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口中的检查点，就在距离黑红东西出现不远处的临时方舱里。
这样的方舱钟霁并不陌生，不过心下猜想这是近几个小时才搭建好的，毕竟他就是沿着这条路去钟露画室的，中午可都没见到这样的方舱。
摩托穿梭过长街，速度虽然有意压了些，但也不算得慢。
周遭混乱掠过钟霁的视线，一群学生都被吓得不轻，现在逐渐分批送往检查点。
方舱暂时设有六个隔间，江川领他到了一号，钟霁注意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坐在里头，正手脚麻利地开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盒子。
盒子里面是规格多样的针剂。
江川走在前头，抬手敲了敲舱门框，对着姑娘说：“柳桥，这个人需要检查一下。”
名叫柳桥的姑娘抬起眼睛来，有些疑惑：“江川？不是说刚才大学城附近都遭殃了吗？你怎么就带了一个人过来？”
钟霁察觉到江川看了自己一眼，才又回答柳桥：“这件事说来有点复杂，之后再和你讲。等一下人确实会很多，做好心理准备。”
柳桥“噢”了一声，对钟霁道：“那同学，你和我过来一下。”
钟霁没有纠正这声“同学”，跟着柳桥进了临时方舱的内间，余光瞥了那些针剂，跟刚才的液体颜色相似，但规格不同。
内间置有一台巨型白体仪器，仪器看起来像是机场的安全检查设备，不过加了一层透明罩。
钟霁根据指示站好，透明罩闭合，见几个绿点在自己身上不同地方跳窜了一会儿，同时闪过几阵细碎的噪音。
噪音后是尤其安静的几分钟，而后罩子打开，柳桥才说：“检查已经完成了，但是数据还需要一会儿，麻烦同学你等待半个小时。”
钟霁走出一号隔间，没看到江川的身影，倒是看到了由救援编队成员陆续送来的一堆学生。
原本还算宽敞的方舱区域立刻变得拥挤，他依照检查点的规定，在等候区等待自己的结果。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平静下来，毕竟刚刚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有真实的触感和险意，怎么看都是VR体验里才有的待遇。
更糟糕的是，就算方才再怎么敏捷和小心，那东西的黏液一定沾上了皮肤，只是没有办法找到具体的痕迹。
钟霁抬起手，自言自语：“希望抑制剂确实有作用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蓝牙耳机是落在当场了，幸好手机还安然无恙，接通的是堂妹钟露的电话。
“哥！”
电话那头响亮的声音让钟霁耳膜一震，不禁将手机听筒拿远了几厘米。
钟露道：“你去哪里了？我都到家了！爸爸说你还没有回来，以为你跟我一起呢，我才听说蓉大那边出事了，你是不是从那个方向回来的？有没有什么事？”
钟霁回答说：“刚才确实碰上了些……”
想到那黑红的身影，他不禁泛起了一阵恶心，更不知该如何形容。
“碰上了些奇怪的东西……”钟霁组织了下语言，又垂眼看向手臂和手掌，上面所幸没有出现什么可怖的红斑，“应该没什么事。”
“应该？”电话那头的钟露立马进入了炸毛的状态，“什么叫应该……我听说那东西可吓人了，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要么就把人抛高了玩儿，你怎么样？到底有没有事？”
钟霁一抬眼，看到江川提着一摞盒饭，大步流星地走过跟前：“真的没事，碰上了一位仗义的肉垫。”
“肉垫？”钟露懵了一瞬，转瞬了然钟霁在开玩笑，“好啊，看来你是没事，这个时候都在跟我开玩笑，你不知道，看那些图片真是把我吓死了……等等，爸，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钟露父亲，也就是钟霁叔叔的声音。
下一秒钟崇德的声音传过来：“钟霁，现在在哪儿呢？”
“在检查点，”钟霁说，“等结果出来，我就能回来。”
“那要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
“那我开车来接你啊哥，”钟露的声音再一次挤了进来，“等他们结果出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家里饭菜做好了，还等着你一起回来吃呢！”
“不着急，人没事就好，等着钟霁一起回来。”耳边传来钟露母亲顾延银的声音，“你少吵几句。”
钟露和顾延银掰扯了几句，钟崇德又道：“等下我们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来吧，”钟霁看了眼跟前忙乱的人群，“外面有点乱……”
他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却出现了杂音，没想到一时间断了线。
“这里信号不稳，过两分钟就可以了。”像是闪现到跟前的江川递来了一份盒饭，“你现在也没什么症状，应该是没问题了。”
虽是这么说，但江川特别打量的目光让钟霁觉得没那么简单，接过盒饭，先是道了一声谢，又问道：“正常的话，应该有什么情况？”
“没情况才是正常，有情况就不正常了。”江川道，“症状……要么就是变成大乌贼，要么就是等着起斑溃烂而死。”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言语至此，认真观察着钟霁的表情：“害不害怕？”
这一声问得有点儿故意，使坏劲儿被钟霁尽收眼底。
钟霁回答说：“当然，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
他口上这么说，心里简单回味了一下江川的话。
变成大乌贼，意思是变成那些会发狂袭击人的东西，至于起斑，也许是变成“怪物”的前兆，也许是不可逆转的伤痕，可以在短时间内夺人生命。
江川在一旁坐下，将自己那份盒饭暂时搁在一旁：“那也没事。”
这一次换钟霁打量起了江川的表情，这人不知正在想着什么，目光有点儿沉，半晌之后开口：“怎么？”
盯着人看上一会儿倒是有些欠礼貌，钟霁先道了声歉，又道：“这盒饭……”
“不用转钱，毕竟是公费的，多买了几份，”江川接上话来，“不用客气。”
钟霁手里捧着盒饭，但没什么胃口，又问道：“赋能者都完全不害怕感染吗？”
有关于“怪物”，众说纷纭，而赋能者的存在更是被蒙上了层层面纱。
那简直就像是人群里被选定的幸运儿，不仅可以规避感染的命运，也可以成为“救世主”。
江川轻笑了一声：“虽然还好，但不见得不会感染，是个人都还是会害怕的。害怕当然正常了，不害怕才不正常。”
钟霁虽然并不是热衷于扒各种赋能者猛料的博主，但此时也冒出了好奇心，毕竟江川是他第一个有机会正常交流的赋能者。
“原来是这样……”钟霁轻轻点了点头，“那你的赋能是？”
问出口他又觉得稍微有点唐突，这就像突然问一个陌生人的私人癖好一样，着实奇怪了点。
不过江川看起来不太在意：“这样，你先吃点儿东西，我慢慢和你说。”
钟霁拆开了盒饭，吃上几口反而饿了起来，江川这时才开口说：“我的主要赋能，算是空间系的。”
“空间误导，还有光系赋能。”
他说着虚握了一下拳头，眨眼间一阵白光闪过。
“实质的攻击力量不算高，算是打打辅助。”
江川说得轻松，但钟霁觉得事实并不会这么简单。
钟霁这时候又一次打开了手机，信号稍微回复了一点，他给钟露发了微信，消息顺利传送过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老大，刚刚探测器又开始有提示了，你去看看？”
先前在江川后脚到的青年此时穿过人.流，找到江川之后飞快地说了句话。
江川抖擞起身，朝钟霁点了下头，然后跟着人快步钻入了一处方舱里面。
——
钟霁在原处等上了一会儿，又接到了钟崇德的一通电话，他看了看时间，又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于是说：“问题不大，我很快就回来。”
这时候柳桥在人群中张望一阵，最后目光锁定了钟霁，小跑过来说：“麻烦你久等了，同学，目前你没有任何异化体征和倾向，可以回家了。”
柳桥这么一说，钟霁跟着点了点头：“那就好，谢谢。”
跟前的柳桥应了一声“不客气”，刚一转身，却又想到了件重要的事：“对了同学，根据特别联络委员会的要求，需要你留一个电话，后面可能会有调查，麻烦了。”
钟霁在柳桥携带的电子板上留下了手机号码和名字，随后便准备回家，不过柳桥忽然“啊”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
钟霁这么一问，柳桥倒是突然干咳了几声，才说：“忙晕了，你应该就是钟霁学长吧，蓉都大学哲学院的？”
这时候突然被叫学长，钟霁有些意外，然后说：“你也是哲学院的？”
柳桥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只是久仰大名。”
钟霁说：“学校里有些传闻有点儿夸张，不要相信。”
每个学院总是会有几个风云人物，钟霁对自身声名也有些了解，更不是头一回碰上同校的人。
柳桥笑了笑，然后道：“对了学长，你家住得远吗，委员会有些公用车的。”
“不用了，”钟霁朝不远处扫了一眼，已经看到了熟悉的车牌，“我家里人来了。”
柳桥又应了声好，之后急匆匆回了原先的检查方舱。
钟霁看了眼周围等候检查的人，没有看到任何异动。
异化体征和倾向……
这么看起来，此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很正常，或者说会出现异常情况的人，早在沾染黏液的那一刻就没能逃脱“异化”。
天色暗了下来，天幕都似乎窜动着不安的血红色。
钟霁轻捻了一下眉心，然后朝着亮起车灯的方向而去，迎头一下又碰上了江川。
江川挑了下眉，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好像问上了一声“没问题了？”。
钟霁道：“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什么问题，今天谢谢你，辛苦了。”
江川听到客套话笑了起来，然后道：“现行的检查流程还很粗糙，如果有发生什么不适，及时联系。我的电话是这个。”
钟霁接过了一张名片。
没想到这人身上没带证件，却随身揣着几张名片……
虽然有点儿皱巴巴的。
“回家小心，”江川扬了下手，“再见。”
“再见。”
钟霁虽然这么回应，但并不想和赋能者再度碰面。
毕竟碰上一批赋能者小队的时候，可能就是再碰上那东西或者其他怪物的时候。
话说回来，江川好像一直很怕他出事似的……
或者说，好像料定他会出事。
他朝着钟露家的车走去，此刻天空已经开始飘落雨点，打开后座车门，坐在这儿的钟露凑上前来问：“哥你真没事吧？我听说他们什么烂委员会要抓人做什么实验的，吓死我了。”
“我没事，别听那些胡说的。”
钟霁皱了下眉头，又抬起眼来朝远处一望。
此时雨点砸落得更加激烈，只看到一众人拎上了头盔，而江川尤其高，所以一眼就能找到。
只见他跨上黑摩托，身影遁入雨幕，奔驰如迅雷，落下一阵噪响。
城市也彻底迎来大雨倾盆。
中秋快乐~[狗头叼玫瑰]
搓一个迷你剧场：
钟霁：虽然正文时间还没到中秋但还是祝福一声中秋快乐~
江川（哐哐拎了几大麻袋月饼盒子）：公费的，不收钱，大家快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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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暴风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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