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独家记忆 > 第1章 蓄谋已久的开始

第1章 蓄谋已久的开始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本永远也写不尽的故事书。

故事的开头总是恰逢其时,带着世间最极致的温柔;故事的结局却往往蓄谋已久,却又在某个瞬间,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

而这一篇,始于一场燥热、黏稠,却又令人魂牵梦萦的盛夏。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一场梦开始说起。

昨夜,顾晨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轻轻唤他,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贴着耳畔响起:“嗨,顾晨,最近还好吗?”

那声音温润,带着一点未脱的稚气,像是初夏的风,拂过心尖,痒痒的,却抓不住。

是谁……?

顾晨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睁大眼睛,茫然地望向苍白的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又重又急,像是刚刚跑完一场没有终点的长跑。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朝着虚空抓去,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空荡荡的寂静。

做梦,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据说,人的一生大约会做1390场梦。有大梦,有小梦,有纠缠整夜的长梦,也有转瞬即逝的短梦。

可昨夜这一场,却截然不同。它不像是一场幻觉,倒更像是一扇被无意推开的门,将他拽入一个被完美复刻出的世界。那个世界光怪陆离,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疏离,可梦里的气息,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鼻尖发酸的亲切。

梦里那个男孩,就站在柔和的光晕里,微笑着望着他。

那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身形清瘦,有着白净得近乎透明的小脸,脸颊还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一头乌黑的短发软软地搭在额前。顾晨拼命回想,却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男孩的五官,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水雾。

唯有一样东西,清晰地烙在他的视觉记忆里——

是那颗痣。

一颗小小的、深色的痣,恰到好处地点在男孩的右眼眼角下方。像一句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悄悄话,又像一滴凝固了的泪。

他明明感觉那人近在咫尺,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可当他想要靠近时,那道身影却又遥不可及,仿佛隔着一整个宇宙的距离。

梦醒之后,徒留一片空茫。

顾晨怔怔地躺着,心里空了一块。

他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一场梦。

只是,那男孩儿的气息是如此熟悉,仿佛在许久、许久以前,他们就已相识。所谓“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大抵就是这般恍惚而真切的感觉。想到这里,顾晨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凄凉,就像昨夜那场梦,美好得令人心动,却终究如流砂逝于指尖,什么也抓不住。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见过他?又为什么在梦里,那人能那样自然地唤出他的名字?

顾晨思绪纷乱,如缠绕的丝线理不出头绪。直到刺耳的闹铃声骤然响起,才猛地将他从昨夜的梦境余味中拽回现实。

他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过是一场无根无由的梦,竟让他失神了这么久。可那真的算美梦吗?直到此刻,他的太阳穴还在隐隐抽痛,提醒着那一场虚幻带来的真实疲惫。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觉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连额发都湿了几缕。睡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得像裹了一层挣脱不掉的薄膜。布料勾勒出紧实的身形,腹肌线条若隐若现,腰身挺拔而利落,仿佛精心雕琢过的塑像。可顾晨无暇顾及这些,他只讨厌这种被汗水包裹的感觉,像一层甩不掉的负担。

他轻吁一口气,决定立刻去冲个澡,洗掉这一身黏腻,也洗掉那一场莫名纠缠着他的梦。

来到洗漱池前,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撞上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怔。

镜中的少年眼眶泛着明显的红肿,眸子里残留着未散的倦意,几道清晰的泪痕干涸在脸颊上,留下浅浅的印记。那模样,竟有几分像海明威笔下那位与风浪搏斗后的老渔夫,独自驾着一叶小舟,面对茫茫大海,眼底深处是无人能懂的疲惫与苍茫。

“我……这是哭过了?”顾晨伸出指尖,用力揉了揉发涩的眼角,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难以置信。

难道,是因为昨晚那个梦?

这个念头一起,心底某处像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酸涩中夹杂着莫名的空茫。胸口顿时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顾晨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迷惘。明明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为何后劲如此之大?仿佛心里某个至关重要的角落被悄然掏空,一种清晰的预感弥漫开来——就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或已经失去了。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沉溺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里。尖锐的手机铃声再次不识趣地响起,如同一道命令,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强行拽出。

七点半了。

今天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他绝不能迟到。

顾晨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杂念都压下去般,利落地换上新校服,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强行锁回心底,准备出门。

从家到学校的这条路,不算近,却也不算太远。

顾晨在出门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推起了那辆略显陈旧的自行车。

其实,离家不远就有个公交站,365路车能一路晃晃悠悠,直接把他送到学校大门口。若选择乘车,他每天还能多贪恋十分钟宝贵的睡眠。可他还是选择了更费力的方式——只因他在某个偶然的午后,发现了一条通往学校的幽静小路。

那条路藏在街巷深处,少有车辆行人,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投下斑驳的阴影。顾晨骨子里喜欢安静,甚至有些惧怕喧闹,于是这条秘密小道便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可以独享的悠闲天地。

他清楚,从踏进高中校门的那一刻起,那种真正属于自己的清闲时光便将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课业、老师不厌其烦的敦促、父母无声却沉重的期望,以及那份无处不在的时间紧迫感。它们像一座座巍峨的山峦,已然横亘在前方,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珍惜这段每日往返的、仅属于自己的旅程。

他长腿一跨,轻巧地坐上自行车座垫。耳机里流淌着田馥甄的《小幸运》,微风拂过脸颊,街边一排排垂柳的枝条泛着夏末的绿意。他望着它们,想象着这些柳叶在四季中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如同大自然画布上永不谢幕的轮回,交织出用遗憾与希望描绘的画面。

车轮缓缓转动,他忽然惊觉,自己似乎已经在这个城市住了不算短的时间。过去,因为父母工作的变动,他们总在频繁地搬家,像候鸟一样迁徙。直到近几年,生活才终于稳定下来,让他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家”的归属感。

沿途的风景似乎多年未变,像青春永驻的先人,沉默地保留着岁月的纹理。真正一直在变的,是路上的行人。他们是时间的见证者,步履匆匆间承载着各自生活的起伏与变迁,如同奔流不息的河水,上演着不同的生命传奇。当然,这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也包括了正在成长的顾晨自己。

几只不知从哪个角落蹦出来的流浪狗,摇着尾巴在路边嬉戏打闹。顾晨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些许。

“也许……就是因为开学在即,要面对新环境和新同学,心里有些紧张,才会做那样光怪陆离的梦吧。”顾晨为自己昨夜的异常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仿佛要将那场梦带来的滞涩感彻底呼出。随着车轮的前行,他将关于梦境的一切纷扰,暂时抛向了身后掠过的风里。

来到气派的学校大门前,顾晨将自行车在指定区域稳稳停好,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校服衣领,这才挺直脊背,随着人流昂首阔步地向内走去。看着身边一张张陌生而又同样稚气未脱的面孔,他才如同大梦初醒般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然是一名高中生了。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他已站在了十六岁的门口。

对于即将展开的高中生活,顾晨并未怀抱多少波澜壮阔的期待。他早已厌倦了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或是茶余饭后被议论的谈资。此刻的他,只无比渴望这三年能够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度过。他只想做一个不被人在意的小透明,安稳地活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便已足够。

为此,当所有新生都兴奋地挤在公告栏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分班结果时,顾晨却像是一个被刻意隔开的圆圈,独自停留在人群的最外围。他并不急于挤进去,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淡然地扫过面前几张密密麻麻的名单。得益于优越的身高和视力,他很快便在第三块展示板的第二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目标明确,他无意停留,转身便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将身后的喧嚣隔绝开来。

然而,当他推开高一(三班)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却又许久未曾听见的嗓音穿透空气直击耳膜时,顾晨身形一僵,一句“卧槽”几乎要脱口而出。

“哟!老顾!好久不见啊!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啦!”

只见一个长相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男生,正笑嘻嘻地坐在前排的课桌上,晃荡着两条长腿。在目光捕捉到顾晨的瞬间,他立刻轻盈地跳了下来,热情地挥舞着手臂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我就知道是你!刚开始看到名单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重名呢!哈哈,没想到吧,咱们又成同学了,这绝对是天大的缘分啊!”

起初,顾晨还怀着一丝微弱的侥幸,希望这只是开学焦虑引发的幻听。

可当他的视线彻底聚焦在那张灿烂得过分的笑脸时,最后一点希望也宣告破灭。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眼前这个“灾难之源”消失。

“孽缘啊……真是孽缘!” 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那个关于未来三年能够安稳度日、平静做个“小透明”的美好幻想,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场,仿佛就在这一刻,伴随着某人聒噪的背景音,“啪”地一声,彻底破灭了。

顿时,他只觉心中有千万匹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这男孩名叫李梓然,是顾晨货真价实的发小,两人打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虽是一同长大,性格却是南辕北辙。一个如脱兔,一个好静处;一个性情乖张却长袖善舞,身边总围绕着大群朋友,天生一张巧嘴,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尤其擅长哄得长辈们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能多叠出几层——当然,这套对他自家母上大人基本无效。

另一个,则是顾晨这般,性子沉静,眉眼清俊,却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惜字如金。顾妈妈没少念叨,明明小时候也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不知从何时起,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沉默寡言,像一口幽深的古井。

然而,回溯过往,又不得不承认,幸好生命里有个李梓然。正是这个闹腾不休的家伙,才让顾晨那些原本可能灰白单调的年少时光,不至于太过孤单寂寥。不可否认,李梓然身上有种奇特的魔力,再尴尬凝滞的气氛,经他插科打诨、三言两语,总能瞬间活络起来。也正因为有他在身旁嬉笑怒骂,顾晨在陌生同学面前,才能不知不觉卸下防备,轻松不少。他从心底里佩服并认可这位朋友,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几次搬家后,他与许多旧识都渐行渐远,唯独和李梓然,这根线始终坚韧地牵着。

当然,若问顾晨的真实感受,嫌弃的时候恐怕占了大半。李梓然那张嘴仿佛上了永动发条,总有说不完的闲话,尤其喜欢在他耳边嗡嗡不休,吵得他脑仁发疼。每每此时,顾晨都忍不住暗自思忖,要不要找卷胶带一劳永逸。

因为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反倒让那些心怀爱慕的女生们无从下手。或许是出于某种“报复”心理,不知从何时起,私下里开始流传起关于他俩的、精心编织的故事。听说,甚至还集结成册,出了本名叫《他们的故事》的手抄本。

李梓然第一次听闻此事时,差点就要去把那个“作者”揪出来“理论”一番。倒不是全然因为故事本身,而是……

“喂!老顾你看!这写的什么玩意儿?”他一把拉过顾晨,指着书上某处细节,俊俏的娃娃脸气得鼓鼓的,“凭什么我是下面那个?我看起来就那么弱不禁风吗?老子明明壮如牛、猛如虎好吧!这什么眼神啊?”

顾晨默默瞥了他一眼,视线在那张毫无威慑力的精致脸蛋上停留两秒,心下了然:嗯,大概就是因为你这张娃娃脸吧。

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热烈回应,李梓然不满地撇了撇嘴,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委屈:“哎!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不好吗?”

“好什么好啊!”顾晨毫不掩饰满脸的嫌弃,径直走向后排靠窗的位置,将书包重重塞进课桌抽屉,“从你尿裤子开始咱俩就认识了,接着是幼儿园,小学,好不容易初中摆脱了你,没想到高中又和你分到一个班。”他懒懒地趴在桌上,侧头瞥了李梓然一眼,“说实话,我早就把你这张脸看腻了,没什么好惊喜的。”

“哎,你怎么说话呢!” “尿裤子”三个字像是一道开关,瞬间让李梓然那张明媚的小脸垮了下来。他像是踩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皱紧眉头,抬手就给了顾晨一记不痛不痒的猫猫拳:“顾晨你别乱说!我什么时候尿过裤子了!”他气鼓鼓地指着自己的脸,“再说了,我这张脸要是拿去竞标,少说也值几个亿吧,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哦~是吗?”顾晨忽然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可我怎么记得,一年级某天值日,某人做到一半突然想上厕所,结果还没跑到厕所就……”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满意地看着李梓然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听说某人因为怕丢人,愣是湿着裤子做完了值日,回家后还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我说的对吧,某人?”

“行啦行啦!”李梓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整张脸涨得通红,急忙伸手要去捂顾晨的嘴,“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他压低声音,可怜巴巴地求饶,“我还指望高中谈场恋爱呢!你这不是存心毁我形象吗?再说了,以前因为你,我错过了多少桃花?”

“啧,关我什么事?”顾晨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

或许是还没从假期的慵懒中彻底清醒,和李梓然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顾晨就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现在只想趁着上课前好好清静一会儿,可身边的李梓然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不适,依旧不依不饶地絮叨着。

“怎么不关你的事?要不是天天跟你混在一起,我至于单身到现在吗?就凭我这张几十亿的脸……”李梓然正说得起劲,忽然注意到顾晨眼下的乌青比早上更重了些,到嘴边的玩笑话突然转了个弯,“你……没事吧?”他轻轻拍了拍顾晨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认真。

顾晨却像是开启了屏蔽模式,把头埋进臂弯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和李梓然没说上几句,顾晨便觉得脑袋里像是钻进了一只蜜蜂,嗡嗡作响,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他忍不住皱起眉,此刻只想图个清静,最好能在上课前趴着小憩片刻。可李梓然却浑然未觉,见他不搭腔,反而凑得更近,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怎么不关你的事?要不是天天跟你混在一起,凭我这张几十亿标价的脸,能单身到现在?我没怪你就不错了!你啊,就知足吧,朋友!”

“行行行,我珍惜,我特别珍惜您。”顾晨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想尽快打发走这尊大佛,“快上课了,您老行行好,赶紧回自己宝座去吧。”他像驱赶恼人的苍蝇般,有气无力地朝李梓然的方向挥了挥手,“去去去,让我再眯一会儿,困死了。”

说完,他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臂弯里,将外界隔绝开来。

“哎,你不至于吧?”李梓然转过身,这才仔细打量起顾晨,只见他眼下两圈明显的乌青,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些,不禁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他轻轻拍了拍顾晨的肩,语气里带上了真实的关切:“你……没事吧?怎么困成这样?”

顾晨却像开启了全面屏蔽模式,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李梓然一个人杵在旁边,小声嘟囔起来,语气里半是抱怨半是不解:“切!我被我家那位‘皇太后’塞了一暑假的补习班,昨晚上预习到十二点,今早照样生龙活虎。你舒舒服服睡了一暑假的人,反而爬不起来了?”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又贱兮兮地凑过去,压低声音戏谑道:“哎,顾晨,你该不会是……虚了吧?”

顾晨额角青筋一跳,眼皮微微颤动,但仍旧死死闭着眼,用沉默表达着最后的抗议。

“喂喂!别装啦!我知道你没睡着!”李梓然存心跟他过不去似的,手指不依不饶地轻戳着他的后脑勺,“快老实交代,昨晚到底干嘛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晨的拳头在课桌下悄悄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忍”字诀——幸好这家伙是李梓然,换作别人,他早就掀桌子了。可即便如此,在李梓然接连不断的“攻势”下,他也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点了引线的炮仗,随时都可能炸开。

就在忍耐即将到达极限的刹那,耳边的聒噪声却突兀地停止了。

“嗯?走了?”顾晨心里嘀咕,有点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宁静。他强忍着睁眼确认的冲动,生怕一看过去又对上一张嬉皮笑脸。直到听见脚步声似乎确实远去了,他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正当他放松下来,准备重新会一会周公时——

“哎哟喂!老顾!”那个欠揍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膜,“我明白了!你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李梓然这一嗓子,活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那语调里的兴奋与促狭,要是搁在古代秦淮河畔,准保是个能说会道的老鸨苗子——当然,前提是他得换个女儿身。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霎时间落针可闻。所有好奇的、探究的、带着笑意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教室后排的这两人身上。

顾晨几乎是触电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堪比受惊的狸猫。他额角青筋直跳,眼神锋利得能杀人,狠狠剜了李梓然一眼,压低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李梓然!你发什么神经!” 说话的同时,手已经又快又准地捂上了那张闯祸的嘴。

他眼底烧着火,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层薄红。看着李梓然那副计谋得逞、眉飞色舞的样儿,顾晨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最讨厌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更何况还是以这种“思春”的离谱名义,此刻他简直想原地消失。

被这么一闹,残存的那点睡意早已烟消云散。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把眼前这个祸害给就地正法。

“唔……唔唔!”李梓然被捂得呼吸困难,手舞足蹈地挣扎了好几下,才终于扒开顾晨的手,大口喘着气抗议,“顾晨!你想谋杀啊!未成年也不能无法无天!”

“活该!”顾晨甩了甩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自找的!没动手已经是我最大的克制了。”

到底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交情,李梓然一眼就瞧出顾晨不对劲——那小子眼神飘忽,耳根通红,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粉,活像被霞光染透的宣纸。

“哟!”李梓然眼睛唰地亮了,活像挖到宝藏的海盗,指尖轻轻挑起顾晨的下巴就往耳边凑:“一个暑假没见,我们顾大人这是红鸾星动啊?”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带着戏谑的颤音,“快跟爸爸坦白,是哪路神仙融了你这座万年冰山?”

他忽然撤后半步,撇嘴瞪眼的模样活似被抢了糖的小孩:“太不够意思了!这种大事都瞒着我,肯定没把我当自己人!”

关于顾晨性向的秘密,李梓然确实是唯一的知情人。

故事的起点要追溯到小学那个泛着塑胶味的篮球场。顾晨至今都记得,斜阳把铁丝网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五线谱,他偶然瞥见角落里有两位高年级学长并肩坐在看台背面。那两人像两株缠绕的常春藤,肩膀抵着肩膀,笑眼里淌着蜜色的光。当其中一人自然地把头靠向另一人肩颈时,顾晨突然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轰鸣。

那不是普通的共鸣,而是像有人在他黑白的世界里突然泼进一整桶彩虹颜料。他着了魔似的朝那片光影迈步,直到鞋尖踢到看台台阶才猛然惊醒。

可绚烂过后是更深的恐慌。夜里他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树影,脑子里像有台老式打印机不停卡纸,反复吐出猩红的“ERROR”。他抱着膝盖把《青少年健康教育》读得卷边,却始终找不到对应自己心情的章节。那段时间他瘦得校服空荡荡的,像棵被秋风刮得东倒西歪的芦苇。

直到某个放学后的黄昏,李梓然把他堵在单车棚里。那时蝉鸣正凶,这个平时插科打诨的发小却异常郑重地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在纠结......喜欢一个人的事?」橘色夕照里,李梓然用冰可乐贴了贴他发烫的脸颊:”管他喜欢的是星星还是月亮,你可是顾晨啊——是会让我尿裤子的顾晨欸!“

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突然裂开缝隙。后来这个讨厌看书的学渣,居然偷偷啃完《性心理学》还跑来安慰他:”书上说这和左撇子一样正常!“顾晨永远记得李梓然说这话时,校服袖口还沾着昨天打架留下的草渍。

时光荏苒,当年那份刻骨铭心的迷茫与无助,却如同心底一道隐秘的烙印,从未真正褪色。许多个夜晚,那些自我怀疑的低语仍会悄然浮现,像潮水般漫过心防。在那个最彷徨的年纪,他不敢向任何大人吐露半个字,唯一能求助的,只有身边这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发小。可就连这份倾诉,也伴随着巨大的恐惧——他怕看到李梓然眼中流露出哪怕一丝的厌恶或疏离。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双用力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和一句掷地有声的承诺:“你放心吧,顾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你的朋友,会永远站在你这边!”那个还带着婴儿肥的少年,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要是有人敢拿这件事欺负你、嘲笑你,我就揍他!”

或许,这就是少年时代最珍贵的友情。正因为对世事半知半解,那份支持才显得格外纯粹和滚烫。没有权衡利弊,没有世俗眼光,仅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便愿意为你对抗整个世界。那种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赤诚,是长大后再也寻不回的宝物。

从那天起,李梓然就像一道永不缺席的光。他会笨拙地安慰他,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试图逗他开心。最让顾晨动容的是,这个平时坐不住、一看书就头疼的家伙,竟然会为了他,一头扎进图书馆,在密密麻麻的书架间寻找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他只为了找到一个答案——一个能告诉顾晨“你和大家都一样,这很正常”的证据。顾晨至今都记得,某个周末的傍晚,他在图书馆角落找到李梓然时,夕阳正落在那家伙紧皱的眉头上,而手边已经堆了厚厚一摞笔记。

多年以后,顾晨早已接纳了真实的自己,那段阴霾也随风而散。可李梓然当年那些看似笨拙却无比真诚的举动,始终是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常常想,如果没有李梓然义无反顾的接纳和支持,自己或许要在黑暗中摸索更久。这个平时大嘴巴、爱八卦到不行的朋友,唯独将他的秘密守成了坚不可摧的城池。

他曾半开玩笑地问过李梓然为什么能守口如瓶,对方收起了嬉皮笑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讨厌哪个不识趣的家伙,借着这件事嘲笑你,害你受伤。”

那句话里没有丝毫虚伪和做作,只有最本真的维护。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李梓然平时多么闹腾、多么让人头疼,顾晨却从未真正想过要将他推远。那些嬉笑怒骂的背后,是穿越年岁、弥足珍贵的真心。

“去!什么春梦!”顾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矢口否认的同时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他没好气地瞪了李梓然一眼,这家伙成天就知道信口开河!他明明连梦里那男孩的五官都没看清,更从未将那场梦往“春梦”上联想。可经李梓然这么一嚷嚷,当他再度试图回忆那张朦胧的脸庞时,心底竟真的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隐秘的期待——或许,真的还想在梦里再见他一次。这点微妙的情愫,如同投入静湖的一粒小石子,漾开的涟漪虽轻虽浅,却一圈一圈,悄然在他心间扩散开来……

顾晨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陷入一片纷乱的思绪。李梓然捕捉到他这片刻的失神,正想乘胜追击,撬开他的嘴挖出更多细节,偏偏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打断了他的盘算。他只得悻悻然地回到自己座位,转身时还不忘丢给顾晨一个“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的警告眼神。顾晨却索性将头偏向窗外,假装欣赏风景,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悠闲的暑假骤然结束,高强度的学习节奏压得人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声响起,李梓然立刻像霜打的茄子,又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蹭到顾晨桌前开始喋喋不休:“哎哟喂,第一天就要人命啊!这些老师是不是商量好的?个个上来就给我们下马威,作业堆得像小山!完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他一边抱怨,一边夸张地捶打着自己的后腰,那姿态活脱脱像个刚结束一天辛勤劳作、疲惫不堪的老农。

“Stop!”顾晨赶紧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他的念经。他可不想耳朵再受折磨。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行不行?”李梓然委屈地撅起嘴,他也知道自己话痨,可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呀。他见顾晨埋着头,正以惊人的速度往书包里塞书本,不由好奇:“咦?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干嘛去?”

“还能干嘛,回家!”顾晨话音未落,已将书包甩到肩上,作势就要开溜,生怕慢一步就会被对方揪住继续盘问早上的事。 “哎别急别急啊!”李梓然见状一个箭步上前,精准地拽住了顾晨的书包带子,“我和隔壁班几个哥们儿约了场篮球友谊赛,怎么样,一起呗?”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篮球,如同高举至高无上的“大力神杯”,那姿势颇有点滑稽的自由女神像风范。

见李梓然的注意力终于转移,顾晨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这才悄悄松弛了下来。

看来这家伙是光惦记着打友谊赛,把上午那茬儿给忘了吧?顾晨暗自揣测,不过这样也好,倒让他松了口气。“你……这么快就跟隔壁班的人混熟了?”他有些难以置信。李梓然的社交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像呼吸一样自然,在任何新环境里都能迅速如鱼得水,轻松得如同随手拈起桌上的一本书。只是他没想到,一个暑假过去,这家伙的这项“技能”非但没生疏,反而更见精进了。

“昂!那必须的!”李梓然果然得意地拍了拍胸脯,下巴微扬,“怎么样,一起去呗?”

“我看还是算了吧,改天行不行?”顾晨摆了摆手,实在提不起兴致。他本来头就隐隐作痛,熬了一整天的课程,此刻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每一寸肌肉都灌了铅似的沉重,只想立刻飞回家,一头栽进柔软的被窝里。他委婉地补充道:“今天真的太累了。”

“别呀,来嘛!”李梓然不死心地继续挽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怂恿的意味,“你篮球打得那么好,再加上咱俩天衣无缝的配合,肯定能把场边那些女生迷得晕头转向!”

“噗……”顾晨被他这话逗得差点笑出来,无奈地摇头,“我看是你自己想出风头,迷倒女生吧?你清楚的,我可没那兴趣。”

“行行行,是我,是我想总行了吧!”李梓然倒也大方,毫不扭捏地承认了,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所以……顾大少爷,您到底赏不赏脸啊?”

“今天真不行。”顾晨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眉宇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

“那……好吧,改天就改天。”邀请失败,李梓然脸上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失落,但他没再强求。他能看出顾晨眼底藏不住的疲惫,更何况,他比谁都清楚,顾晨这人主意正得很,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啧……也不知道将来得是个什么样的“小妖精”,才能降得住这家伙。李梓然在心里暗暗唏嘘,唉,自己真是为这个好友操碎了心啊!

顾晨见他放弃,点了点头,刚要说声“再见”然后开溜,身后却传来李梓然看好戏般拖长了调子的声音,突然发难:“哎——!顾晨,你走这么急,该不会……是急着去见你那个‘相好的’吧?要是这样的话……那我更得跟着去瞧瞧了!”

“你看我这副鬼样子,像是要去约会吗?!”顾晨简直气结,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两团乌青。心里暗骂:靠!果然!这家伙压根就没忘了上午的事!在这儿等着他呢!

“那可不一定哦!”李梓然像是瞬间被打满了鸡血,把篮球往桌角一搁,活脱脱像个即将进入自由辩论环节的选手,一本正经地开始阐述他的“高见”,“说不定你一见到他,大脑立刻狂喜,哗哗地分泌多巴胺,还有什么催产素、催乳素之类的荷尔蒙齐上阵,到时候你还困什么困?精神百倍好吧!而且啊,我严重怀疑你今天这么困,根本原因就是你们俩昨天夜里……嗯?等会儿,一夜?”李梓然像是突然抓住了关键证据,眼睛猛地一亮,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瞬间瞪得溜圆,故作震惊地低呼道,“天啊顾晨!我们还是未成年啊!你不会对梦里那孩子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不可描述的事吧?!”

“哼!”顾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斜睨着他,歪了歪嘴,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李梓然,就你这脑洞,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他整个人都被这离谱的推论给整无语了,不过说实话,他一直以来都挺“佩服”李梓然这能把芝麻编成西瓜的想象力。

“害,过奖过奖!就我那语文水平,满分50的作文撑死拿10分。”李梓然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毫不谦虚地接下了这“夸奖”,随即又换上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我这不是怕您老一不小心误入歧途嘛!得时刻提醒着点!”

“好嘞!那我可真谢谢您了!”顾晨拖长了音调,配合着他插科打诨。心里盘算的却是,得赶紧找个借口脱身,不然这天马行空的“审问”还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不想再跟这个活宝废话下去,顾晨急急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快步朝教室外走去。

看着顾晨近乎逃跑的背影,李梓然还不忘殷切地追到门口,扯着嗓子喊:“记得啊!要把握分寸!注意身体——”

顾晨假装没听见,牙关却咬得咯咯响,心里恶狠狠地想:最好能把这家伙直接塞进马桶,一脚冲进下水道,让他彻底闭嘴。

也托李梓然这张大喇叭的福,顾晨在开学第一天,就收到了一封来自隔壁班女生的情书。

那是个长相十分甜美的女生,束着利落的高马尾。她一见顾晨从他们班级门口经过,便立刻像只受惊又勇敢的小鹿,猛地从教室里冲了出来。她在他面前站得笔直,犹如一棵不惧风雨的小松树,双手将一封粉色的信高高举过头顶,奉到顾晨面前。那姿态,竟带着点像是远方而来的使者,为觐见君王而虔诚献上家乡珍宝的意味。她脸颊绯红,声音因紧张而结结巴巴:

“那……那个顾……顾同学,上午……上午听到李同学说你……你很寂寞,需……需要人陪伴……我……我喜欢你,所以……所以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

李!梓!然!

顾晨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狰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这家伙,明天死定了!

出了校门,顾晨却并没有急着跨上自行车回家。

他只是推着车,独自拐进了那条熟悉的、相对幽静的小路,似乎想借这段独处的路程,驱散一天积攒下来的疲惫和嘈杂。

或许是恰逢下班的高峰期,这条平日清静的小路也比上学时分热闹了不少,偶尔有行人擦肩而过。虽仍处夏季,但晚上八点的天空已收敛了白日的明亮,透出朦胧的暮色。天边那一朵朵云,像是被巧手用半透明的糯米纸精心糊成的圆形灯笼,内里透出夕阳点染的暖暖红光,仿佛有位无形的匠人,正耐心地为这个世界张挂起夜的彩饰。

正沉浸在这片暮色里,迎面跑来两个小男孩儿。大的约莫七八岁,身手灵活;小的那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顶着一头软软的头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粉嘟嘟的脸蛋,活脱脱像是从过年时墙上挂着的年画里跑出来的福娃娃。小家伙显然追不上哥哥的脚步,急得在原地跺起脚来,鼓着腮帮子,弯下腰,冲着前面那个雀跃的背影奶声奶气地喊道:

“小旭哥哥!你等等我啊!我……我跑不动啦!”

跑在前面的男孩儿闻声回过头,脸上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略带淘气的得意笑容,非但没停,反而故意激将:“哈哈,笨小沂。不是说好了这次一定要跑赢我吗?那你加油跑快点呀,追上我了,我就等你!”

顾晨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为什么?眼前这追逐嬉闹的一幕,为何会带来如此汹涌的熟悉感?仿佛在遥远得无法追溯的过去,他曾亲身经历过,或是驻足凝望过类似的场景。那个本该存在于记忆中的身影是谁?轮廓模糊,如同沉在水底的倒影,他拼命想要看清,却只搅起一片浑浊。

呃啊——!

连接着记忆深处的某根神经骤然绷紧,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顾晨的五官瞬间扭曲,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仿佛真的有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血液似乎在倒流,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破碎的、带着尖刺的画面,它们疯狂地涌入脑海,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刃,胡乱地切割着他的意识。

“呃啊……”

他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步,猛地弯下腰,仿佛腹部遭受重击。双手死死地按压着太阳穴,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里,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惨白。他试图用物理的力量将那撕裂灵魂的痛楚压制下去,可疼痛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凶猛地席卷而来,要将他彻底吞噬。

混乱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伏的电流在肆意窜动,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不再是画面,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锋利的玻璃渣,在他的神经上反复碾磨。就在这片混沌与尖锐的痛楚中,一个声音穿透了喧嚣,清晰地响在耳畔,那是一种极尽温柔、却又浸透了无边哀伤的呢喃,感觉近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又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是谁……到底是谁在叫他?

“顾晨……”

“你一定要……幸福……”

这声音……到底是谁?为什么……熟悉到让他心口发酸,痛得无法呼吸?

可那段记忆如同被彻底剥离,只留下空洞的轮廓和一阵阵剜心般的抽痛,让他几乎窒息。

视线开始摇晃模糊,冷汗像冰冷的溪流从额角滚落,沿着紧绷的下颌线砸向地面。周围的光线仿佛正在被无形的黑洞吞噬,迅速塌陷、湮灭,连带着他的意识也被拖入一片混沌的漩涡。他粗重地喘息着,指尖深深陷进发根,额头上青筋虬结,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太疼了……

他徒劳地伸出手,想在虚空中抓住一丝依托,来对抗这灭顶般的痛苦,可挥舞的手掌只掠过了冰凉的空气。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那片记忆的黑暗深处,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遥远得如同隔世,却又熟悉得让他心脏骤然紧缩,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他张大了嘴,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呼喊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可喉咙像是被死死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一股更凶猛、更尖锐的剧痛如同万千烧红的银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呃啊——!”

他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成一团,剧烈的颤抖着。

“啊啊啊——!”

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冲破了他的喉咙,在暮色笼罩的小路上炸开,震得他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

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道姑小王妃

女帝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