动静，缓缓转过头来。
手腕上的铐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轻响。
林砚融的视线在那截银链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向言攸的脸。他的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评估某种不确定的风险。
言攸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也没有开口质问。他只是静静地回望，眼里看不出情绪。
最终还是林砚融先动了。
他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言攸方才因咳嗽而湿润的眼角。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柔情缱绻，仿佛做过无数次般自然。
“医生说你需要观察休息，”林砚融说，“所以不要多做什么。”
言攸的视线掠过自己被禁锢的手腕，又回到林砚融脸上，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一个未成形的笑，又或许只是错觉。
“你怕我跑了？”他问道，从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态度。
林砚融的指尖顿在他颊边，深黑的眼眸里情绪翻涌。他俯身靠近，几乎将言攸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讨厌吗？不喜欢也没关系，我知道。”
这话说得没有逻辑，突兀极了。
言攸眸光微动，林砚融却已经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掌控的姿态。
“休息吧。”
他堪称温柔地替言攸掖了掖被角，但被锁的手腕的存在感却因此愈发鲜明，“我就在这里。”
林砚融拿过一旁的文件，竟真的就坐在床边处理起来，侧脸线条冷峻，神情专注，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办公。
言攸看着他，又瞥了眼自己腕上的手铐，再看向那个一副理所当然模样守在旁边的男人。
看来这五年，变得不少啊。
还是熟悉的偏执，只是将那些脆弱不安隐匿，包装得更加成熟，也更为……不容抗拒。
言攸在心底轻轻啧了一声。
这下好像有点麻烦了。
柚柚：看我操作[狗头叼玫瑰]（不小心一顿丝滑小连招）
小林：讨厌我……没关系，讨厌我也没关系，我知道的……[爆哭]（其实很有关系）
手铐：猜猜我为什么有这么多特写[害羞]
PS：还有一更，等我改改[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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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赝品与真迹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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