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执玉用手指挨个点数了数遍，的确是一条尾巴加上八个秃桩子。
秋执玉：“可我数来数去都是八个尾巴桩加一条尾巴。”
百里狐将身体蜷曲起来，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他是只爱俏的狐狸，因此已经很久没看过本体的尾巴桩了，看不见便可把自己当成普通狐狸，再骗自己从头到尾只有一条尾巴。
他低下头，伸出粉色舌头，轻轻舔了舔那八个粗糙的断痕，是小动物日常舔舐伤口的姿势动作。
秋执玉没长过尾巴，却在这一刻仿佛能切身感受到某种蚀骨之痛。
断尾之于九尾狐，如同折翼之于鸟，数万年修行顷刻成空，一切重新开始。历经千辛，登上高位，却骤然跌落，滋味定是不好受。而如此对待狐狸的人，必然是与他有大仇。
百里狐将长尾移开，露出边上一条极为幼小的尾巴，只有拇指般大小，他示意秋执玉看，并得意道：“不对，是十条，当初我这条尾巴是快修成了的。一旦修成便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十尾狐狸。”
“可惜临门一脚，被仇家找到砍掉了八条？”秋执玉好奇问道。她看的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而且九尾狐的尾巴也算是十分罕见的天材地宝，适合练兵器或者法衣。
“我喜欢斩草除根，应该没仇家能活着。”百里狐十分自信，说话的语气就像我吃了八只鸡一般稀松平常：“这八条尾巴都是我自己砍的。”
平地惊雷不过如此，秋执玉莫名打了个哆嗦，觉得山风有点冷：“发生了什么？逼的你要砍掉自己的八条尾巴。”
“我都不记得了。”这六个字百里狐说的极轻，他化为人形，斜躺在百年槐树枝上抻了个懒腰，“过往既定，都不重要，活着要往前看，珍惜眼前现有的。”
百里狐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送到秋执玉面前，道：“你们人界对妖界的了解不多，其实九尾玄狐真正的名称为九幽玄狐，来自幽冥。幽冥是死后世界，也就是你们人界称呼的鬼界，万魂轮回之所。昨天甫一见你，我便注意到了你身边的魂魄，非人非妖非神非魔，却格外……”
百里狐顿了顿，才搜寻到合适的字句，“会折磨自己，完整魂魄被他活撕成两份，一份不知所踪，一份失了大部分，如今只剩一缕，十分虚弱，全靠意念撑着，随时会散，这甘木果子赶紧拿去给他吃了，能固魂拖些时间，平常让他多睡觉，少活动。”
秋执玉心中莫名一空，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没由来的涌上后怕：“此话当真？”
“多嘴！”金色身影显现，神明抬手就要轰走百里狐。
秋执玉一把按住他，再伸手接过甘木果子，她胆子奇大，丝毫不在意手上的动作是在忤逆神明，“我想听狐狸把话说完。”
百里狐本已打算起身接招，见树下状况，顿时有恃无恐起来，他将双手枕在脑下：“骗你我变小狗，再也修不出尾巴。让他少动用力量，再快些将他另一半魂魄找到，说不定还有活路。”
秋执玉的手本就不大，搭在神明的胳膊上就更显小巧了，掌心的热温一点点渗入他的残魂，让神留恋。
秋执玉：“你又为何说一份神魂不知所踪？”
百里狐：“将另一人的魂魄蕴养在自己的魂魄中是件及其危险的事情，他稍微动动念头便能夺舍你的肉身。你如此信任他，我猜他一定对你很重要，便想给你个惊喜，救活他。”
“所以昨夜他们搜寻魔界细作的时候，我干脆带着袖袖去外头找了找，我的妖力虽大不如前，但鼻子还是灵的，本事也都在。可试了数次，上至九天，下到九幽都没闻到丝毫味道，遍寻不得，我估计那一半魂魄十有**是没了，他要是不听你的话，再瞎动力量，可以趁早给他备好衣冠冢。”
秋执玉望着手心巴掌大的果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问道：“不死树的果子？”
百里狐：“是啊，不救他，你留着自己吃也行，能长生不死，再也不用像那些人一样苦修渡劫才能获得长生。”
秋执玉：“还有吗？我可以拿东西与你换。”数月之前，她才刚刚见过甘木叶，那时天之骄子苏隐尘信誓旦旦要为她寻来甘木枝。而如今，她手中所握，是更为难得的甘木果。
不得不感叹：人生在世，果然活着就有无限可能。但靠外力获得的长生她并不想要。
百里狐：“不用，就剩这一个了，回来路上袖袖说好吃就全给她当零嘴吃了。甘木果十万年一熟，我知晓的那棵才刚结过果，你若是还想要，得去寻第二颗快结果的不死树。”
“谢了。”秋执玉道。
“自己人，不客气。”百里狐咂了咂嘴，眼眸一转，起身问道：“昨晚的乌鸡是从哪里买的？滋味很不错。”仗着秋执玉在，百里狐跳下树，直接站到了危险距离。
秋执玉瞥了眼浑身写满我在生气且很不好惹的神明，微微上前半步，将百里狐护在身前。
秋执玉：“宗主峰后山。”
“那我就不打扰你俩了，抓鸡去。”
待狐狸跑远，秋执玉将神明拉坐到百年槐树下，将果子递给他。
“生气了？”秋执玉见他坐姿笔挺，一言不发，开口问道。
“有点。”他抬手接过果子，咬了一小口，“你别听他瞎说，我无事，九幽玄狐至高能修至十二尾，得神位，他还没修至十尾便沾沾自喜，可见心性一般。”
秋执玉盯着果子上的牙印暗自出神。神吃果子也会留下牙印，除了力量强大些，其它好似与人并无不同，也会伤，也会死。
担心嘛？自是担心的。他的‘多嘴。’便代表狐狸说的都是真的，神的魂魄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非神？他的另一部分魂魄又为何会找不到？又为何独独做她的守护神？
秋执玉：“将来你会夺舍我吗？”
他的动作微顿，淡声答道：“不会，永远不会。”
语气平淡，也没有多余的解释，但秋执玉就是莫名信他。
她捡起几朵槐花放入口中，香甜的滋味瞬间填满口腔。她突然想再试一次，
秋执玉一口气道：“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对你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亲近感，我的便宜未婚夫背叛了我，而二十之前我又必须把自己嫁出去。不如你告诉我你的另一半魂魄在哪里，我如何做才能救活你？我能感受到你是喜欢我的，我亦喜欢你，愿意嫁给你或者娶你。”
换口气，她缓下语速：“我知你有自己的使命，我不会多问，但若有我能帮到的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他取出一方素帕，缓缓擦拭指尖，起初还算沉稳：“喜欢？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见秋执玉犹豫，未能及时回答，他突然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颌，褪去了过往所有温和淡漠的表象：“男女之情，嫁娶之事，床笫之欢，若此刻我要你与我沉沦，你能毫不犹豫地说愿意吗？”
“我是喜欢你，但是上一世的你，不是现在的你，不，不对，是爱，是比喜欢更深层次的情感。”他掐住秋执玉下颌的手并未太用力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感。
他低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揽住秋执玉的后腰，将她压向自己，不再压抑情感，嗓音沉的发哑：“你想嫁我，极好！在这槐树下，天地为证，成为我的神后，做我记忆里的替身，你甘心吗？”
秋执玉猛地挣扎，想要挣脱，却被他更用力地禁锢在怀中。
一定是狐狸给的果子出了问题！就像毒菌子一样。秋执玉暗自替他找好了理由。
挣脱之意即为答案，他知她是不愿，不甘的。所以他应该再逼一把，不然他如何放心离去，她与他相处不过才几天而已，她不该求婚的！
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今生没见过他的脸，没有了解他的过去，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与他求婚。
魂魄化为实体，没有呼吸，只有冰凉，可他的触碰像火焰灼烧了她的唇，带来细微疼痛，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他强硬地撬开她的唇齿，如同夺回失落的领土，不容她有任何退缩。秋执玉被他牢牢锁在怀中，所有挣扎、呜咽悉数被吞没，只能感受到他冰冷而执拗的索取，仿佛要将她魂魄也一并吞噬才会休止。
淡淡的血腥味淹没唇齿间槐花的馨香，红艳的衣襟衬的秋执玉肤白若雪，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脆响想起。
秋执玉扇了他。
她觉得他手上的动作有些过分了。
他被扇的微微偏头，手上侵犯的动作停了下来。
秋执玉一把推开他，起身理齐衣裙，然后用力擦了擦嘴。
秋执玉：“你过分了！”
他将秋执玉染到他唇见的血一点点舔嗜干净：“我还没如何便觉得过分了？也好，觉得过分便记住，不要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说喜欢，不要为了嫁而嫁，在自然界里对雌性的**是雄性的本能，神也不例外。”
此刻，若秋执玉能见到他的面容，会发现他神性不再，反倒充满邪性。
“一定是那甘木果不新鲜，你在树下好好冷静冷静再来找我！”对神的滤镜稍稍破碎，秋执玉觉得她也需要独立环境冷静一下。
“留下做我的神后与转身离去你只能选一样，不要后悔。”他低沉的嗓音从秋执玉身后传来。
那时秋执玉自寻理由，只当他是吃了果子在发病，走的毫无留恋，却没想到再见已是数年之后，那时她亦懂得了他心底的忧苦与不甘。
啊，我要快点把男主的另一半魂魄写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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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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