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骗她，就说强行破禁制会让我遭到反噬，如果她不听就算了。”
覃欧原以为，被公殳召回后跟在魔神身边，便能开启他呼风唤雨的新人生，没想到他正儿八经得到的第一个任务，竟是此荒唐。
骗魔神？拿这么劣质的禁制骗魔神？
什么叫她不听就算了？
可以这么随便算了？
覃欧想：“我不是魔神的刀吗？她要是知道我不仅叛主，还骗她，那还不得把我活刮了当饭吃？”
虽然这么想着，但覃欧还是照公殳的话做了，毕竟公殳是覃欧活在世上的第一块儿看得见摸得着的免死金牌。令覃欧意外的是，听了他的话，魔神还真的软下去，他都惊奇是不是自己的骗术有长进。
好不容易捋顺了魔神大人的毛，覃欧正为拿捏魔神自鸣得意时，又眼见魔神“自｜残”。
杜汝舟咬破虎口，涌出的黑血凝成一把匕首。
那手法，和覃欧当年炼化心魔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覃欧顾不得魔神的灵感到底从何而来。那可是公殳大人宝贝的不行的魔神啊，眼下自戕得带劲儿，覃欧吓得就差“哭爹喊娘”了。
可当魔神带着势不可挡的魔气冲破禁制时，覃欧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儿又回来了，他又能无限幻象他那平步青云的新人生了。
结果下一刻，覃欧又被揍进泥地里。
赶来的白开心听说公殳进入秘境后，一脸“披麻戴孝”的说：“谁说公殳大人没有心魔的？”
要是公殳有去无回，覃欧觉得就自己过往的履历，他现在就可以在善感山附近挑块儿风水宝地，不用等当先阁的动手，他自己就可以把自己处理了。
阴霾在善感秘境的魔气逐渐消失后，覃欧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没活过来多久，覃欧看着公殳将魔神抱出来时，觉得自己又死透了。
第六感告诉覃欧，魔神就是受点皮肉伤，免死金牌也会弄死自己。
那是覃欧这几年来最刺激的一夜。
早上离开善感秘境后，覃欧他们到了离善感秘境最近的分舵。路上，公殳迅速跟白开心交代了一些东西，到了分舵就抱着昏睡的杜汝舟要了个独立的院落。都看出公殳面色不豫，也没人敢去触霉头。
覃欧一时半会不会被殃及池鱼，刚暗自松口气，哪想到又迎来新的一轮重击。
离开善感秘境的第二天早上，尽忠职守的覃欧为白开心引路，将将撞上对面俩人早安吻。
覃欧想：“完蛋了，要被灭口吧。”
杜汝舟显然没想到会被人撞破，还没从震惊中做出反应，身板僵硬，木在原地。
公殳则毫不避讳，用眼尾觑这白开心脸上精彩纷呈的神情，趁杜汝舟还没回过神，白齿红唇咬住杜汝舟的下唇。杜汝舟被刺痛惊得，一把揪住公殳的耳朵想将他扯开，奈何对方并不撒嘴，害得她的下唇被扯得老长。
“祝福你们的浪漫鹏程万里。”白开心面上笑眯眯，语调幽怨，说完就跑。
杜汝舟推开公殳，气得脸通红，半天就骂出个“你”字。
“对不起，”公殳投降般抬手，似抱非抱地靠近，“忘了关门了。”
从善感秘境出来一天一夜，杜汝舟受梦魇侵袭，身子滚烫叫也叫不醒。无奈之下，公殳只有打开所有的门窗，这才造成了今早的境地。
杜汝舟刚醒来时，发觉公殳比往常黏人。就是走两步喝个水，公殳也寸步不离。
面对公殳眼神里溢出来的感情，杜汝舟没有拒绝突如其来的亲吻。
早知如此，杜汝舟宁愿自己渴死在床上：“问题不是关不关门，是他们。”
公殳轻轻歪头，看杜汝舟有脾气发不出来，觉得心里痒痒的，爬满了欢喜：“我喜欢你，不会成为秘密。”
“那也不能。”杜汝舟理解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委屈。
“不能什么？”公殳笑着理杜汝舟腰间被他抱松的衣带。
“不能……”
杜汝舟的注意力全被公殳打结的手指吸引过去。
直到公殳的手离开，杜汝舟也没想起她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杜汝舟没有刚醒的混沌，立刻正身远离了公殳一步。
可等她看清覃欧领来的人，眼眶倏地红了：“巧钟。”
“请容我现在还唤您一声汝舟姑娘。”巧钟一进门就跪到了地上，“您别跪，听我说完。”
杜汝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妈妈走前交代我，今后是唤您楼主，还是唤您神君，全凭您选择。前者，是当先阁接受你掌管分舵的情况下，您也选择协助当先阁。后者是不论当先阁如何，您都自立门户，做您的神君。”
面对陌生的称呼，杜汝舟觉得锥心的痛。
她舟咬着牙，忍住呜咽：“巧钟，你起来。”
“红楼上下，从您愿意出庭零秘境的那刻起，就已立下决心。”巧钟没动，只是抬头，两行热泪倏地夺眶而出，“不论您作何选择，我们都会追随您，巧钟也会追随您。”
离开庭零秘境前，公殳和朱绣给过杜汝舟选择。
是选择避开世间纷争，还是主动投身红尘里。
关扶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避开尘世纷扰偏安一隅，活成世人想象中快活神仙的样子。
然而，阿烛的死，封神台的秘密，以及藏在背后操纵魔神话题的势力，如同梗在杜汝舟咽喉的一根刺。
不是她主动忽视，刺就不在那里。
那时的杜汝舟，不懂关扶涯的那句“初生的鸟总是看天，枯败的叶总想落地”。
她揣着满腔热血：“我也想做点什么。”
何曾不想翻身魔神把歌唱，她也喜欢那些庸俗的赞誉。可事到如今杜汝舟才知道，当年庭零那句“我也想做点什么”太沉重了，压得她现在喘不过气。
“就不能，”杜汝舟哽咽住，“就不能还叫我汝舟么？”
巧钟笑着摇头。
“世事可以没有神明，但一直有人需要护佑……红楼的孩子们需要你。”
没人明白那无端的静默里杜汝舟想到了什么，只是她忽然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神色，叫覃欧觉得这魔神阴晴不定。
“我知道了，快起来吧。”
让巧钟也意外的是，杜汝舟脸上竟浮现出暖洋洋的笑意：“你进门我就闻见你身上桃花酥的香味儿了，给我带的？”
巧钟也收敛了神色，站起身了才行礼回应：“我还带了换洗衣服。”
杜汝舟回头看向公殳：“大人，咱们身边总算来了个像阿宿一样贴心的人儿了。”
后边的覃欧心虚地想：“靠，魔神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啊对了，巧钟。”杜汝舟转过头来，“以后红楼的买卖就是我的了，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巧钟觉得杜汝舟的笑得她发慌：“是。”
“楼里的事儿都我说了算？”杜汝舟说完，旁边的公殳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出声，“笑什么？瞧不起暴发户啊？”
巧钟嘴边的“是”一下子找不到说的时机。
杜汝舟重复：“是我说了算吧？”
巧钟心里七上八下，最终还是弱弱地回复了声：“是。”
“那以后就叫我舟老板。”见巧钟要张口反驳，杜汝舟立马道，“大荒时代早亡了，现在是神隐时代，神隐时代没有神君。”
“还有，”杜汝舟抬手制止巧钟，“不管当先阁认不认我做阁主，都挡不了我的发财路。大不了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炫我的富。”
公殳笑出了声：“你被九思带坏了。”
杜汝舟一点都不想和那个活了一万五千年，到现在自我介绍都押不上韵的老祖宗扯上关系，随即对站在后面的覃欧说：“你叫什么名字。”
覃欧回神：“覃欧。”
杜汝舟点头：“你也叫我老板。”
“……”只要杜汝舟不灭口，覃欧叫爹都可以，他激动地回答，“是。”
公殳开口问：“巧钟，还有什么事吗？”
巧钟正为杜汝舟的反应心底没谱着，公殳一问连忙脱身：“没有了。”
“那你们下去吧，”公殳觑着杜汝舟的侧脸，“顺便帮你们老板准备点儿热水，让她松松筋骨”
覃欧和巧钟虽然不认识，但还是眼神打了个照面，急忙退下了。
听着二人的脚步远去，杜汝舟才开口：“阿欢有消息了吗？”
“清明得了陶雨师的书信，昨天就赶过去了。”公殳偏头看过去，杜汝舟弯弯的眼尾已经归于平静，“白开心来可能是有别的消息，一起去听？”
一提到白开心，杜汝舟的耳朵刷地红了：“什么浪漫前程万里？”
说着，杜汝舟已经抬脚跨出门。
公殳在后面跟着解释说：“那话是你九思师兄说的。”
杜汝舟咬牙：“怪说不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殳不在杜汝舟的视野里时，周身的气也紧跟其后，像是将他放在了杜汝舟的眼眶底。
她的不安，让公殳心底痒痒的。
公殳无奈地笑：“又开始咬人了。”
杜汝舟龇牙反驳：“我没有。”
“小骗子，别走那么快，走错了，走这边。”公殳不疾不徐地跨步上前，将她拉倒身侧。
门前站岗的覃欧刚刚送走巧钟，后边的脚步声，踏着怨气，吓得覃欧大气不敢出。
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痛苦，覃欧一天要体验八百回。
杜汝舟路过他跟前时，覃欧好奇地扫了一眼就恨不得再次自剜双眼。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杜汝舟为什么面色涨红，也不想知道公殳和杜汝舟又发生了什么，早上撞见俩人早安吻，覃欧就觉得自己够再死八百回。
覃欧愤愤想：“不要乱想，公殳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会客厅里，白开心坐在那里听先行官报消息，见公殳和杜汝舟穿堂而来，便挥手几个人离座到偏堂去了。
虽然公殳不再是当先阁的第七席审判官和先行官，但走到门口的几个先行官还是规矩地朝公殳行礼。
会客厅内除了白开心，还剩下元吉和提灯。
眼睛真真是心灵的窗户。
透过提灯的眼睛，杜汝舟都能看见对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听说魔神大人昏了两天，”提灯的目光僵硬地梭在杜汝舟和公殳身上，掩饰了又没完全掩饰，“阁主叫我来替您看看。”
杜汝舟刚想拒绝，就听公殳说：“那就有劳大人了。”
提灯抬手指路：“魔神大人这边坐。”
刚坐下，杜汝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瓶子“这是修筑内府，固化金丹的良药。”
耳边回响着五年前，杜汝舟带提灯钻鼹鼠洞那日的情形。
“魔神大人，一点谢礼，不成敬意！”
“干嘛用的？”
“救命恩人。这是修筑内府，固化金丹的妙药！”
眼下，对面提灯一脸“你总算能用上”了的欣慰模样：“我需要探探你的内府，看看你的金丹是什么状况。”
杜汝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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