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来年的仲夏,葡萄成熟的季节,沈时令按照惯例送十筐给宝寺僧侣,回头就见来了不少山庄锦骑,不仅封住山路,还搜索山沟,似在追捕什么人。
沈时令对此漠不关心,跟其中一位认得的人打声招呼,就想赶着自己的空车下山,葡萄园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每年葡萄成熟是他最忙碌的时候,恰巧那位卓无尘过来了,劈头盖脸将那人训斥一通,那人看起来还比他年长,但因为他已晋升为队长,那人自觉被他逮到错处,只能红着脸听他训斥。
卓无尘能够升任是有原因,亲自检查沈时令的牛车,每一个空筐都没放过,车里车外连车肚子底下,该看的地方全都看遍了,一丝不苟认认真真。
沈时令和他的车都没问题,卓无尘就过来冲他一拱手,说了一声抱歉,奉命行事,还望沈管事别见怪。
沈时令那时只觉他年轻气盛,即便逮到下属错处,也没必要公然训斥,私底下说一声,当真屡教不改了,再严厉一些也不迟。
画玉寒却对此看法不同,认为在其位就要谋其事,立威要快手段雷霆,顾忌太多反而坏事,号令不从乃是大忌,往往胜败在此一举,最忌讳沈时令这种和稀泥的做法。
俩人虽说各有定见,倒也从未为此争辩,都明白对方在不同位置。画玉寒面对的都是江湖客,有时候碰上性子烈的,谈不拢时刀剑分说,宁死都不肯退让半步。
沈时令终日待在酒坊,扣工钱或者涨工钱,可比拔刀管用多了,谁能跟那些耳聋耳背的门房说号令不从,怕连耳聪目明的吴妈和小莫愁都不会搭理。
隔了一日,沈时令在葡萄架上见血迹,那一片的葡萄也被摘过,伤者刻意抹去地上血迹,却疏忽了葡萄架上的血迹。
沈时令打小就在葡萄园玩耍,哪能藏人早摸得一清二楚,临时摆放葡萄的果仓自然不用去,夜里都跑出来偷葡萄,那肯定不在果仓,柴房和水房也都没有,那就只能是躲在窖里。
地窖是遇到极寒气候时,用来储存葡萄根的地方,一般江南的冬天用不上,所以一直闲置着,堆满陈年旧物和用不上的农具,倒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
沈时令下地窖之前,特地寻了一只锄头,若是给画玉寒看到了,又要讥笑他有刀不用,把自己搞得跟农夫似,沈父若见到他这副模样,怕是连棺材板都压不住。
沈时令的脚步很轻,下梯子都不会掉一点灰,他的轻功认真起来,连画玉寒都要输给他,这又成了画玉寒讥笑他的地方,明明是一流轻功高手,却总爱围着蒸房转悠,陪吴婶嗑瓜子晒太阳,丢人不丢人?
沈时令回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丢人的意思:我不陪她嗑瓜子,难不成要陪她喝酒?
地窖里藏了一家三口,自以为躲在杂物后边,就无人看到他们了,沈时令听到母子俩人的对话和一个急促又苍老的咳嗽声,静静听了一会后便转身走了,来时和去时一样悄无声息。
沈时令回去的时候,路过垛场又看到卓无尘,正带人一个草垛一个草垛搜查,看这个架势搜到葡萄园是迟早的事。
沈时令只觉得头皮发痒,折回葡萄园蹲在藤下,愁眉苦脸了老半天,最终提了热水和馒头,再次来到地窖走下楼梯。
等出现在**苑一家面前时,惊得那对母子险些以为撞见鬼。
年过半百的**苑受伤不轻,此刻歪头靠在角落里,也不知昏睡还是假寐,对沈时令的到来并无反应。
这对母子即便有武功也远非对手,沈时令将热水和馒头递过去,对那对母子说还认得我吗?
地上一盏昏暗油灯,赵夫人壮胆举油照去,忽然露出一丝惊喜,怯怯地说恩公,没想到竟是你。
得沈时令的一个善举,帮那对母子医治顽疾,可惜又遇到这番变故,与他相遇总是在危难之中,想报答也无能为力。
那孩子也认出他来,眼睛里藏着害怕,已不似两年前那般,会露出天真笑容。
赵夫人要拉儿子拜谢,沈时令伸手拦住他俩,直言说不敢当,这是我的葡萄园,锦骑迟早会搜过来,你们藏在这不安全,我先去把人支开,再找一辆牛车过来。你们赶紧叫醒赵前辈,喂些水食随我离开。
说完这些,转身离开,等把牛车赶过来时,一家三口已在地窖边上等待。那对母子扶着**苑,后者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见到沈时令勉强拱了拱手。
全姑苏大概只有溪边小屋最安全,沈时令将这家人安置在柴房,画玉寒绝不会踏足的地方,护卫们也从不靠近,只会远远地守着,卓无尘就算再能耐,也想不到这个地方。
那一天画玉寒忙到很晚才来,沈时令跟往常一样捣鼓酒曲,俩人说了一会话便上床安歇。沈时令闭了眼睛又想起柴房那一家三口,心想画玉寒若知道他搜捕的人就在柴房又会怎样?
沈时令想着心事,虽然一动不动,却没骗过画玉寒,很快他就拿胳膊拱过来,疲惫问他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心事?
沈时令敷衍说这不又该酿葡萄酒,每年到这时候就为该放多少冰糖发愁,放得少又怨酒酸,放得多又嫌酒甜,你山庄的女眷真是难缠。
画玉寒说众口难调,你就随心吧。
看样子是真累了,连说话都带着鼻音,似乎随时都能睡着。
沈时令说这可是你让我随心的,别到时候又跑来告状。
画玉寒断断续续说告状也是找我,你烦个什么劲。
沈时令听了高兴起来,抬手捏下他的脸颊,也一觉睡到大天亮,跟画玉寒一起去山庄用过早膳,便去酒坊忙到晚上才回来,往柴房送了一天的吃食和热水,自始至终未曾与**苑谈过一句。
**苑在柴房藏了三天,中途沈时令带了蜜饯给那孩子,还有一回带那孩子玩了一把打水漂。
那孩子憋在柴房好久,趁着赵夫人打盹的时候,偷偷跑到溪边玩水,被傍晚收工回来的沈时令逮个正着。
沈时令就跟他约定好,陪他玩十轮打水漂,他就乖乖躲在柴房,不许瞒着赵夫人跑出来。
石头在水面上跳动,那孩子看得瞪直眼。沈时令抓着他的手,带着他打出一枚,也在水面上跳动许久。
那孩子激动得跳脚,把赵夫人都喊醒了,惊慌失措冲出柴房,见俩人在溪边玩耍,本想教训儿子一顿,却被沈时令手势制止了,后来依着门框看儿子,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直到**苑来到门边,帮她把眼泪擦拭干净,又陪着她一同沉默看着。
那孩子玩得兴高又懊恼,每一轮都输又不服气,一直打到第九轮,那孩子不肯再丢了,说要余下最后一把,等他琢磨透了之后,再来跟沈时令一较高下。
沈时令考虑到他的情况,估计留一次也是白留,便大方赠送他一轮,完成十轮的承诺。
那孩子高兴极了,冲石头哈口气,用尽力气抛出去,但结果并没太大,比前几回多跳一次,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沈时令像第一次带他打石头一样,握着他的手打这最后一次,只是讲解得更加详细,胳膊肘该怎么摆,又该用什么部位发力。
石头在溪上跳得都消失在视线之外,那孩子在沈时令怀中张大嘴巴,惊奇得连呼声都发不出来,最后仰头看着沈时令,小眼神充满佩服敬仰,估计都没这么看过他爹。
十轮水漂都打完了,那孩子恋恋不舍,却依约定回屋,很是听话乖巧。
沈时令再看**苑夫妇,赵夫人眼眶还是红红的,一旁的**苑也表情复杂。
沈时令将装吃食的纸包交给赵夫人,说了一句我去烧热水便离开了,有些事需要自己想通才行,旁人劝一千句一万句都没用。
好在**苑想通并没用很久,隔天赵夫人便求他寻船,顺江而上寻一块能给**苑教儿子打水漂的安静之所并不是什么难事。
有什么权位颜面放不下,非要赌上妻儿的性命,再策划一起内讧血仇,只为夺回金陵堂主的位置,牺牲一切真值得吗?
看到沈时令教儿子打水漂,看到儿子笑得如此开心,看到儿子眼中崇拜的目光,原来做妻儿心中的英雄竟是如此简单,有一个安身立命的茅屋,在酒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自己安稳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罢了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也该到他放手退隐的年岁。
沈时令找到帮他运酒的老薛,用他家的船送走这一家,那日江上三更起了薄雾,**苑于雾中冲他一拱手,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便带妻儿坐进船舱。
沈时令不是江湖人却有江湖客的豪气,拱手作别后也转身离开,从头至尾都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救那一家三口的事,沈时令渐渐忘到脑后,有一日在城郊花集看到卓无尘追杀刺客的那股狠绝,倒是庆幸及时将**苑从地窖转到柴房,卓无尘于当晚就搜来葡萄园,将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个遍,甚至连窖边车辙都找人问过了,下人说傍晚沈管事送葡萄去酒坊这才作罢。
按卓无尘狠绝的性子,必把**苑逼至绝路。
**苑看似伤重难支,但病虎犹能扑、掀、剪,更何况比卓无尘多吃三十年饭,俩人真要以死相搏,胜负都在未定之天。
不管谁赢谁输,葡萄园得遭殃了。
沈时令很爱惜这些老藤,总说老藤成精有灵气,被鼠啃虫蛀都会心疼,怎容人在葡萄园拔刀亮剑生死相搏,就算不惊吓到园中众人,惊吓到那些老藤也不行。
沈时令那时候还想不到,自己已被卓无尘盯上,窖边车辙比空车要深,但比装满葡萄要浅。卓无尘当下就起了疑心,只不过当时并未声张,就如殊笑笑所言留下一个溃堤蚁穴,为来日扳倒沈时令预埋伏笔。
那一年还发生一件大事,画玉寒果然在众人推举之下成为南盟之主,成为江南各派口中的大当家,画潋山庄的声望地位到达高峰,连画玉寒自己都开始忧虑盛极必衰,原本意气风发的眉眼多了一种如履薄冰的小心谨慎,与各门派的调停斡旋也颇费心力。
每每这时沈时令必捧出花朝酒与他大醉一场,在旁人眼中那是他历练后的成熟稳重,唯有沈时令知晓这是他长期积压的不满情绪,攀上高峰所看到的风景或许没他当初所想的那般美好,但这一路所费所资又容不得他往后撤退。
沈时令就在他最动情的时候安慰他,伏他耳边说别想那么多,死猪不怕开水烫,我陪你一条道走到黑。
画玉寒也就笑了,一脑门的热汗,眼神朦胧说去你的,你才死猪,压死我了。
沈时令就喊冤,还猪呢,酒坊个个都忙成猴了,上窜下跳没一天能歇息,我们酒坊都还没喊累,你们山庄也不许喊累。
自从画玉寒成为盟主之后,画潋山庄三天两头与会宴请,往来应酬都少不了酒,不仅如此山庄开销之巨,亦让酒坊成为支取银钱的一处来源,这便需要沈时令带领伙计尽可能多的酿酒。
花朝酒作为画潋山庄的私藏珍酿不予外流,每年销往洛阳的葡萄酒、桂花酒和落月红等等成了酒坊主要营收。沈时令从七月葡萄成熟一直要忙到年底赤蔷薇落尽,过完年也悠闲不了多久,到四月秧草和青梅上市又要忙碌起来。
秧草原本只是画玉寒的所爱,后来被他渲染得人尽皆知,连膳房大厨都跑来找他讨要方子,可不知为何腌出来的味道和色泽,比起沈时令的总是差了一截,画玉寒尝了一筷就作罢了,回头还是叫沈时令给他泡制。
秧草不值钱,就是费功夫,沈时令每年都为山庄腌制几大缸,让画玉寒拿去招待宾客,既能作为本地特产,又省了山珍海味的钱,何乐不为。
青梅酒是供应给山庄众人,女眷除了葡萄酒还有封缸酒,沈时令忙的不亦乐乎,也许有一日厄运会落到他和画玉寒头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携手同赴黄泉。沈时令从不畏惧死亡,只要跟画玉寒两心想通,没什么能够阻隔他们。
日子一天天过去,待当盟主的第二年,画玉寒越来越繁忙,有时待在山庄彻夜未归,回来虽然脸带笑容,可眼中忧色浓郁,似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
沈时令也听说山庄马队出了差池,画玉寒纠正说不是马队而是路线,大漠那边坐地起价,上次派人过去没谈拢,那些人故意纵容马贼抢夺货物。
那些马贼都是沙漠之蝇,有大活就聚在一起,活完分赃各自跑路,都是一些及时行乐的亡命之徒,货被他们抢走指定没了,只能跟货主商谈赔偿,按照镖契双倍赔偿。
偏偏货主也是刺头,又仗着画玉寒不会拿他怎么样,说要么立马拿出现银,要么签下高利贷借据,想借此一劳永逸跟山庄敲诈吸血。
画玉寒自然不会任其敲诈,但山庄账面已无多少盈余,哪里还能拿出这么一大笔赔款。
倘若他不是江南盟主,赔偿还能强硬拖延,可他现在是盟主身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些规则都是他制定的,难不成他自己要带头违反?
画玉寒气馁倒在床上,眼睛望着纱帐顶,还没想到解决方法,半晌才一挥手说干一场。
沈时令知道他疲惫焦躁,搬来木桶打好热水,帮他把头发束高些,让他坐桶里去泡澡,戏谑说能干出银子?
画玉寒笑不出来,干巴巴骂了一句:滚蛋。
泡过澡上了床,画玉寒转头向里,似在跟自己找别扭。
沈时令知道他心烦,吹灯之后也安静躺下,果然不多时就见他猛一个转身,推搡着自己说转过去,让我抱一会,不然我睡不着。
沈时令依言转过身去,让画玉寒从背后抱上来,取笑说这样有用啊?
画玉寒没说话,脸蹭着他的后脑勺,嗅了嗅他的发髻说怎么一股青竹味,你又去砍竹子啦?
沈时令将后背舒展开,让他抱得舒服一点,嗤笑说明明就是松针味,哪有用竹子酿酒的?喝了竹子酿的酒,不怕魄门发竹笋啊。
画玉寒总算乐了,笑着说滚你的,六表哥都跑来告状了,说后山竹子被你砍光了,来年还怎么发竹笋。你跟他说要酿竹叶青,这理由也太过新鲜,气得六表哥说你拿他当傻子,竹叶青怎会是拿竹子酿的?我当时听了也奇怪,后来事多我倒忘了问,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竹子砍就砍了吧。大不了,拿我的月俸,请人再给种上。
沈时令淡淡说那是装竹叶青用的,后山那么多竹子,砍掉老的拿来装酒,来年正好又发新的,还能省一笔坛子开销。洛阳那边大掌柜捎口信,一半不要坛装的,文人雅士嫌土气,那些走江湖的也不好带。我只好顺应主顾要求,砍竹子下来装酒,反正坛子也得花钱,后山竹子不用白不用,就是比较费事。那些竹子都得下锅煮,事后还得晾晒烘烤,装酒才能不变味道。你六表哥什么都不懂,只晓得死守着竹子,竹笋又换不了几个钱。
画玉寒从背后抓住他的手,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不高兴说洛阳那边就是多作怪,好好的酒不拿坛子装,搞些花里胡哨的行当,还自以为名士风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时令说随便他们了,反正货都发过去了,我说你赶紧睡觉,抱怨也换不来钱,睡饱吃好再想赔偿,终归是有办法,我酒坊帮你担一半。
画玉寒欠起身子,伏在他耳旁惊呼,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沈管事真是好气魄啊,你知道要赔多少银子,就靠你一坛坛酒,要卖到什么时候。
沈时令云淡风轻说管他呢,卖个三、五十年,一辈子总能还清吧。
画玉寒闻言沉默,气馁地松开手臂,在黑暗中独自怔忪,这算哪门子办法。
沈时令转头说,还不睡,明天不活啦?
画玉寒泄气躺下,仰头望着帐顶,发狠说不行,要找别的法子,你也不用瞎操心,赔偿的事我来想办法。
沈时令说想啥办法都不要走偏门,别忘了梅越子和罗一封,最后是怎么身败名裂的。
画玉寒不高兴,拍了他一巴掌,生气说你怎拿我跟那两个败类比,我是那种人吗?
沈时令说我怕你狗急跳墙,拿会资去利滚利,那可不是生财之道,那是一条不归路。
画玉寒反驳得软弱无力,似有几分心虚说我才没那么笨,天下没不透风的墙,前车之鉴我可没忘。罗一封还是死在我手上,他们知晓我救援符门,又怕我知道筹码之事,但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说着说着,似连自己都被吓到,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最后微不可闻。
或许梅越子当初也是如自己这般,遇到什么逼不得已的事,才想到拿会资去赌城放贷,尝到甜头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有一些事情,起心动念,便是行差踏错的开端。
画玉寒想到这里,又重重叹了口气,手臂勒住沈时令的腰,又把头埋入他发髻里边,想要安抚自己的沮丧焦躁。
沈时令晓得他方才起了什么念头,但冷静下来又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或者说对自己颇为失望,温和说画玉寒,别想着走捷径,靠我的酒坊还债务,债务总有还清一日。有些事一旦做了,不管有没有东窗事发,多少年都过不去的,别干傻事。
画玉寒闷声说我心里有数,再想别的办法。
说罢,手臂又勒紧一些,讥诮说我画家的酒坊,几时成你的酒坊?
沈时令打个哈欠,带着朦胧睡意,不客气说连你都是我的,酒坊又算什么。
画玉寒嗤笑,当下安歇,不再多言。
因为担心画玉寒的那笔赔偿,沈时令抽空回了一趟金陵,提着京口的肴肉和香醋,厚着脸皮去求沈家族长,想从他那儿借一些银两,顺便让老管家帮他典当祖业,几块薄田和一座老宅,完了就来姑苏酒坊找他,日后就帮他打理酒坊,正好缺一位记账先生。
沈时令当时想得很简单,有多少力出多少力,能凑一份就是一份,哪怕只是每个月的利钱,也好歹也能为画玉寒拖上一个月。
沈时令走前在桌上留了便笺,简单写了几句话,说去金陵办点事,几日后到家已是深夜,画玉寒在灯下寒着一张脸,拿着那张便笺问他去金陵做什么。
沈时令瞅他眼中压抑的怒火,平静的面具下隐藏着风暴,不晓得他又遇到什么添堵的事,正犹豫该不该说跟老族长借钱的事,就听画玉寒将他跟老族长借钱的话都说了出来,连老族长的敷衍推托说辞都一清二楚。
画玉寒冷脸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那笔钱不需要你烦神,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吗?
沈时令吃惊说什么意思?
画玉寒冷笑说被你这么到处借钱,谁都知道山庄出问题,一旦闹出挤兑风波,画潋山庄真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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