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茉莉与小狗
茉莉种子被许望安种在捡来的塑料饭盒里。
他把它摆在窗台上，每天早晨用喝剩的半杯水浇灌。王奶奶说过，茉莉喜阳，要耐心。他盯着那方小小的黑色土壤，想象有一天会冒出嫩绿的芽，然后开出白色的花。
黎忘书发现他在看什么，目光落在那简陋的"花盆"上，眉头微皱。
"会死。"他说。
许望安的手指蜷了蜷："……什么？"
"不透气。"黎忘书用钢笔尾端点了点塑料盒，"根会烂。"
许望安低头看着自己用钉子扎出的几个小孔，不确定是否足够。他抿了抿唇，没说话。黎忘书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是个素白的陶瓷花盆，底部有排水孔，边缘一圈青釉，像雨后初晴的天色。
"换这个。"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讨论一道错题。
许望安怔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塑料袋边缘："……为什么？"
黎忘书把花盆推到他面前："实验需要对照组。"
"……实验？"
"观察植物在不同容器中的生长状态。"黎忘书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栽培环境对茉莉花生长的影响》——生物选修课作业。"
许望安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这是黎忘书式的温柔——用"实验"和"作业"包装的体贴，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他突如其来的好意。
"谢谢。"他轻声说，小心地接过花盆，指尖蹭到黎忘书的手背，一触即离。
黎忘书收回手，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不客气。"
——
他们遇见那只小狗是在放学路上。
天色将晚，巷子口的垃圾桶旁传来微弱的呜咽声。许望安蹲下身，拨开几个塑料袋，对上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一只脏兮兮的白色小狗，前爪受了伤，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纸箱里。
"……它流血了。"许望安抬头看向黎忘书，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黎忘书站在两步之外，眉头微蹙。他向来不喜欢脏乱，更不习惯与任何活物产生不必要的联系。但许望安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像被雨水洗过的玻璃珠。
"伤口需要消毒。"最终，黎忘书走上前，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和矿泉水，"先清理。"
许望安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狗，它轻得不可思议，肋骨在薄薄的皮毛下清晰可触。黎忘书倒水冲洗伤口时，小狗疼得发抖，却只是轻轻舔了舔许望安的手指，没有咬人。
"……它很乖。"许望安低声说，拇指抚过小狗脏兮兮的头顶。
黎忘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包扎的动作很熟练，纱布缠得整齐利落，最后打了个结。
"好了。"他说。
小狗在许望安怀里安静下来，黑眼睛望着两人，尾巴轻轻摇了摇。
"……你想养它吗？"许望安问。
黎忘书皱眉："我？"
"我不能带它回家。"许望安的声音低下去，"我爸……讨厌狗。"
事实上，许志国讨厌一切会发出声音的东西。
黎忘书沉默片刻，目光从小狗移到许望安脸上，又移回去。最终，他伸手接过那只小狗，动作僵硬得像在捧一个定时炸弹。
"暂时。"他强调，"直到伤好。"
许望安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嗯，暂时。"
小狗在黎忘书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闭上眼睛。黎忘书低头看着它，表情介于嫌弃和困惑之间，却没有松手。
——
黎忘书家的花园里多了个狗窝。
许望安第一次看到时，差点没认出来——那是个原木色的小房子，顶上甚至铺了防水瓦片，门前挂着块牌子，用钢笔写着"小白"两个字，笔迹是黎忘书特有的凌厉风格。
"你......"许望安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块牌子，"给它取名了？"
黎忘书站在廊下，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拿着本《犬类行为学》，闻言抬眼看过来："登记宠物医院需要名字。"
小白听到动静，从窝里钻出来，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它比上周胖了一圈，毛发雪白蓬松，完全看不出曾经奄奄一息的模样。见到许望安，它立刻扑过来，前爪搭在他膝盖上，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心。
"它记得你。"黎忘书说。
许望安揉着小白的耳朵，喉咙发紧："伤口好了？"
"三天前拆的线。"黎忘书合上书，"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洒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小白在许望安脚边转了两圈，突然叼起一个东西放在他面前——是那只陶瓷花盆，里面的茉莉种子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
"它......"许望安睁大眼睛，"发芽了？"
黎忘书走过来，弯腰查看："昨天刚破土。"
他的衬衫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阳光在上面镀了层淡金色。许望安慌忙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茉莉嫩芽："你每天都浇水？"
"嗯。"黎忘书顿了顿，"按照王奶奶的笔记。"
许望安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书包侧袋掉出来的。"黎忘书语气平静，"我收起来了，在茶几抽屉里。"
小白突然叫了两声，咬着许望安的裤脚往屋里拽。黎忘书叹了口气："它想给你看它的玩具。"
客厅的角落里堆着各式各样的狗玩具——橡胶骨头、毛绒兔子、会发声的球，甚至还有一件缩小版的宠物雨衣。许望安蹲在地上，看着小白骄傲地展示它的收藏，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又暖又涨。
"你买了这么多......"
"实验需要。"黎忘书站在落地窗前，阳光给他的轮廓描了层金边，"观察不同玩具对犬类情绪的影响。"
许望安低头笑了。他知道黎忘书在说谎——那些玩具分明是按颜色分类摆放的，橡胶骨头是小白最喜欢的，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黎忘书。"他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
阳光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黎忘书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许望安和小白，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不客气。"
——
（第十章·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