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攸的身体状况恢复得相当不错，也依旧保持着那种近乎异常的平静，对眼下被限制自由的处境显得适应良好。
他过分乖顺了，林砚融也就不怎么用“亲爱的”这个称呼发表病娇语录了。
对言攸而言，这种真正意义上无所事事的咸鱼生活，也算是一种调剂品，他乐得清闲。
林砚融的反应则是另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也完全习惯了言攸这种过度良好的适应性，又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等待一件注定会发生的事。
这种平静只会在极少数时刻被打破。
比如当下。
“为什么不能亲？”言攸无辜地眨眨眼，象征性地动了动被人按住的一双手，毫不例外被压得更紧了。
“你……不能这样。”
过了五年，林砚融的眉眼少了一些漫不经心的矜傲气，锋芒半敛，更添一分清隽斯文。
含笑看人时如暗自谋算的狐狸，好像你分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也无法拒绝他提出的条件。
也就衬得如今林砚融发丝凌乱，脸颊泛红的模样格外罕见。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言攸故作不懂地歪头问道，那双琥珀色的眼清透得像初融的冰，映着一点碎光。
林砚融按得紧也无所谓，他并不挣扎。他仰起脸，恰好能亲到对方绷紧的下颌，于是言攸就这么做了。
力度比之前林砚融点言攸唇还要轻，却让林砚融浑身一僵。
言攸得逞似地弯起眼，这一次笑得明显了些，眼尾微微扬起，自带一套歪理：“我们当初那份合同，里面的义务我只履行了不到三个月。现在让我多亲几下，补偿你，不好吗？”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林砚融摘下的眼镜，语气更加理直气壮，“而且，你特意摘了眼镜，我以为你是在明示我。”
林砚融一时无言。
下颌被亲吻的地方残留着一丝温软的触感，无声地搅乱他的心跳。而言攸的话更让他哑然。
他摘下眼镜，不过是怕距离太近，会从言攸那双总是平静的眼里，看到埋藏其底的厌恶与排斥。
“我只是怕到时候舍不得……”林砚融的话音压得很低，几乎含在喉咙里，模糊不清。
见言攸神情未变，似乎没有听清的模样，林砚融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遗憾还是庆幸。
他最终只是低下头，轻轻地贴了一下言攸的唇角，像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哄人似地无奈道：“不要生气，也不要勉强自己。”
言攸觉得自己被顺毛哄到了，于是大发慈悲不再继续折腾他。
等林砚融出门后，言攸才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舍不得？勉强？小木头这是又脑补了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
后来，大概是言攸表现得过于乖顺，林砚融解开了那副更多像是装饰品的绒面手铐，甚至给了言攸一个全新的平板电脑，让他解闷。
言攸偶尔会玩玩游戏，但那些游戏对他而言往往过于简单，一旦通关或者达到满级，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卸载。
之后，他转而沉迷于各种鬼哭狼嚎的悲情肥皂剧，每次林砚融看见，脸色都会变得很复杂。
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言攸正窝在沙发里看男女主角哭着互诉心意，平板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冗长信息。
言攸粗略扫了一眼，提炼出主要内容：发信人是傅昭，他知道言攸被林砚融非法囚禁，表示可以协助言攸逃脱，计划在第二天设法引开看守人员，并派人接应他。
言攸面不改色地看完，指尖轻点，干脆利落地删除了信息，仿佛从未收到过。
当晚，他依旧如同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靠近林砚融，偶尔凑上去亲昵地蹭蹭对方，换来林砚融一瞬间的僵硬和愈发深沉难辨的目光。
然后第二天，言攸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随傅昭派来的人离开。过程顺利得出奇，他甚至有闲心回头看了一眼这栋被林砚融改造得密不透风的别墅。
只是他没想到，亲自来接他的人竟然是傅昭本人。
车子平稳地驶离别墅区，傅昭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未消的怒气。
“之前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不让任何人探视也就算了！现在你醒了，他竟然还敢非法拘禁！他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言攸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唇角牵起一道似有若无的弧度。他想起那个异端撰写的剧情里，主角两个玩起囚禁强制爱也是毫不手软。主角攻现在这么遵纪守法，言攸倒是感到有些新鲜。
“哥哥。”副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嗯，还有路沅。
路沅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言攸接过，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简单浏览。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你要把你名下所有股份转给我？”
言攸挑了挑眉，粗略估算了一下份额，超过了当初路沅从他这里得到的，大概连路明锐持有的那份也填了进去。
“嗯，”路沅带笑道，“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包括路明锐从你和兰姨那里骗走的一切。”
言攸云淡风轻地将文件收好，并没有继续追问细节，似乎对这些财富的失而复得并不十分在意。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兰女士最近怎么样？”
路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林砚融似乎查到了你不少事。知道你不止一个身份。”
“比如？”言攸饶有兴致地问。
“比如，少年出名后又隐退的天才车手‘Y’，YL公司的创始人，所有网络安全企业的共同对手黑客‘尤’……”
路沅报出这些头衔时，语气有些复杂。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言攸没听完的勇气，时间过得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还年轻气盛时到处打出的中二名头了。
“林砚融模仿了你的语气和习惯，联系到兰姨，说你遇到了真爱，打算和对方一起环游世界，归期不定。兰姨，似乎相信了。”路沅补充道。
言攸摸了摸鼻梁。好吧，以他平日里展现出的散漫性格，做出这种事倒也不算太离谱。
“谢谢你们。”言攸认真说道。
“没事，”傅昭闷声回应，目光透过车内后视镜快速瞥了言攸一眼，眼神深处仍藏着些许未能完全放下的情感，但至少不再像过去那样容易失控暴躁，“就当是为我过去那些不成熟的纠缠和骚扰道歉。”
“不用谢，哥哥。”路沅的笑容依旧温柔。
言攸点了点头，然后非常自然地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回去怎么样？”
车厢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
傅昭猛地踩了下刹车，又赶紧松开，车子轻微颠簸了一下。他扭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认真的。”言攸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于是，傅昭和路沅两人辛辛苦苦才救出来人，结果不到半天，又不得不把人原路送回去。
车停在和别墅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傅昭看着言攸下车，步履轻松地走回别墅。
等言攸的身影完全消失，汽车重新启动，缓缓驶离。
傅昭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怎么想的？傅氏这次为了引开林砚融可是出了不少血，下次想救他只会更难。”
路沅靠在副驾驶椅上，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蠢，什么也看不出来。他们，不过情趣而已。”
“那你不劝我？还跟着来？”傅昭一脸费解。
“可以见到哥哥，为什么不来？”路沅这么回道。
-
林砚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言攸身上特有的清淡气息。
他坐在床边，指尖落在冰冷的床单，想到昨晚言攸还在这里，用那种让他心慌意乱又无法抗拒的姿态逗弄他。
言攸一走，这里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气。
——“他恩将仇报，把自己的贪欲凌驾于我的感受之上，完全不在意我有多痛苦，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真的爱他？至于其他，不过是演戏而已，对我来说并不难。”
——“所以你想报复他？”
——“那当然。”
言攸讨厌他恨他，这是事实。离开不过早晚的事。
他一直在等，等言攸或许会采取的报复，等待死亡，但对方什么都没有做。然而言攸走了，他和死了也没区别。
言攸最初或许是喜欢他的，会耐心地哄年幼的他，会允许少年的他借住。但后来，是他亲手困住了言攸，所以言攸不再喜欢他，很正常，太正常了。
可即使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个潜伏的“异端”最初是想抹杀言攸的，所以他将言攸拉入自己的精神域。
这是林砚融在言攸赛车完倒进他怀里时想起来的，也想起来了他无数世和异端相杀的记忆。
世界的规则会保障他这个主角不死，却绝不会保护言攸这个“外来者”。对林砚融而言，当时让言攸离开精神域，等同于看着他走向死亡。
但言攸想要自由选择的权利，林砚融无法拒绝他。
所以，恨他吧。
至少，言攸还会因为恨意而记得他。
“林砚融。”
林砚融猛地抬头，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他看见言攸好端端地站在门口，正看着他，林砚融一眼撞进那双剔透的琥珀眸，如融化的蜂蜜，裹挟着盎然的笑意。
言攸一步步走近，定在他面前，微微歪头，眸中还有令人气恼的狡黠。
“听说你告诉兰女士，我遇见了真爱，准备和真爱去环游世界？”
他话一顿，与林砚融骤然收缩的瞳孔对视，笑容加深，语气轻快而肯定。
“所以，我现在回来找我的真爱了。”
柚柚：怎么有人偷听只听一半的啊[摸头]
PS：这个世界结束啦[撒花]写完一章番外后就开始第二个世界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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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赝品与真迹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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