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灵眉目微颦,“不曾闻说。”
她当然不曾有闻,这个宗门根本就是他们胡诌的。
海棠和修明事前早已商量好了,若月柔真为符箓宗细作,他们贸然直接掀她老底恐打草惊蛇,于是海棠便瞎掰了个门派,先转移月柔的注意力,降低她的警惕和防备心。
“此异教徒懂兽语,可以操纵妖兽伤人。”海棠压低声音说的煞有介事,“这次我们两宗掌门人派我们出山便是为此事。”
修明接而道:“他们在我们两宗隐居的玉昆山和珈竹林均有出没,未有恩怨却御兽行凶,伤我族人,夺我秘宝。”
海棠:“据我们所知,此教派已暗中埋伏许久,许多宗族正派遭遇袭击都还不明就里,他们还在各宗安插了细作,意欲谋取整个昆仑虚。”
“竟有此事?”屠灵愕然,眉头深深皱起,“我怎么从未听闻,各宗掌门会见时也不曾提及。”
海棠闻言不慌,将排练好的说辞倾倒而出:“他们一直秘密行事,教徒都做了伪装,让大家只当是意外或寻仇,总之绝不涉及他们兽宗自己。”
后来屠灵想起曾听药不世说药宗人上山野采药遭遇猛兽凶禽的事,她竟也全然信了他们这套说辞。
事是确有其事,只不过被他们移花接木到了兽宗头上。
修明回到主旨:“族老此次责令我们出山就是为了联合各派将此异教拿下,惩恶除奸,还望贵宗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匡扶正道乃是正派理所应当之义举。”屠灵说得侠气凛凛,“那需我宗做些什么呢?如能襄助,必当竭力。”
见事谈成,海棠下意识放松依靠在圈椅上,食指轻敲桌面发出有节律的叩响,“我们之所以前来贵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请讲。”屠灵坐的笔直,仿佛一柄会打坐的剑。
“据可靠消息,一兽宗细作在贵宗已潜藏多年了。”
屠灵表情变得不好,“稍待我一会儿安排人去查,如是真的我亲自革杀处置。”
“不,”海棠伸手阻止,“切勿打草惊蛇,兽宗人狡诈毒辣,这样很有可能会惊了他,再者他既已潜伏多年,说不定在贵宗辈分不低。”
“那……”
“依我之见,此事在贵宗上下只你一人知晓便可,这些时日由我们暗查,你只需一如既往。”
如此,三人说定,海棠和修明便在剑宗住下了。不过他们伪装的身份没做隐藏,剑宗上下都对他们好奇不已。
尤其是修明,因其自带一股子仙人之姿,引得剑宗无数女剑修芳心搅动。
无论仙界魔界人界,亦或是现在这个小世界,众生的审美真是趋同,这让海棠非常不满,她嘟囔着:“招蜂引蝶。”
说完她灵光一现想到些什么,掐指一算,指挥修明,“走,跟我上山去。”
修明乖乖听话走在后面。
海棠行至奇云峰下,御空前忽然调转方向走到修明面前,为他细细整理发带和衣饰。
修明有些手足无措,任她摆布。
“好了。”海棠拍拍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一会儿保持微笑,飞得飘逸些。”
修明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摸不着头脑,还是听话点头。
二人御空起速向着奇云峰顶屠灵的居所而去,只是海棠的速度忒慢,悠悠才过山腰,她不经意向下一瞥,月柔和斩青正在山腰练剑。
今日是他们常规研习剑道的日子,忽见上空有人,月柔和斩青齐齐抬头,就被其上的缥缈仙姿惊艳地停下动作。
目的达到,海棠飞过山腰就立即加快速度驶过。
下了地修明方才回过味儿,“你……”
要用我使美人计?
后面这话他实在不好意思张口,只能轻咳一声,将滚到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海棠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的强势不容忤逆,毕竟现在来说鲜于修明只是她还算趁手的一个工具罢了,闲时打发玩乐,所以她的任何行为不容他置喙,他亦有这个自觉。
识时务,这点很好。
他们落地好一会儿却没见屠灵来迎,海棠熟悉地走进后院,屠灵正在里面如若无人地练剑,丝毫不曾分心。
海棠和修明就站在一旁安静欣赏,云翳的剑光漫天离合,挥剑间虹光似瀑似星河似朝霞。
“昆仑虚第一剑,当之不愧。”修明赞美道。
海棠更是看呆了,屠灵优雅收剑,介绍道:“这是我自创的招式奇虹贯日,”末了还有些嫌弃,“剑芒有余剑势不足,献丑了。”
紧接着屠灵问:“此地是在下的后院,二位怎么找到的?”
海棠愣了一下,总不好说她之前来过吧,只能笑脸谎称:“我们随便走到这里来的。”
还好屠灵没多追究,“你们找我有事吗?可是查访的事有眉目了?”
“有,有一点儿,不过还不便透露。”海棠回道。
“连我都不能说吗?”屠灵又问。
海棠还未及回复,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
“大师姐。”听着是斩青的声音。
屠灵只好转而道:“二位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屠灵一走海棠就放出神识,原来斩青是来汇报宗内事务,还带着月柔。
鱼儿有意咬钩,她当然要多丢点儿鱼食入河。
一双美目转了转,海棠拿定主意,起身直接往外走。
“天快黑了,我们就不再叨扰,事情明日再议吧。”海棠走到屠灵面前拱手道。
刚来就走?
屠灵虽有不解可她也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那好…慢走不送了。”
此时月柔却跳出来,“大师姐,这两位便是传言中隐世的贵客吗?”配上一脸的天真无邪,笑眼漾漾。
海棠还怕她不开口呢,停下脚步问:“这位是?”
屠灵便在中间为斩青、月柔作了介绍。
“长留清人真是慧眼如炬,三位徒弟各个天赋奇禀,造诣不凡啊。”海棠客气恭维。
月柔好奇问:“不知修明哥哥和海棠姐姐师从哪位尊师呢?听闻浊音宗寻空大师音感超绝,已经成功合道了欸,还有器宗斛妄子掌门新炼出了一柄三绝剑是真的吗?”
一直闷不吭声的修明却接过话头,“道友耳闻不少,消息却是滞后了些。现器宗掌门人已经换代,至于我派道友恐怕是记错了,闻空师叔才是合道之人。”
海棠面色不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月柔。
想用这样的小伎俩诓他们,也不看看她身边这位,从小阅览书海,一手过目不忘的本领,还能遭这套路了,小丫头还是再多修炼几年吧。
月柔的表情有些凝固,但她不死心仍追问:“那哥哥姐姐是师从……”
修明温柔打断:“这位道友,我们两宗既选择避世,便是不喜将本族之事诸般告与他人知晓。”
修明声音虽和气可言辞果断,月柔不能再问,几乎是立刻她就变脸成一副——我好可怜的委屈样儿躲到斩青身后。
这时候屠灵还特别耿直地要月柔道歉,因她觉得冒犯了贵客日后影响宗门交往。
屠灵责令月柔低声下气道歉让斩青不高兴了,他为其挡下,“我替她道歉。”
屠灵不让,“不行,必须她亲自道歉才有诚意。”
眼看二人僵持不下,海棠只好出来打圆场:“不打紧,左右是些微末小节,修明兄和我都不是计较之人。”手肘撞了撞修明,“刚才也是他说话刻板了些,各位勿怪。”
修明接到海棠的讯号,专对月柔作揖,“道友见谅。”
月柔被他那双深情含水的眼睛一望,那一丁点儿不愉立刻烟消云散,“是我问题太多莽撞了,该请哥哥见谅才是。”
三两句说开,无人在意的斩青悄悄捏紧了指骨。
此日后海棠派修明时不时去月柔在的地方晃晃,也不干嘛说两句话就走。
不出几日,月柔也常找借口主动来找他们说话,不过说是来找他们两人,却想尽办法支开海棠,海棠自然也顺遂她意。
修明说她话里话外都是想打听他们宗门的事,再不然就是问他们来剑宗的原因。
装模作样守口如瓶了两三天,海棠便让修明将他们编造的兽宗模糊透露给她。
没过多久药宗老祖如期合道,药不世被送来剑宗,人齐了可以开始办事了,海棠让修明这几天多多留心月柔,最好是能缠住她不让她有机会到药不世身边去。
结果修明不仅做到了,做的还很好,月柔当真有空就来找他,甚至引的斩青来找了好几次茬儿。
“不过今日晚间我约她品茶,她却找了个由头说新得了张剑谱要修习,无暇赴约。”修明带来一则异常消息。
“哦?”海棠拖长了尾调,明眸半眯,“那今夜我们也去瞧瞧那‘剑谱’是何等艰深好了。”
……
入了夜,万籁俱静。
海棠和修明元神出窍悄悄摸到月柔那间粉色小屋顶上,月柔端坐在房内,一切如常。
“等等看。”海棠趴在房顶耐心道。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半,剑宗所有弟子都休息了,整个万剑山没有一点儿烛火。
海棠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就在此时修明提醒她:“看——”
在晦暗的夜色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纸人跌跌撞撞向他们的方向走来,乍一看还以为是飘落的纸屑。
海棠使了一道诀法将小纸人拎过来,左右瞧着什么也看不出,甩了甩发出普通墨纸的簌簌声又递给修明。
修明捏着揣摩一阵,比划来比划去,“这是符箓宗的秘术,我们是解不开的。”
海棠沉吟片刻遂放弃,“那便不解了,反正也知道他们要干些什么。”说罢将小纸人又重新撒下去。
小纸人滚到地面立刻一骨碌爬起来,继续摇摇摆摆地向月柔的房间奔去,钻入门缝之中。
海棠和修明透过神识看向屋内,月柔捡起小纸人后还警惕地开窗看了看周围居舍有无灯火,然后才偷偷走到屋后的林地。
夜里林地阴森森的,她却一点儿也不怕,熟门熟路走到最深处。
只见她在林中一手点额迅速画了个繁复的结印,血液从她的中指滴落在小纸人上,而指尖的伤口转瞬愈合。
她抬手一抹,血液消失,上面浮现出两个字——
「除灵。」
阅后她立即将小纸人烧了,将灰烬埋在林中。
不过她没着急走,左右四顾后从自己怀里拿出个一模一样但更大的纸人,又使了一套古怪结印,用自己的指尖血写下——
「兽宗是否查明?一切是否按原定计划推行?」
待月柔放走纸人,海棠和修明立即回归肉|身,此时鸡鸣报晓,天刚蒙蒙擦亮。
海棠安排道:“你想法子去拖住月柔,我去她那屋后野林子里再看看。”
二人分工配合,海棠独自一人来到那小野林地,在月柔掩埋的位置翻找起来,刚扒拉开上面一层浮土就隐隐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有点儿像臭了几十年的腐尸烧焦的浓厚气味,臭的离谱。
海棠只好封住自己嗅觉,继续翻。
月柔可能是知道这异味蹊跷,埋得非常深,海棠挖了好久终于找到她燃烧后的灰烬,坑里的小纸人还有一个脚没烧干净。
遽然,修明一道密语传音入耳——
“月柔察觉了什么,往你这儿来了,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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