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菀筠在嫁进季家前也曾是道上有名的捉鬼师,虽说出生于无名的小门小户,但她经手过的玄幻事件比季碳多得多,名声不逊于任何一家继承人,所以她认真起来,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是不亚于那群长老们的。
听季碳讲这次出行的来龙去脉时,她的神色愈发凝重,尤其是听到鬼婴喊他哥哥的时候,寻菀筠的表情都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待季碳讲完最后一个字,寻菀筠已经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支起手抵着额头,一脸头疼:“你让妈缓缓,头痛。”
季碳看着她,小心翼翼问道:“难道我真的……?”
“等等,打住啊,”寻菀筠制止了季碳的自我脑补,“在生你之后我没怀过,你爸在确认你安全出生后当场结扎去了,这点你可以放心,那检查单子现在我还能给你翻出来呢。”
尘十一在那边小声问:“小季啊,原来这就是你家世代单传的秘密。”
季碳:“…住嘴。”
但是,既然他妈后面没再怀,那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表情。
季碳这样想着也问出来了,寻菀筠带着那幅便秘般表情缓缓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当年怀的是双胞胎。”
季碳:?!
这答案比他妈后面又生了一个还让他震惊。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都没听说过哪怕一星半点?”季碳说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可怖的想法,这个想法带着一种难以挣脱的窒息感出现,紧紧缠绕住了他。
季碳世代单传,同样也有个有点变态的规矩,就是单传的那个孩子也必须是在季家的头胎,因为“阴阳眼”只有第一位可以继承,为了确保继承人能延续阴阳眼从很久之前就定了这个规矩,几百年来从未打破。
可是从来没有人可以保证季家每一代夫人第一胎怀的一定是单胎,怀胎这种事太随机了,别说保证生的是单胎了,就连父母两方健康都有可能畸变生出并不健全的孩子。
后者还能靠后续手术什么的改变,可是前者呢,多胞胎什么的总不能把别的孩子塞回去吧?
越想越惊悚,季碳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就好像多年来的坚守的道德底线和一切美好生活都被击碎了个彻底,他的目光迫切地停留在母亲身上,想在对方那里看到否定的答案,却只见她很轻地摇了摇头。
“你爸在那段时间没少带我检查胎儿,但却极力避免了我看到哪怕任何一张检查单,生孩子的时候我被麻醉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也只有你在身边。”
“小季,你妈我不是傻子,更何况孩子是我怀的,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吗,你爸知道瞒不过我,所以他只能不让我抓到证据,只要我没有证据,不管说什么他只要否认就好,就像你们办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随意结案的,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从来没跟他闹过。”
季碳难以置信,在他父母相濡以沫的表面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妈是个聪明的女人,这点季碳从小就知道,她聪明到从发现端倪开始就隐瞒自己的发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装就是好几十年。
“但是你爸做的准备实在是太足了,我想这其中肯定也有前人的经验,所以到现在我都没有抓到他有什么明显的把柄,”寻菀筠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瞒我,我有的时候想着干脆离了算了,就这样带着你出去,但是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我要被他们瞒着,我还没有资格知道我亲生孩子的下场了?
所以我一直在等,我在等一个机会可以揭穿这群人的谎言,可是,等着等着我发现了一个变故,这个变故让我遍体生寒,慢慢放弃了掀桌的想法。”
季碳几乎可以猜到母亲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放在桌下的手渐渐因为紧张而攥成拳头,他感觉自己有些耳鸣,大脑都变得不太清晰,却还是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聆听寻菀筠接下卡的话。
尘十一在地下默默将自己的掌心覆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冰凉的触感却传来一丝慰藉。
“那个变故就是你,小季。”她终于说道。
一瞬间季碳只感觉自己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的天赋不高是运气问题,为此才加倍努力,但事实却并不只是这样,反倒更加残酷,残酷到他不敢面对。
“小季。”尘十一在底下握他的手加重了,季碳的手脚都在发冷,此时此刻却下意识反握住了尘十一,就好像对方是他现在唯一能汲取的温暖一样。
“没事的,小季,我在。”尘十一低声安抚道,这句他说过无数次的话给予了季碳一定的安全感,季碳稳住心神,问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已经猜了个大半,却还是想亲口听到答案。
寻菀筠眼神里也有挣扎,对于是否要打破长久宁静的挣扎,然而有些话一旦出口就再也不能收回了:
“小季,我知道有些事对你而言很残忍,甚至有的时候我都控制不住在想,为什么偏偏会落在你的头上,明明,季家这么多代,怎么偏偏是你呢。”
“你是在那群孩子的诅咒中诞生的,”寻菀筠呼出一口气,她的状态不比季碳好多少,“在这么多年的捉摸中,我终于无比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季家不是没有跟我同样情况过的,只是那些孩子,早在刚出生的时候就以各种方式丧失了生命,季家光鲜亮丽的外表是在这样一条血路铺出来的,他们不重男也不重女,他们看中的永远是天赋,只有‘第一位’才有顺利活下来的机会。”
“你很幸运,是第一个,也很不幸,是第一个。”
幸运的是他是第一个才得以活下来,不幸的是季家几百年来造下的罪孽终于得到了反噬,而他是“第一个”。
难怪,父亲一直以来的反常。
难怪,家里随处可见的符箓。
难怪……
季家每一代的单传继承人都天赋异禀,偏偏轮到他是个连阴阳眼都继承不完全的废物。
寻菀筠上前轻轻抱住了季碳,她知道季碳消化这些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她只是说,不管怎样,季碳都是她的孩子。
季碳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在警局待久了,听到这种事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就是举报,季家这么做完全是在法律的底线上横跳,就算他们在明面上捉鬼除妖帮助了再多平民百姓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可是这是个没有证据的内幕。
道德与良心的交织让季碳备受煎熬,但他居然很快就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落在他身上的担子太多太多了,他的一路都是在不公的笼罩下走来的,他一直在为别人解决不公,想让世界的天平能保持平衡,却常常忽视了自己,从而也没发现自己的出生对别人而言也是一场巨大的不公。
季碳办案向来讲究冤有头债有主,鬼含冤就替他们解冤,那如果怨恨的对象是他自己的话——
那就来吧,既然需要发泄,那他就成为它们的发泄对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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