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碳和母亲后面又谈了许多,说到后面寻菀筠的眼睛都泛红了,可怜自己这个命运坎特的儿子。
他为此还反过来安慰了他妈有一会。
他这次能回来的时间不多,既已得到了这个最大的秘密那他也没有久待的必要,在季家多待的每一秒都让他莫名感到煎熬。
藏书季碳翻过了,未成功找到自己此行的目标,寻菀筠听闻他另一个来意后让他先去解决自己剩下的事情,并表明这种情况她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似乎略有耳闻,她会帮他去留意类似,要是有什么线索会给他发消息。
临行前寻菀筠还拉住尘十一絮絮叨叨唠了许多小事,大概就是一些季碳的习惯和让他好好照顾季碳之类的话。
自从知道尘十一的年龄之后她就将对方当作了和自己一辈的,把季碳当离家小孩一样嘱咐给对方,只不过说到最后,还是绕不开劝人家早点投胎好。
尘十一没告诉人家自己已经投胎不了了,只是保持那个温和的笑,寻菀筠说什么都点头应好,还认真地跟人家承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季碳的。
季碳站在一边除了沉默就是沉默,这种仿佛要把他嫁出去的气氛让他无话可说。
季碳最终是带着完全平静的的心情离开家的,主要是刚刚他们那浓重的嫁人气氛实在是让季碳无法再接着消沉,他走出去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尘十一还维持着只有他能看到的人形,与他一同走在路上,一直举着自己那标志性扇子挡着嘴,季碳不用看都知道对方在偷笑。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显然自家母亲对他的态度让这人暗爽了,只不过这次,季碳并没有选择拆穿他的小心思,而是在坐车去找云莹时候,忽然在脑海里叫对方:
“尘十一。”
“嗯?”尘十一回复的尾调带了点勾人的弧度。
“你好像没怎么跟我说过你以前的事。”
尘十一愣了一下,随后哑然失笑,怪不得他觉得小季的状态有点不对呢。
明明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平时在小事上都精明得很的他此刻却选择装傻:“说什么呢小季,要这么说我可太冤枉了,从跟你见面起我就把我的来意状况说了个清,连后面是在哪沉睡的你都清楚得不行,哪有什么瞒着你的。”
季碳无语:“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你生前的事。”
见对方竟毫不含糊直言想法,这倒是出乎尘十一的意料了,他慢慢收起那随性的调笑,思索了两秒才以一个正经的语气回复:“你知道的,小季,只要是你想知道和需要的,我都会无一保留全部奉上,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我也得先问你件事。”
“小季,你想知道我生前的事,究竟是因为你和你妈一样想试着看能不能送我去投胎,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你,想了解我了?”
季碳的呼吸在刹那停滞了半秒。
其实真要问起,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抛出这个话题,就好像那只是一个随意的、自己出现盘旋在脑海里的疑惑一样,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被他说出了口。
尘十一这一细问,让他也不由得问起自己。
对啊,他是基于什么情况下想知道尘十一生前的事的,按照对方之前说的,尘十一的生前似乎并不幸福,就自己这性子,为了不提及别人伤心事他是会特意避开此类话题的,现在是为什么?
尘十一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样,轻轻笑了一下:“小季,我不急于知道答案,你可以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想,但我希望你能清楚一件事,我要的答案,是必须完全基于你内心的想法。”
他知道以季碳这种在感情方面上迟钝且擅于逃避的人逼是逼不来的,好在他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他可以等季碳慢慢地、仔细好好想想,想多久都没关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季碳今天的表现接二连三都有点不像他自己,他没过几秒就听到了季碳确切且明白的答案:
“我想了解你,尘十一。”
季碳缓慢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想了解你。”
这种感觉很奇妙,季碳从今天下列车开始心底就存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道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在今日得知家族秘密时更是接近爆发。
兴许是他实在擅长忍耐,他没有让这道情绪彻底爆发出来,季碳平静正常地接受了一切,接受了长久以来蒙受的欺骗,接受了自己不被待见的出生,接受了命运为他设下的一切坎坷,却在最该消化这种种一切的时候情绪如开了闸门般倾泻而出。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唯一想且能抓住的竟然是身边这个也不乏对他撒谎的大鬼。
我想了解你。
是他当前内心最真实不过的写照。
这个在他走在被安排好的路上唯一出现的意外,他无比顺从听话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叛逆,他想了解他,想试探对方是否会同自己说的一样无条件对他付出。
如果没有尘十一,季碳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和季父起冲突,也可能自以为正确地过完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不幸的真相,尘十一的出现是改变这一切的变数。
那么,请告诉我吧,我为此做出的改变是否正确,我当年选择了你,是对的决定吗?
“真是……难得你会对我耍小性子啊。”尘十一很快反应过来,他眉眼渐渐弯了起来,到后来完全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季碳不满自己都那么认真了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觉得高兴,”尘十一笑吟吟的,“你终于不再什么事都憋着心里了,我很高兴。”
“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只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很多事情我可能都记不太清了。”
听尘十一这么说,季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他偏过头不看对方的表情,努力强装镇定:
“随便讲讲吧,就当消遣了。”
“哦——?”尘十一这声拉足了尾音,听得季碳都想把自己耳朵捂上,但是却忘了对方的声音是直接传入他脑海中的,捂耳朵也没用。
尘十一又被季碳逗乐,见季碳耳朵都红透了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沉吟片刻后道:
“我原本并不名为十一的,这个名字是后来为了方便区分人而取的,我生前……出生并不算好,家里不富裕,又逢乱世,君上无能,百姓遭殃,贪君又遍地,爹参了军死在战场上,娘拖着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孩子艰难活了一阵,最后也死在了外出找食的路上,跟人护食被打死的。”
尘十一说到这顿住,季碳以为这是戳到他伤心事了,回头想安慰他一下,却见对方面无表情的,完全没有半点难过样子。
他见季碳看过来,还朝他笑了笑:“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还会更沉重,小季,你还要听吗,要不换个时间再来?你今天所承受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季碳没想到尘十一竟然看出了这点,他想了想,学着尘十一安抚自己那样握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那就算了吧。”
尘十一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当然不觉得了,想什么呢小季,这放在那会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再说了,这都几千年过去了,当年就算真有那么一丁点难过也早就消磨得一点不剩了。”
季碳觉得也是,就让他接着讲下去了。
尘十一的视线放在了车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上,双眼有一瞬的放空,似是陷入了回忆:
“我那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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