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执玉一把拍开几乎点到鼻尖的手指,道:“我们彼此皆看不惯对方,夫子在这讲课,我去外面站着便好,等考试开始再回来。”
扶幽想起身跟上,被秋执玉一把按在原地。
站着哪有坐着舒服。何况扶幽一向是乖孩子,又何必被她连累。
“绣花枕头一包烂草,烂泥扶不上墙,是笨鸟却不先飞,出去了就别再来上我的课,这里不欢迎牙尖嘴利,忤逆师长,死不悔改的学生。”林夫子脸色铁青,声音发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气极倒地。
秋执玉脚步微微顿,正想应好。
她身旁,淡金衣袖无声浮动,林夫子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直直砸向数百米外的水池。
夏初时节,水面顷刻成冰,平地响起惊雷,烈风乍起,乌云蔽日。
“你们看,外面下冰雹了!”
“一眨眼天就变得好黑啊!”
“夫子你看隔壁……”
“筑基班那死老头被冻水池里了,老天开眼!”
“快看天上,好大好灿的雷!”
金色雷霆穿透云雾,从九天降下,直奔林夫子的水池而去。
一阵剧烈的霹雳爆响后,水池恢复如初,粉莲初蕊,游鱼摆尾,除了林夫子,其余皆毫发无伤。
林夫子颤抖着从水池里爬出,浑身**的,他与秋执玉隔空相望,再次哆嗦着抬起食指。下一刻,鲜血从他的毛孔溢出,晕染全身。
雷霆再次劈下,这次没有之前浩大,似丝缕一般直接绕了林夫子满身,他抽搐着倒下。丝丝缕缕的金色分裂成段,搭成不知名的图案。
秋执玉身旁凑上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他悄声对秋执玉问道:“他这是被你怼的气到渡雷劫了?”
秋执玉转眸看向身旁的淡金虚影。召这么大的雷,会不会对他的魂魄有损耗。
秋执玉:“可能吧,修的误人子弟道大成了。”她并未压低嗓音。
“我叫沈眠,是凡间来的关系户,入学一月,看这老头不爽很久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如何?”见秋执玉毫不避讳,他也不再压声悄语,所以这一开口便暴露了他的稚嫩嗓音。
“秋执玉,秋天的秋,执手的执,白玉的玉。”秋执玉眸光微动,扭头仰视了沈眠数秒,“你今年多大?”
“十五。”他挠了挠头,解释道:“家里养的好,千万别被我的高个子骗了,其实我还小。”
听到他的解释,秋执玉勾了勾唇角,“好啊!交个朋友,乖弟弟。”
此方动静过大。一时引来了不少人。
秋执玉不动声色的靠向淡金虚影,毕竟坏事是他干的,万一有人发现了,她好带着他跑路。
透明手掌搭上秋执玉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作为无声安慰:“放心,没人能发现我在,他们也听不见我说话的声音。”
秋执玉想问他对林夫子做了什么。但凑热闹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只好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下。
伴她一世,又在她魂魄里守了十九年,又怎会不了解她的所思所想。
神明解释的话语独独回荡在秋执玉耳边,不疾不徐,十分有序,温暖:“你是对的,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老师教学生,更何况他的元婴修为并非自己刻苦修来的。你是人,不是烂泥,也不是笨鸟,不要被他的话影响,不管是修为还是德行,他都不配自称为师长。忘记他今天对你说的一切,只须记住我说的,你很优秀且天资不凡,在这世间拥有独一无二的气运。”
淡金衣袖随风摆动,劲瘦修长的手掌将那些不知名的图案汇聚成“罚”字,直直打入林夫子额中央,刻入神魂。
他解释道:“天罚雷霆只降于有大罪之人,这个字是他应得的,只是提早了些。”
修仙之人眼神都特别好,所以罚字成型瞬间便引起了全场哗然。
“哦豁,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我想起来了,他有厌女症,他说女子属阴,体内浊煞重,容易生心魔,不适合修行,说招收女弟子就是浪费宗门资源。还说女子体魄天生弱于男修,且情绪波动大,易为情所困,不如安心待嫁,真是活该!”
“这老古董是如何当上长老的,不会是被古战场上的怨魂夺舍了吧?”
“嘘!别瞎讲,听说是宗主的亲戚。”
“关系户啊!”
“啊?原来他是关系户!他不是一贯看不起关系户嘛?”
“我听说,学堂最初是不分筑基班,金丹班这些的,就算修为不到也不用留班,文试过了一样升学。分班,修为不到不可升学,这两个缺德点子是林夫子提出来的。”
“真缺德,这不逼着人花钱找老师开小灶嘛?”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眼见人越聚越多,秋执玉拉上扶幽,打算回咸鱼峰睡回笼觉。今天这试十有**是考不成了。
……
暖风习习,卧榻舒适,秋执玉直接一觉睡到了天黑。
洗漱好,秋执玉去厨房下了两碗鸡丝面,夜风将香味传的老远,所以她一抬头便见到了只黑狐狸。
不对,是便宜姐夫百里狐狸精。
他规规矩矩坐在属于张盈袖的凳子上,湿漉漉的黑色鼻尖一耸一耸的,正在捕捉散在空气中的诱人香味。
见是自己人,秋执玉认命将面分成了三份。
“给,姐夫。”
“真懂事儿!”狐狸变为人形,抬手就去捞碗里的面。百里狐今日随张盈袖,穿了身嫩黄色衣裳,像朵娇艳的迎春花。
“姐夫,烫,用筷子比较好。”漂亮花儿要是烫伤了,可就不好看了。
“哦!”百里狐接过筷子,没用,直接端起碗,咕噜一口闷了,不像吃面,像喝酒,非常豪爽的吃法。
放下碗,百里狐见秋执玉满脸震惊,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我是大妖,活了十几万年那种,锅炉里的炭都能生吞,与你们人不一样。”
不等秋执玉回神,他将剩下两碗面也囫囵吞了,并夸道:“手艺真不错!好吃!”
她的晚饭!她的巨大份贡品!
秋执玉难以置信:“所有大妖都这么能吃吗?”她师姐是对的,就该掏一浴桶的上品灵石当食宿费,这已经不是饭桶了,是无底洞!
“不用羡慕姐夫我胃口好,你把自己饿几百年就能有一样的好胃口了。”
好自恋的狐狸,但她不理解,为什么要饿自己几百年,太残忍了。
秋执玉:“饿肚子然后暴饮暴食,也是妖修炼的方法之一?”
百里狐舔了舔碗,还在回味刚才的面,他道:“不是,我好像是去哪里办事,然后在时空乱流里飘了很久。具体记不清了。”
秋执玉看百里狐的动作,怀疑下一秒他打算连碗也吞了,赶忙将没吃的午饭从储物袋取出递给百里狐。
秋执玉试探道:“是记不清去办什么事情,还是过往所有都记不清了?”过往看过的所有话本子告诉她,失忆的男人不能瞎捡,十有**位高权重,会搅乱和平日子。
“除了袖袖,都记不清了。”一看没有鸡,百里狐换成了正常吃法,秋执玉递给他的筷子终于被正常用上了,“没鸡,差评!”
“都失忆了,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大妖的?”秋执玉问道。
狐狸失忆了都要爱。算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她还是不瞎参和。
百里狐每样咬了一口,觉得没鸡味,不好吃,遂将它们拌到一起,依旧来了个一口闷。
秋执玉见那花花绿绿像泔水一样的混合物,突然觉得不饿了。
百里狐放下碗,用妖力将碗清理干净,而后咂了咂嘴,道:“跟我去外面,给你看一下我真正的原形你就懂了。”
话落,娇艳男人秒变矮脚小狐狸跳下凳子,灵巧朝外奔去。
秋执玉看着油光发亮的玄色皮毛与滚圆的肚子,突然十分庆幸他是妖,不然照这个吃法,肯定会变成几百斤的大胖子。
厨房外,天上虽挂弦月,清辉却依旧明亮,此起彼伏的蛙声盖过了草丛屋角传来的虫鸣,远处槐花若雪,纷纷扬扬洒落树下,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百里狐将秋执玉引到槐树下,尾尖点地,设下一道结界,然后撅起屁股,竖起了蓬松的大尾巴,让人一览无余。
秋执玉:“……”她好像侵犯了狐狸和师姐的**权,看了不该看的。
她正想移开视线。
百里狐偏道:“睁大眼睛看好了。”
月色清辉下,玄色狐狸瞬间膨大,将百年槐树的身影被牢牢遮蔽,他低头垂眸望向秋执玉。
秋执玉听了百里狐的话,睁大了眼睛正在看,此刻,她觉得还是瞎了比较好,花生米变大西瓜不过如此。
循着秋执玉的视线,百里狐玄色尾巴一垂,嚷嚷道:“往哪儿看呢!往上看,尾巴桩!”
秋执玉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他是妖,别计较。她依言微微抬头,将视线上移。
只见百里狐身后除了原来那条蓬松的巨大尾巴,还有八个短小的尾巴桩齐刷刷地排列着,丑陋,怪异,与美丽格格不入。
百里狐甩了甩尾巴,道:“玄狐第一条尾巴生来就有。前五条也好说,不过三四千年便成修成。后四条却十分难修,每一条几乎都是前一条尾巴修出时间的两倍。”
秋执玉算了算:“假设你修出前四条尾巴花了三千年,那么第六条便是六千年,第七条是一万两千年,第八条是两万四千年,第九条是四万八千年,加起来一共九万三千年。”
真的是万年老妖怪。
百里狐抖了抖毛,额间淡金印记泛着幽幽光辉,像弯月托举着圆日,他反驳道:“不对,不止九万三千年,你看的不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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