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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野孩子

数学课的氛围到底还是太沉闷了。即便沈修睿强打起十二分精神,那些纷乱的公式与符号依然像催眠曲般萦绕在耳边。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脑袋开始一下下地点着。

"喂!徐老师才表扬过你,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蓝泽焦急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呵啊——"沈修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蓝泽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他坏心思顿起,凑近压低声音:"就眯一会儿而已,你这么唠唠叨叨的,还真像个小媳妇儿。"

"谁是你小媳妇儿!"蓝泽在课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脸颊飞起红晕,"明明是你让我监督你的,现在反倒取笑我?再这样我真不管你了!"

"我爸妈?"方才还嬉皮笑脸的人忽然沉下眸子,嘴角扯出一抹苦涩,"你说得对,他们……确实不会管我。"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所以我比你们都幸运,活得自由潇洒,无拘无束——当然,也是别人口中的野孩子。"

这潭死水下藏着怎样的暗流?蓝泽没有说话,只是用灼灼目光等待着他继续诉说。

沈修睿的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盛满了落寞与无助。那样的神情蓝泽太熟悉了——他曾在自己镜中的倒影里见过太多次。

一阵尖锐的心疼刺穿胸膛。《杀死一只知更鸟》里的话忽然浮现: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可当你走过他的路时,连路过都会觉得难过。

"是……因为叔叔阿姨工作太忙了吗?"蓝泽小心翼翼地问。

"不,他们很关心我。"

"可你刚才说他们不管你……"蓝泽被他前后矛盾的话弄糊涂了。

"哈哈。"沈修睿轻笑出声,连他自己都被绕晕了,"这么说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望向窗外,目光变得悠远: "从前有个小孩,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可惜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医院里。一年365天,大半时间都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度过。打针、吃药、抽血……循环往复。有段时间,他一闻到消毒水味就会干呕,可为了早日康复,还是咬牙忍下了所有痛苦。"

"好笑的是,那时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饭都吃不下,和现在判若两人……"

"那个小孩……是你?"虽然答案显而易见,蓝泽还是忍不住确认。

"嗯,是不是完全想象不出来?"沈修睿转过头,眼里闪着复杂的光。

确实无法想象。眼前这个身高一米八、手臂线条流畅的少年,曾经竟是那般弱不禁风。

"那现在……都好了吗?"蓝泽轻声问。

"早就好啦!"沈修睿突然振奋起来,曲起手臂展示结实的肱二头肌,"不然怎么能坐在这里陪你上课?"

“那就好。”蓝泽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为沈修睿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然后啊……”沈修睿的目光瞬间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时间,落回了那些泛黄的旧日。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洞,带着回忆特有的模糊感:“也许是因为小时候遭的罪实在太多了,爸爸妈妈心疼我,等我好不容易出院,除了在生活上对我无微不至,其他的……他们对我再没有任何要求。”他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那种感觉,从最初的温暖,慢慢发酵成令人无所适从的溺爱,最后……演变成了一种彻底的放纵。”

是的,那时的沈修睿感觉自己像被流放到了一个用温柔筑成的孤岛上。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才变得不爱学习了?”蓝泽顺着他的话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推测。

“哈哈,不是这样的,”沈修睿被这句话从深沉的回忆里短暂地拉了出来,脸上浮现一抹短暂而无奈的笑意,“你别急,我还没讲到那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因为我总是住院,学业一直处在断断续续的休学状态。等到我的身体终于被医生宣告‘完全康复’,再次回到熟悉的校园时,才发现一切都变了。曾经并肩的同学,已经成了我需要仰视的学长学姐;而坐在我身边,与我共用一张课程表的,尽是些比我小上一两岁的陌生面孔。那时我年轻,自尊心强得像玻璃,这件事让我感到无比的羞耻和难堪。”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仿佛要攥住那段拼命挣扎的时光。“为了追上他们,为了抹平这几年的差距,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像着了魔一样,想把失去的时间都抢回来。可也许是身体在大病初愈后还没完全恢复元气,我在学习上总觉得力不从心,思维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得异常艰涩。落下的课程实在太多了,它们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无论我如何拼命挖掘,成绩单上的数字永远冰冷地躺在最底部,嘲笑着我的努力。”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过的沙哑,“没有人能真正体会,那时的我内心有多挫败。我多渴望,多渴望他们能在我身后用力地推我一把,能认可我的努力,鼓励我,哪怕只是对我说一句‘儿子,你可以的,你比任何人都坚强’,那我或许就能坚持下去。可谁知道……”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充满了当年那个少年的无助:“我等来的,永远是他们小心翼翼、带着担忧的‘无所谓’,他们甚至不止一次地、委婉地提议,‘睿睿,要不……我们再留一级?把基础打得更牢些?’蓝泽,你能明白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吗?”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蓝泽,试图寻找共鸣,“就好像……我鼓足所有勇气,想要冲刺穿过一条即将亮起红灯的马路,可他们,却在我起跑的瞬间,从身后温柔而坚定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或许是真的、真的太担心你的身体了,”蓝泽的劝说听起来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这理由苍白,却不得不说出来,“他们害怕你累着了,万一……身体再出什么状况怎么办。”

“我当然知道啊!”沈修睿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随即又化为深沉的疲惫,“可我需要的不是过度的保护,我需要的是认可!是价值!我想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不想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只是个靠着家里、一无是处的药罐子!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在我认为最关键的时候,扯我的后腿呢?”他的情绪有些失控,拳头悄然握紧,指节泛白。

“你知道吗?”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哀伤,“那个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闪现出我妈没日没夜守在病床前照顾我的画面。她因为焦虑和悲伤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每次我被推进手术室,她就在外面哭得像个泪人,害怕那扇门一关,就再也见不到活生生的儿子了……”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每次想到那些画面,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狠狠地撕扯,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出院那天,是我妈那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她眼角的笑纹一直到晚上都没散开。我多么希望她能永远像那天一样开心……所以,我暗暗地,再一次对自己发誓,再努力一次,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却异常坚定,像是在诉说一个神圣而沉重的秘密:“我偷偷地,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期末考试,我一定要考到全班前二十。”

“那结果呢?”蓝泽屏住呼吸,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轻声追问道,仿佛怕惊扰了那个多年前,在绝望中为自己点燃微弱星火的少年。

沈修睿望着蓝泽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长长呼出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怎么,你以为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努力就一定能换来奇迹吗?”他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磨平棱角后的平静,“很遗憾,我离目标差得很远——全班第三十五名。呵,这么算来,还是倒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真正明白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配拥有回报。”

“其实……真的只差一点点了。”蓝泽的声音里满是惋惜,仿佛能透过时光触摸到当年那个少年破碎的梦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沈修睿的语气忽然轻快起来,却带着让人心头发紧的凉意,“重要的是,就在我彻底放弃的时候,我突然被告知——妈妈怀孕了。我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他笑了,笑声干涩得像秋日踩碎的落叶,“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大概……是被他们彻底抛弃了吧。”

他的目光变得空洞,仿佛穿透时光,又看见了母亲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盯着妈妈的肚子,想象着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和我流着相同血液的生命,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翻涌的只有厌恶,是恨。我打心底里讨厌这个尚未谋面的小家伙——因为他,我成了不被需要的存在,成了一件被淘汰的残次品。”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松弛下来,带着一种诡异的释然:“但也是那一瞬间,我突然解脱了。我终于不用再整天惴惴不安地想着要怎么努力才能不让爸爸妈妈失望,终于不用再强迫自己去做那个‘完美儿子’。我接受了一个事实——可能我生来就是个废物,生来就是给别人添堵的。我是一团泥,一团淤泥,一团烂泥。”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蓝泽猛地拍桌而起,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沈修睿吞噬。

看着依旧沉溺在过往伤痛中的沈修睿,蓝泽心急如焚。他太懂得被困在黑暗中的人发出的呐喊有多么崩溃、多么无助——就像当年的自己。而顾晨曾经伸出的那只手,此刻正灼烫着他的掌心,催促着他必须做些什么。

沈修睿在等待救赎——蓝泽无比确信这一点。因为越是嘴上说着释然的人,心里往往越是在意。

“我……不是?”沈修睿茫然地反问,仿佛这是一个他从未获得过认证的命题。

“你为什么是?!”蓝泽急得跺脚,不明白沈修睿为何不肯相信,“你明明那么聪明,那些笔记我看一遍就能懂,徐老师刚才不是也夸你了吗?”

“哈哈,那不过是随口哄小孩的客套话罢了!”

“可你明明很高兴,不是吗?!”

“我……”沈修睿一时语塞,随即又挂上那副惯常的无所谓表情,“反正就这样吧,摆烂了摆烂了,混一天算一天。实在学不下去就算了。”

“是吗?”蓝泽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既然已经自暴自弃,为什么还要等着有人来救你?”

“我没有!”

“没有?既然没有,你为什么会主动要看我的数学笔记?为什么会同意让我教你写作业?”蓝泽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敲在沈修睿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其实在你心里,一直在期待着有人能拉你一把,对吧?”

沈修睿沉默了。

是啊,这些年来他始终无法真正割舍的,不就是那点该死的、对光明的执着吗?正是因为还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才会用自暴自弃来掩饰内心的渴望。

沈修睿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里带着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与不甘:“那为什么……为什么我之前的努力全都……”

“因为你太急了。”蓝泽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坐下,目光温和而坚定,“你太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反而让努力变成了一种负担。有时候,越是紧握的拳头,越是抓不住东西。不如……把心放开些。”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虽然我们活着和很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最终能陪伴我们走到最后的,只有自己。你希望叔叔阿姨看到你的价值,但首先,你要相信自己的价值。”

“存在过,就是意义;有想要做的事,就是意义;觉得某个瞬间值得,那就是意义。你生来不为任何人而活,不需要迎合任何人,也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可——你只为你自己。”

蓝泽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你说你是泥,是淤泥。但沈修睿,你还记得《爱莲说》吗?莲花不就是从淤泥中生长出来的吗?世人都赞美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却忘了——正是淤泥孕育了莲。没有淤泥的滋养,哪来莲的高洁?这,不就是淤泥存在的意义吗?”

是啊,即使是淤泥,也有它不可替代的意义。

这番话如同惊雷劈开迷雾,沈修睿的眼睛骤然清明。长久以来,他一直为别人而活——为父母的期待而活,为世俗的眼光而活,却唯独忘了,他最该为之负责的,是自己的人生。

他不该被任何人定义。他本该自由如风,野蛮生长。

“而且……”蓝泽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完,“而且我想,叔叔阿姨并不是对你不抱希望了。他们可能只是太害怕再次失去你,所以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保护你。至于你的弟弟……”

他的声音轻柔下来:“你何必认定他是你的替代品呢?说不定,正是因为他们太爱你了,怕你孤单,怕将来他们老了不能再照顾你,才想给你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让他代替他们,一直陪伴你呢?”

蓝泽知道这是沈修睿的家事,本不该多嘴。可他忍不住——他不愿看着沈修睿的眼里只剩下恨。更何况,那个即将降临的小生命,他又有什么错呢?

“真的……是这样吗?”沈修睿喃喃道,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以外的情绪。这个他从未设想过的答案,像一束微光,悄悄照进了封闭已久的心房。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蓝泽轻轻摇头,不敢妄下断言,“但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些,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哪怕只是将信将疑,为什么不试试呢?世界一直在转,我们都在跌跌撞撞地前行。越是敏感,就越容易胆怯;越是渴望被看见,反而越期盼一场彻底的暴风雨,好证明自己的痛楚真实存在。”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却坚定:“还有……沈修睿,你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以前当你拿着进步的成绩给叔叔阿姨看时,他们真的毫无反应吗?自从弟弟来到这个家后,他们可曾有一味偏袒,而完全忽视了你?我们常常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却对近在眼前的真相视而不见。不如……你勇敢一点,试着从那个困住自己的圈子里跳出来看看?”

“跳出去……看看?”

沈修睿怔住了。

恍惚间,一段被尘封的记忆骤然清晰——那年他捧着提高了整整三十分的试卷,小心翼翼地递到父母面前。他们接过试卷,反复看着,嘴角慢慢扬起。虽然嘴上依旧说着“别太累”、“身体要紧”、“慢慢来就好”……但那一刻,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嘴角真切的笑意,是做不了假的。

他曾经反复回味,试图从中找出敷衍的痕迹,来佐证自己的委屈。可此刻,当蓝泽的话在耳边回响,他才发现,执着于分辨那笑容里有几分“真心”早已不再重要。

“真可笑……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呢?”

一股迟来的羞愧涌上心头。沈修睿这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早已走入偏执的窄巷,任由嫉妒与怨恨蒙蔽双眼,将所有的好意隔绝在外。那道由自己亲手划下的鸿沟,在年复一年的自怜中愈加深邃,可他填进去所有的不甘,换来的却只有更深的空虚。

幸好,蓝泽出现了。像一束光,照进他自我封闭的世界,让他不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现在醒悟,一点也不晚啊!”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蓝泽眼中泛起欣慰的光。他深吸一口气,也尝试袒露自己的心事:“你知道吗?我以前……也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到每做一件事都如履薄冰。可越是在乎,就越是恐惧……”

他原以为自己能平静地说出这些,可话音未落,声音已不由自主地颤抖。蓝泽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原来,想要真正走出过去的阴霾,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沈修睿第一次听蓝泽提起过往,不由怔住了。明明不久前他还出于好奇缠着对方追问,蓝泽却始终守口如瓶。没想到今天,为了拉他一把,蓝泽竟亲手剖开尚未痊愈的伤口,把曾经的痛楚摊开在他面前。

心底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涩与暖意。沈修睿凝视着蓝泽清亮的眼眸,忽然无比确信——这个人的身上有光。

“嗯,我会好好记住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他郑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只是……这样安慰人的话,以后别再对第二个人说了吧。”

他不愿再看蓝泽为抚平别人的伤痕,而让自己重新经历一次那样的痛。

“没关系,都过去了。”蓝泽淡淡一笑,语气平和。

是啊,确实都过去了。那些执念、遗憾、委屈与不甘,说到底不过是对现状无能为力时的不平之鸣。可一旦抓住了眼前的幸福,找到了值得期待的明天,曾经刻骨铭心的种种,终会化作天边淡淡的云,随风飘远。

此刻的平静,就是最好的证明。

放学时分,沈修睿热情地揽住蓝泽的肩膀:“一起走吧?” “今天恐怕不行……”蓝泽为难地晃了晃手机,“顾晨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了。” “没事儿!”沈修睿一把接过蓝泽的书包,笑容爽朗,“我就送你到校门口,这总行了吧?” 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转身离去,而是在原地驻足良久。望着蓝泽奔向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蹙眉——总觉得那个来接蓝泽的人,在哪里见过。

走进楼道,浓郁的鸡汤香气扑面而来。沈修睿鼻尖微动,这是妈妈最拿手的炖汤。住院那几年喝到反胃的味道,此刻却让他心头一暖。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喝了吧。

刚推开家门,一个奶团子就摇摇晃晃地扑过来,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腿。小家伙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软糯地喊着:“哥哥抱!” 若是往常,沈修睿定会冷淡地将人推开。可今天,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屡屡被自己拒绝却始终热情不减的小家伙——明明被推开那么多次,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还是会像条欢快的小尾巴般粘上来?

或许,爸爸妈妈只是希望今后有个人能陪伴你吧。蓝泽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沈修睿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了一下,他俯身将弟弟抱起,在心里默念:以后请多指教了,我的兄弟。

“南之,别缠着哥哥。”沈玉琳急忙上前,生怕大儿子又不耐烦。 “没事,我来。”沈修睿自然地接过弟弟,生涩地放柔声音,“南之今天乖不乖?” 一旁的母亲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南之乖乖!”小家伙欢快地搂住哥哥的脖颈,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想哥哥了!”感受到哥哥难得的亲近,他像只快乐的小狗,在沈修睿怀里欢腾地扭动着。

父母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沈修睿假装没看见,细心地把弟弟安顿在儿童餐椅上。 “要和哥哥坐!”奶声奶气的命令逗笑了所有人。 “好。”沈修睿在弟弟身旁坐下,望着满桌佳肴惊讶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沈玉琳眉眼弯弯:“给儿子做饭需要挑日子吗?”

这时,看报的沈父轻咳一声:“今天……徐老师来电话了。” “她说你在学校很努力,作业完成得也很好。” “哦。”沈修睿表面平静,嘴角却悄悄上扬——这些他早已知晓。

余光里,父母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原来当初看到的笑容,从来不是他的错觉。

沈修睿忽然释然了。人这一生,不就是在反复确认爱的存在吗?找一个理由放下执念,找一个理由重新开始。

“吃饭就吃饭,谈什么学习。”母亲夹了块最嫩的鱼肚放进他碗里,“多吃点,别太辛苦,身体最重要。” 同样的话语,此刻听来却不再刺耳。沈修睿对母亲微微一笑:“知道了,妈。”

“哥哥吃!”南之笨拙地把自己的菜扒拉到哥哥碗里。 “不可以挑食,青豆也要吃。” “不要青豆豆!”小家伙撅着油光发亮的小嘴,突然眼睛一亮,“哥哥喂!哥哥喂就吃!” 沈修睿挑眉:“我喂的就吃?” “嗯!”南之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出最动人的话,“哥哥喂的青豆豆是甜的,是糖豆豆!南之爱吃 !”

沈修睿低头看着怀里软糯的弟弟,小家伙正专心玩着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圆润的手指笨拙地试图将纽扣从扣眼里拽出来。那双和他极为相似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清澈的光泽,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南之。"沈修睿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哥哥以前总是推开你,对你那么冷淡......"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那些刻意绕开弟弟走过的日子,那些故意锁上房门拒绝靠近的午后,那些冷着脸无视弟弟期待目光的黄昏,都化作细密的针刺在心上。

"你不讨厌哥哥吗?"

南之终于成功拽开了那颗纽扣,抬起头来,小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听到哥哥的问题,他困惑地歪着头,柔软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被风吹乱的蒲公英。

"为什么要讨厌哥哥呀?"小家伙反问道,声音软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着沈修睿的脸颊,像是在安慰他:"哥哥就是哥哥呀!"

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南之突然凑上前,用额头抵着沈修睿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奶声奶气地补充:"哥哥难过吗?南之给你呼呼就不难过了!"

就在这一刻,沈修睿注意到餐桌对面的父母。

沈玉琳手中的汤勺悬在半空,鸡汤正顺着勺沿一滴滴落回碗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是一个母亲看到两个孩子终于亲密无间时,发自内心的欣慰。她急忙低头掩饰情绪,却藏不住眼角悄悄浮现的细纹——那是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温柔印记。

而一向严肃的沈庆丰,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老花镜。他用手指轻轻按压着鼻梁,但这个动作显然不是为了缓解疲劳——沈修睿清楚地看见,父亲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报纸被随意放在一旁,上面还放着他刚刚放下的眼镜。父亲的目光在他们兄弟俩身上流连,那双总是透着严厉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动容。当发现沈修睿在看自己时,他慌忙别过脸去,假装被油烟呛到般轻咳了一声,但微微泛红的眼角却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沈修睿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看似平常的傍晚,他曾经以为缺失的爱,其实一直以另一种形式静静流淌在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它藏在母亲总是炖过头的老火汤里,藏在父亲看似随意实则刻意的询问里,更藏在这个被他无数次拒绝,却依然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小家伙的拥抱里。

他将弟弟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感受着那小小身躯传来的温暖。南之顺势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柔软的头发搔得他发痒,奶香味扑面而来。

"嗯。"沈修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轻轻吻了吻弟弟的头发,"哥哥不难过了。"

从今往后,这条甩不掉的小尾巴,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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